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有八十年没见父君了。
三弟的性子他清楚,为了增加事故可读性,描述的时候不会落下他,可是青衣特地说了是花玦,也就是说他不能一起去永乐殿。
看来父君不会原谅他了。
难受是挺难受的,相比以前父君单纯的因为四妹妹花袊命令他不准他见,这次还有另外一层难堪和悲凉。
他也是三弟被打事件的相关人,可是就算父君这样不肯见他,连叫婢女带几句训斥他的话都没有。
青衣注意到苏冥的情绪,心内叹口气,大皇子以前虽然跳脱些,可是不失为是一个仁厚善良的好孩子,即使因天帝迁怒废了太子之位,地位一落千丈,受人冷眼贬低,可是从来未听他抱怨一言半语,此刻听天帝没有宣召他,也是濡慕之情尽显。
但是以她的身份也只能在心中叹息。
花玦压抑下自己内心的痛恨,换上一副冷淡的表情,才敢起身整理衣饰和发髻。
青衣眼乖,走近接过花玦的动作,熟练的为她洗漱换衣。
花玦这才注意到苏冥从青衣进屋就一直没说过话,透过青衣为她发上插珠花的衣袖,他的神情萧索寞落。
她只略略一想就知道苏冥是为了什么,低垂了眼,心内怅然,冥哥哥还不知道天帝的真面目远比这个令人心寒,天帝疏远他对他或许是件好事。
可是这个时机怎么都不宜怀揣着一颗白莲心提点冥哥哥,毕竟冥哥哥现在没有经历过前世她的死。
劝一个对父亲抱有热情幻想的儿子远离这个父亲,不论怎么听都挺怪诞。
花玦想安慰冥哥哥几句,但前世从未安慰过人,对于这件事的不在行,让她一时不知怎么和苏冥说。
前世她唯一对不起的人是温辞,对他说过对不起,但是没有安慰过,毕竟安稳人的事貌似是旁观者的专利。
她总不能安慰温辞说,花玦一心求死是因为怕连累他,要他理解她成全她吧,她要真这么说了,那就是一盆淋漓尽致的狗血,还是一滴不剩倒在她身上那种。
温辞倒是因为她想死这件事和她聊过几十年的人生,最后因为她心意太坚决,温辞实在是没招了,活生生把自己逼成了恶人,连故意刺激她,侮辱她,叫她恨他,和她对撕的情节都每天跟拍戏似的轮翻上演给她看,就为了叫她死了找死这条心。
她眨巴眨巴酸疼的眼,温辞,如今你的愿望成真了,只是,你怎么故意和我躲迷藏,不来见我呢。
我知道你倦和我每天对峙,我错了,只要你出来,我认错好不好?
苏冥感受到了花玦的目光。
自花玦醒来后就经常无缘无故的失神,且让人觉得忧伤寂寞的沉寂,苏冥以为她是在弱水里遇到了可怕的事,但是细揣度她的神情又似乎不是。
开玩笑似得探了几次,她又笑起来,什么都不说,苏冥不知道她以前私下是否也这样,一时拿不准如何待她。
很早以前就母后对他说过,如果他以后遇到了想安慰一个人又不知说什么的时候,就什么也不必提,只捡能转移那个人注意力的其他话题说就行了。
嗯,换个话题换个心情,反正他现在也心情不佳,或者两人说说话还能让心情高兴点,特地调动了脸部神经让自己看起来像在笑:“五妹妹,你不是刚才还念叨阿萝为了你生病的事去请老君了么,看时辰也去得太久了,我去老君的长生殿帮你瞧瞧。”
连自己也觉得这个笑容太假,维持不下去了,还是换了一副表情,沉默半瞬道:“你自醒来还未去拜见父君,这会子和青衣去了,正巧和父君说说话儿,父君母后宠着你,你生病这段时间他们都很担心你,父君日理万机也还时常来瞧你呢。
母后在你床前日夜守着,昨个儿听某位神君说南海观世音菩萨那里有治弱水的良药,当即风尘仆仆赶去求药了,临走前还叫我承担起做兄长的责任,看着你些儿呢。”
话到此处,他有点不好意思,低眉解释:“你也知道,以前我们兄妹两人没常在一处玩,母后才有此一说。”
接着笑道:“以后我一定常来五妹妹处走动,望五妹妹不嫌弃。”
说完还有模有样的稽了一礼。
想起昔日母后种种对她好的场景,一股暖意流动,若不是母后一心爱护宠溺她,以她前世被天帝有意培养成的那高冷敏感的性子,在提前看到了九重天的冷暖自知后,怕早就一颗玻璃心,自艾自怜活过几千年。
现在为了她生病这点小事,母后还要亲自去紫竹林向菩萨讨药。
默然好大一会儿,花玦道:“冥哥哥说的是,花玦不会嫌弃你的。”
花玦说的正儿八经,没听出他有意的玩笑。
苏冥哭笑不得。
青衣作为天帝身边伺候的人涵养挺好,也耐得住性子,不过也不能任这两位小祖宗平白磨时间,天帝还在等,这要去的太晚,终是她的不是,于是得体的放低姿态,提醒花玦:“未央公主,发髻梳好了,我们..”
后面的话适时的接不下去了。
迟早要面对的,花玦闭一闭眼,半晌睁眼,心中已有了一点底气。
“走吧。”
“你们去了永乐殿,我也到老君的长生殿寻一寻阿萝。”苏冥有意扬起的笑容有一种浮动的不真实。
最后他还不忘嘱咐花玦:“这次和三弟的误会你好好和父君说说,父君宽宏,不会怪你的。”
从她住的地方到永乐殿,前世走过无数遍。
宽阔平整的大道两侧种满高拔峥嵘的帝女桑,是她前世最爱逗留的地方。
母后说过,世间草木浩繁,为了物种延续,生命流传,无草不开花,无木不结果,可是唯独帝女桑不一样。
帝女桑一旦成活,便不死不灭,永恒存在,它们不开花不结果,不繁衍生息。
也许会有人认为它是一种冷酷的植物,但其实母后认为,它其实是一种很孤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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