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师夏往后稍微退一下, 就碰上结实的胸膛。
高承义低声说:“别动。”声音几乎是贴着她耳朵后面说的。然后把那一块砖头全部抽出,“角度错了。”
就在他把砖头“咔擦”放好的瞬间, 她转身。
她的眼睛落在他的喉结上, 再慢慢抬起头。
视线碰上。
眼神像火,顷刻间, 像闪电雷鸣。
高承义双手撑在她背后的涂鸦墙上, 把她圈在一个窄小的空间里。就这么俯身看着她。他一低头,鼻尖碰了下她的。
他略微退开, 仍看着师夏:“保安在过来。”
师夏望着他的嘴唇,喉咙微动。他低笑起来,真是撩人啊……
“砖都放好了,怕什么?”
光影重叠, 云仍然在慢慢飘荡, 树影晃动。
师夏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 看到那两个保安越来越近:“没过来。”
高承义回头看一眼,然后呼了口气, 起身把她拉起,“公共场合, 对你不好。”他伸手帮她整理头发和衣服。
她恼得拍开他的手:“玩洋娃娃呢。”说着就要走, 然后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拉到一旁的树后面。
她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抵住了一堵墙上, 前面是他。
这树后其实也藏不住人。
狭隘的空间,其实外面还能听见有人在说话跑动的声音。但是他的手肘枕在她的脸侧,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生气?”
“没有。”她鼓着一道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
师夏正想推开他走,就被人挡住去路。他单手圈住她:“回来。”他一伸手,捏她下巴,呼吸落在她的唇上。
她心里隐隐有点期待,又偏要逗他一下,开玩笑说:“有人过来了……”
没等她说完,她就被突然堵住了嘴唇。
她唔一声,然后他手上微用力,示意她张唇。她不肯,伸手掐他,他只忍着,舌唇游荡。
那碾压在唇上的力道,像一场突然袭击,让人猝不及防。他大概是压抑久了。她稍微回应,这吻就变得强硬有力,有点控制不住。他几乎是半抱起她,压在墙上。越发激烈,又重又狠。
似乎怎么贴近、靠近都不够,亲吻不够,接触不够……
到底想要什么呢?
他渴望离她更近一点,想满足内心日渐膨胀的缺口。他曾经只想要她热烈地爱自己,如今他感觉到她的热烈,又担心这种热烈,像末日前的黄昏。瑰丽而短暂,永不再来。
他把心脏的位置贴近她,一同跳动。
甜蜜又浓烈的情绪,全积聚在这吻里。师夏有点喘不过气来,结束时脊背都软了,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
等他松开,她掐了他一把:“闷骚。”
高承义轻笑,拨开她的头发,亲她的脖子:“说谁闷骚?”
“你!”师夏被他亲得痒,四处躲:“说了别亲我脖子!我翻脸了!”
高承义低头笑,把她拉回来,又吻她的唇。
抵死缠绵。
广播又响,模特秀快开场了。
师夏忙推开他:“我得赶紧去了。”
高承义嗯了一声,又吻她一下,才把她拉起。
“去吧。”
师夏走了两步,又停住,踟蹰着没动。被她刻意遗忘的事,在一阵兵荒马乱后,想起来了。
高承义:“怎么了?”
“今晚有事吗?”
高承义伸手碰了下她的头发:“要发预警,结束给你电话。”
师夏把他的手拿下来,避开他的视线:“不急,那你先忙吧。”她顿了顿,终于还是把这话说了:“我就是想问我哥的事。”
高承义的手指微微收紧:“嗯。”
空气冻结。
这薄冰底下是无尽冰川,两人都战战兢兢。
四处喧闹,显得树后更安静。
“能不问吗?”
“能告诉我吗?”
两人几乎同时说。
“不能。”
“不能。”
师夏笑着托腰:“我们也太有默契了吧。”
高承义没笑,只沉默着地看着她。
她抬起头看他,他背对着阳光,脸上树影落下,明明暗暗,轮廓冷硬,分寸不让。他身上这件简约的黑色风衣,跟他这张脸,真是天生一对。
两人都沉默两秒,然后高承义说:“我送你过去?”
就这么两步路,送什么?
换成别人师夏都要开嘲讽模式,但这人是高承义,她点了下头。“好。”
她有这么一秒钟,特别想抱一下高承义,或者扯一下他的脸,让他有一点笑容。但她第一次有点不敢动手。他没说话,那种淡漠疏离的气场,拒人千里的感觉已经笼罩在两人之间。
两人并肩走着,但高承义还是不说话。走得近,也不牵手,她的手背偶尔会碰到对方的手背。
她随口问:“姚小宁呢?”
“回去了。”
“哦。”
空气里充斥着满腹的话,谁也心事重重。
高承义低咳两声,似乎在犹豫什么事情。
师夏:“你感冒了?”
“没。”
她还想说两句话,就感觉手被人牵住。她低头看一眼松松拉住的手,又抬头去看他。
高承义没看她,只看着前面:“这边没什么人。”
“啊?”
“牵下手。”
师夏想笑,但是男人的手换了个角度,将她手指略一展平,很快紧扣。她也不知道怎么,心里一动,耐不住抬头看他。
怎么看怎么好看。
就这么牵着,又不说话了。师夏虽然感觉到那种皮肤相触带来的温度,但还是想不通他在想什么。
师夏偶尔去看他的表情,见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想找两句有趣的事来说,缓和一下气氛:“你看见了吗?刚才卢和平快气死了,离场的时候差点摔地上了,哈哈哈哈。”
高承义“嗯”一声:“这些事会影响你吗?”
师夏迅速说:“没影响。”
高承义转头看着她好一会,低声说:“下次不要这样了。”
师夏意外地一顿:“什么?”
“不要保护我。”
师夏有点气闷,一脚踢飞了路上的石头,直接撞到一边的树上,落地。
高承义见她不说话,又问一句:“听见了吗?“如果有人骚扰你,告诉我,我会处理。”
“听见了!”师夏总有一种被当成小孩子来管教的感觉,直想咬他一口,哼笑:“我就是闲的。”
高承义说:“让我保护你就好。”
师夏心里一跳,又听高承义说:“剩下的事,我会处理好。”他斟酌着用词:“我母亲……”他又不往下说,只看着她。
就这一句,她蓦然感觉到两人的差距。一时半刻,她心里涌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我很多余?”
“没有。”
高承义想起当时她说“我发现你这人很不爱说实话”,也尝试着把自己的真实感受说出来:“我感觉很好。”
师夏看到他的表情,有几分不自在。她全然忘了刚才的失落,嘴角一扬:“实话?”
高承义看她一眼:“假的。”
师夏气得打他,他就笑。
快到会场时,高承义松开她的手:“进去吧,别晚了。”
师夏很有点不舍,虽然晚上又可以见面,总觉得怎么见都见不够。走到会场后台,她又回头,以为高承义走了,没想到他还站在原地。
模特秀顺利结束以后,她连评审环节都没参加,回了展馆。胖墩早就走了,给她留了一个微信号,让她有空多联系。他会把师执的照片发给她。
师夏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根本不想见到师执的照片,怕触景伤情。一方面又想看看师执登山是什么样的,最后还是点了通过好友申请。
朱莉一边把工作证拿出来,一边跟师夏走进展馆:“我也不看评审了,凶多吉少。”想了想,又提醒师夏:“你还是注意点吧。”
师夏:“注意什么?”
“刚帮高承义卖力洗白完,转头跟他在一起,别人会怎么说你啊?这一两个星期还是低调点啦。”
师夏顿住脚步,通过自动门:“管他们怎么说。”
无论是她的职业,她的过去,她的家人,永远都在风口浪尖。她早就习惯,她坦坦荡荡说真话,谈恋爱,问心无愧。
师夏想起什么,拿工作证遮脸,闷笑。朱莉问她笑什么,她就把高承义在无人处才牵她手的事说了,估计他还挣扎了很久。
“你们的想法空前一致。”
“算他有良心。”
朱莉又问她高承义与师执的事,师夏说:“他说他答应过师执,不能说。”
朱莉:“那你就不问了?”
师夏抬眼,场馆内的白炽灯闪得人眼花。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脆弱的时刻,或者只是她?她有一个瞬间,想要前事不计,以后,以后再说。
但是这么一晃神,她又想,逃避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今晚问。”
朱莉回到场馆,二维码展摊前面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也有点惊讶生意好。师夏不是第一次布展,但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再走近一些,见到二维码墙上临时贴了一张师夏的自拍照。
活招牌。
师夏有点无语,朱莉大力表扬:“看不出小张反应这么快,我要给他加钱!”
小张正在卖力地宣传,指着那个照片:“对!就是她。她是我们店的首席纹身师,预订可以的,我看看……”
他翻着手机备忘录:“我想要排到下个月,真不好意思,今天人实在太多了!她马上就回来了,要不要给你来个签名,哈哈哈哈。”
师夏与朱莉对视一眼,默默转身走了。朱莉一把拉住她:“别走啊!”
于是师夏坐过去以后,人潮拥挤,她忙得不可开交。本来计划是现场可以做小图,设备都准备好了。但是,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只能暂时做登记。
会场那边大概是评审结束,朱莉打电话问守在那边的小黄,挂了电话,激动得要蹦三尺高。
“快猜,什么奖。”
师夏说:“一等奖?”
朱莉:“不是。”
师夏本来觉得自己能拿一等奖,但是去了现场,确实有一两个属于大师级设计,惊艳夺目。也说明这一次的奖项含金量很高,她对冠军也不抱什么希望了。这一问也只是开个玩笑。不过,她觉得拿三等奖应该没问题。
“三等奖?”
“不是,也不是二等奖。”
“三等奖都没有,你激动什么。”师夏大为失望,气呼呼的,踢她椅子一脚。
朱莉说:“是特等奖!”
师夏心口重重一蹦,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不可能的,我都没看见有特等奖。”
老外评审看她没参加最后一个环节,亲自绕到展馆这边给她送奖项来了。直到她捏着那个沉沉的奖杯,手指捏着奖杯底部,摸到一点凹凸不平。翻过来看,底下印着一行小字,“第一届s市纹身节,特别奖。”
师夏立刻转头去瞪朱莉。朱莉赶紧说:“就差一个字,差不多差不多。”
“奖金多发一个零也差不多。”
尽管师夏有点失望,但是听老外说,他已经帮她争取到一个名额,免费参加中国与伦敦组织的交流项目。中国代表团名额只有五个。其中一个名额,要留给这次的一等奖。
师夏一听,连声音都抖了:“真的吗,但我没一等奖……”
老外说:“你是特别奖。”
师夏心里激动,脸上努力保持镇定:“也是。”但她实在兴奋,最后没忍住抱着朱莉叫了好几声:“妈呀。”
那个老外显然对她的作品很感兴趣,边看边点头,又拍照。他还提议她可以多参加些纹身展,例如伦敦国际纹身展。师夏当然做梦都想去,但是没门路啊。老外说他可以帮忙推荐,不过要等交流项目结束,办几个小展,在伦敦打响知名度再说。
这回因祸得福,所有人都很兴奋。
一行人晚上去大排档庆祝,喝了大酒。结过账后,不少人都趴桌上睡觉。朱莉还得把人一个个塞进出租车。好不容易叫来一辆,小张往地上趴,抱着朱莉的腿撒娇,旁边还赖着两三个。
朱莉回头,想让师夏搭把手。就见她撑着脑袋坐在桌上,思考人生。
“师夏!”
师夏手臂一下没撑住,整个人往桌上一趴,空啤酒瓶咣当当掉了一地。老板过去:“怎么醉成这样!”
所以,当朱莉看到师夏手机在震动,屏幕上显示男朋友时,她立刻点下接听。“快过来接你老婆!”
高承义一晚上打十几个电话没人听,突然接通,却是朱莉的声音,有点吃惊:“她怎么了?”
“喝醉了。”
他开车过去时,朱莉、师夏还有一男一女在等他。一个醒着,三个醉。一见了他,眼睛都亮了。他力气比朱莉大得多,轻而易举就把人弄进车里。
等他把一男一女和朱莉都送回家后,他又发动车子:“醒了没?”
没声音。
“醉成这样……”高承义回头去看,见师夏已经自动自觉横躺,占据了整个后座,嘴里叽叽咕咕什么,又有点好笑。“在说什么?”
师夏翻了个身,酒气喷在真皮座椅上。
“哥。”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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