当一曲结束,梁红玉站起身倒了一杯清香的茉莉茶端到花想容面前,花想容微微一笑,伸手接住。
翠仙楼里最红最有名气的头牌姑娘就是花想容,她长得美,琴弹得好,唱得更好,她的声音甜美动听,无人能及。
花想容从小被人收养,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生活楚楚可怜,十三岁时被送进了翠仙楼,十八岁那年嫁给富商元达。元达家里有一妻两妾,他的正妻对两个侧室都挺好,但是对花想容却极其刻薄恶毒,花想容在家还不如在翠仙楼行动自由,生活自在。好不容易有个正经身份,她就忍气吞声任劳任怨,可是那正妻偏对她心怀嫉恨,无论她怎么做都不行,不到半年,花想容就被赶出家门。
原本以为从此脱离风尘,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可以幸福生活,直到终老,谁知梦想这么快就破灭了。 走投无路的花想容只好又回到翠仙楼,看到夜明珠又回来了,钱妈妈那个高兴就别提了。慕名前来的达官贵人富豪子弟依旧络绎不绝,她不为所动,即使有谈得来的最多也以朋友对待。
直到一年前在灯会上无意间邂逅刘明龙。
上元灯会,花花绿绿,灯火辉煌。
刘明龙随着人流向前走着,周围欢声笑语,叫嚷此起彼伏,炮竹阵阵。
不知不觉转到了一处地方,他忽然停住脚步,抬头望去,骤然间就失神了,呆呆地愣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至美的身影,如花似玉。
花想容今晚很高兴,她像普通人家的女儿一样自由自在观灯赏花,她随着涌动的人群慢慢走着瞧着笑着,她的笑容融入璀璨的灯火中,绚烂了刘明龙的眼睛。
刘明龙长得英姿勃勃,忠厚实诚,心怀抱负,一心想恢复祖上荣光。那天,花想容出乎意料的站在他面前,她的美顿时让他眼前一亮,心中说不出的惊羡,仿佛见到了仙女一般,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虽然早就听说过花想容美艳动人,而眼前的女子要比他想象中还要美丽得多,甚至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他完全没想到一向不喜风尘女子的自己会对她一见倾心。
花想容的出现激起了刘明龙心中狂热的渴望,渴望博取她的好感,她的欢心。自从见过花想容之后,刘明龙就对她念念不忘,他甚至觉得自己一直拒绝成亲就是为了等她。
从来没有去过风花雪月之地的刘明龙踏进了翠仙楼。看到端庄的花想容款款走来,轻轻抚琴,优雅的气质,优美的琴音,刘明龙不知不觉就陶醉了,心中更加对花想容产生了怜爱。
“如此才貌双绝的女子,流落烟花之地实在是可惜……”刘明龙痛惜花想容的遭遇,相见恨晚。
于是他三番五次来找花想容,可是花想容并不理睬他,对他说的话不以为意,最多也只是客气的笑笑。时间长了,刘明龙觉得痛苦委屈,实在受不了就直接问她,“姑娘是嫌弃我不是富豪财主,不是达官贵人,还是怀疑我花言巧语,不是真心?”
花想容并不在意,也不相信这些人的所谓真心真意,即使现在是真情实意也不会长远,所以也不在乎他怎么说。而刘明龙却被她豪无所动的态度给逼急了,激动地说道:“我知你不在乎我,也不信我。实话说,我并非头脑发涨,图一时新鲜快活,我喜爱姑娘才貌,敬重姑娘人品,我也是坦荡磊落之人,并非只为美色,实在是真心喜爱姑娘。”
花想容没想到他会说这样认真的话,只好答道:“谢公子厚爱,我不羡慕王孙贵戚,富家豪宅,也不小看你诚心实意,只是我已看淡人情世故,只想在此消磨时光,乐得从容自在。难得公子知情识趣,只是怕要辜负你一片心意。公子少年英俊,胸怀抱负,我风尘女子自愧难以相随。”
刘明龙并不灰心失望,太平盛世学文,战争祸乱习武,刘明龙一面刻苦练习武艺,一面抽时间去看望花想容。
这一天,刘明龙兴冲冲来见她,张口就说:“我今日是来向你辞行的。”
花想容愣了一下,“你?”听他继续说道,“我要从军,国家连年战争,人民不能安居乐业,我堂堂男儿,正是为国出力的时候。今日再次向你表明心意,我并非图你美貌,更不是无理取闹的莽汉,我对你绝无二心,只希望姑娘等我,若取得功名自是如我所愿……”他双眼热切地望着花想容,“我犹豫了好几日,只是,只是唯有舍不得你。”
花想容心神震动,她长这么还没有这么感动过,这是她听到的最不动听的情话,却被感动得热泪盈眶。看到她忽然流下眼泪,刘明龙不知所措,喃喃地问道:“我说错话了?惹姑娘生气。”
“公子只管去施展抱负,他日无论如何,若不嫌弃,花想容情愿举案齐眉,白头侍奉。”
刘明龙大喜过望,惊喜之下将花想容紧紧拥抱在怀中。直到此时此刻,花想容才体会到真正被一个人爱护的感觉,原来如此美好,令人心醉。情不自禁,当晚刘明龙留宿,软语温存,如痴如醉。
第二天,花想容说她积蓄了较为丰厚的钱财,这些财物足够他们安安稳稳生活,刘明龙沉思片刻将她搂在怀中,说:“当下国家危难,朝廷招募人才,我有心报效国家,不能沉迷儿女情长…”
许是因为生活有了目标,有了奔头,花想容从未像现在这样对未来充满期待。
如今翠仙楼又来了位姑娘,实话说又来了一棵摇钱树。花想容看着梁红玉,举杯就唇,轻轻饮了一口。她接触过不少大家闺秀名门淑媛,可梁红玉周身散发出不一样的气质,只一眼就能感觉到。
两个时辰前,钱圆润给大家开早会,姑娘们都在大厅集中,每个姑娘都有她的独特之处,或会弹琴或擅舞蹈、或甜美或柔媚,但是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美人。比容貌,比身材,老板娘钱圆润自是比不过,她自有她的与众不同之处。
钱圆润爱首饰,喜欢穿金戴银,喜欢满头珠翠,她整天艳丽华服,珠光宝气。只要她一出现,旁人第一眼肯定能注意到她,注意到她的独特之处,一个五彩斑斓的首饰架子。
“艳冠群芳啊!”
看着钱圆润,梁红玉忍不住叹道:“这个妈妈往那儿一站,只瞧得见首饰,瞧不见她人。”姑娘们掩嘴嗤嗤而笑。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这里每个人都要有自己挣钱的本事,识趣知情,不管怎样说不能锦衣玉食的白养着你,张公子也好,李少爷也罢,总得有人送米送盐送银子……”
钱圆润说的口干舌燥,唾沫星子掉了一地,梁红玉感觉她甚至有些儿语重心长。
“好茶!”花想容看看梁红玉说道:“我知你心高气傲,可是这样终究不是办法。钱妈妈今儿早的话不就是说给你听的,你执意不从,惹恼了她,翻脸无情,到那时受尽痛苦折磨,还不得屈服?”
“先耗着吧,过一天算一天。”
“她没有闲心跟你耗着,说不定下一刻就会对付你,鞭打脚踢,早一顿晚一顿,谁受得了?”
看梁红玉不说话,眼珠转来转去,花想容苦笑一下,“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卖艺不卖身。”
“……”
“在青楼想要生活下去,只有两条路,其一是美色,其二就是技艺。技艺很难,除非你有独特的本事,顾小然唱得极好,声如天籁,爱听歌听曲的人舍得为她花银子,水媚儿舞姿妖娆,无人能比,为她杨柳腰迷倒的人不计其数。你……”
“听说西湖灵隐寺有一位高僧,那高僧算命解签极是灵验,若有机会倒是可以去求问一下将来命运如何,到底身归何处。”梁红玉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花想容尽管明白,一个青楼女子,即便求签算命又能有什么好的将来,但还是笑道:“妹妹说的是,有机会我们去一次,再许许愿,不求荣华富贵,但求能有个安稳日子过。”
梁红玉明白她的想法,也不说破,世事风云多变,朝不知夕,命运会不会发生转变,会不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实在是谁也说不准,难以预料。至少到目前为止,她相信以后发生的事情一定与自己想得不一样。
“妹妹,我很奇怪,那侯公子怎么会放过你,他可是好色之徒,有名的恶少。”
“也许他嫌我太无趣,他是来寻欢作乐的,图的就是个乐,见不得我一脸丧气。”
花想容听她这样说,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不由笑道:“这么久了,我还是头次见到被美人给冷走的花花公子呢!那侯少挥金如土,最舍得花钱,别人攀都攀不上呢。”
梁红玉深深看她一眼,眸色微凝,半晌后才道:“姐姐如此人物,想必对这些公子少爷也不屑一顾,倒是坦诚豪爽,痴心一片的人更得你青睐。”
“谁不奢望能遇到一位知心知意的人?我在这里消磨了最好年华,半分想望也不敢有,何必要……”花想容有点儿说不下去了。
梁红玉抓住她的胳膊,“刘公子那般心性人品,姐姐有什么好担心的?”
听她提起刘明龙,花想容挑了挑眉,便失笑了起来,“其实我早就知道答案,却还是心存幻想,他是个有倔性的人,为他当初一份真心,我也不会负他,只盼得偿所愿。”
花想容将那一杯茶水一饮而尽,仿佛饮一杯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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