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梦楠在墙角弯下身子大吐特吐,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的要命;这一刻,她不但将吃的早饭全都吐了出来,而且眼泪鼻涕横流,模样要多惨有多惨。说起来也难怪,叶梦楠乃典型的中国红色贵族出身,虽然不能说是从小锦衣玉食和娇生惯养,但也差不了多少;毕竟,像她的那种特殊家庭,尽管经历了困苦的年代,但方方面面确实比普通人家好了许多倍,没有遭过这样的罪。很显然,刚才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叶梦楠若不是跟着彭禹一起来体验民情疾苦,恐怕这辈子都见识不到如此恐怖的景象的。
吐到最后,叶梦楠肚子里的东西全部被吐光了,就连黄胆水也吐了出来;一时之间,她觉得嘴巴里满嘴的苦味儿,头脑阵阵发晕不说,而且两只眼睛禁不住金星乱冒。
痛苦不堪之际,叶梦楠感到有人在轻轻捶打着她的后背,并为她递过来一块雪白的手绢;叶梦楠呕吐完毕,大口地呼吸了几下清冷的空气,这才感觉好受了许多。她一边用手绢擦拭着嘴角,一边抬起头来,看到表姐林出尘正在用关切地目光看着她;此时此刻,表姐林出尘虽然没有她这么不济,但也玉颊发青,用雪白的贝齿紧咬着红润的芳唇,强忍着没有发作。几乎紧跟着林出尘的脚步,小彭芳也跑了出来;看到梦楠姐姐难受成这个样子,彭芳的表情有些茫然和紧张,小嘴巴吃惊地都变成了“O”形。
相对而言,今天的刺激对小彭芳来说不算有多大;其主要原因是,他们家过去也是极端困苦的,在某些方面比赵家人强不了多少。严格地说,小彭芳在四岁前是吃过不少苦头的,虽然没有到了那种吃不饱饭和穿不暖衣的悲惨地步,更没有像赵家的孩子那样邋里邋遢地看着让人受不了,但穿带补丁的和姐姐退下来的旧衣服那是常有的事儿;至于身上和被褥中生有虱子,那也是不足为奇的一件事儿。
生活在那个年代的人们都知道,那个时候,普通人家洗涤衣服和被面都是用肥皂的;由于肥皂这个东西所含的化学药剂比较少,所以,一般情况下,它只能保证人们清洗干净衣料,但无法彻底杀灭虱子和各种细菌。在这种情况下,居住在正阳地区或者河套地区的人们,衣服里或者被褥中生长虱子是很寻常的一件事儿,甚至家家都有臭虫横行;当然了,这里面还有人们经常不洗澡的原因,这种情况在当时卫生状况很不健全的河套农村地区比较突出。
小彭芳还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因为每个月单位发给职工们的肥皂有限,每家每户几乎都不够用,再加上人们没有多余的钱去商店里买,所以,没有多少人能够保证自己或者家人的衣服始终整洁干净。不知道有多少个晚上,妈妈都是让她和家人脱光衣服钻进被窝里,然后在昏暗的灯光下仔细地替他们捕捉衣服里的虱子;到了后来,衣服里的虱子虽然几乎绝迹了,但大量的虮子还隐藏在衣缝中无法清理。每到这个时候,妈妈和普通人家一样,开始用土办法来解决那些比米粒还小的白色虮子了;当然了,为了省煤少花钱,妈妈一般是不用开水烫的。
那时的正阳或者河套地区,一般住户人家的炕沿都是用水泥做成的,并且尽量整的光滑和平整;这个东西,在寒冷的冬季是大有功用的。小彭芳记得,每当妈妈将家人的衣服里的虱子全部捉完之后,她就拿出一个大海碗,立起来用坚硬的碗沿,顺着铺设在炕沿上的衣服的缝边使劲儿碾压;一阵爆豆般的响声过后,虮子们几乎全部被碾碎了。这种做法,虽然不能及时清理掉这些害人的微生物,但可以有效地遏制它们的滋生和蔓延。
到了后来,随着洗衣粉等各种更高级的洗涤用品的问世和普及,普通人家里的虱子或者臭虫越来越少了;就连落后的河套农村地区,卫生状况也有了极大地改观,除了老鼠之外,其他害人的东西几乎全部绝迹了。
叶梦楠刚平静下来没多久,林志强也从家中走了出来;这一刻,虽然他没有像表妹那样过激的表现,但也紧锁眉头,表情很是沉重。
“虱子臭虫一窝一窝地,空气难闻的要命;真不知道这家人是怎么过来的。”扫了一眼妹妹她们苍白的脸,林志强禁不止摇头叹息。
“我听爸爸妈妈他们说,当年,他们被关进牛棚里的时候,条件比他们好不了多少。”林出尘眨着亮晶晶的美眸说。
“他们当时住的牛棚可能比不上这儿,但卫生绝对会比他们好得多。”林志强摇着摇头反驳说;“你们也知道,咱们老妈是一个多么爱干净的人,就算当时生活的再怎么困难,也绝不会邋遢肮脏成这个样子的。”
“说的也是啊!”好受了许多的叶梦楠四下打量了一下,开始感慨陈言;“挣钱少,生活过的穷困,这不是某个人或者某个家庭的过错;但是,你总不能破罐子破摔,连卫生都搞不好,让家庭破落到这种地步吧?”
说到这里,叶梦楠伸出白嫩的小手指着院子,用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你看看,这院子里都脏乱成什么样子了?简直是和外面的垃圾场有的一拼。我真纳闷了,难道他们不长着手脚吗?难道就不能抽出一点儿时间,来清理和打扫一下屋里和外面的垃圾吗?人,怎么可以懒惰成这样?”
“看这个样子,无论屋子还是院子,他们至少好几年没有打扫和整理过了。”小彭芳也插嘴说。
“莫非,这家人情况特殊,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林出尘秀眉一扬,忖量着说道。
“什么情况特殊?再特殊也不能够懒惰成这个样子啊!”对于妹妹的猜测,林志强很不赞成;“当年,咱爸咱妈他们的情况不特殊吗?也没有见他们沉沦下去啊!”
“是啊!我看见他们家有两个半大丫头和小子的,难道他们就不能帮家里干点活吗?”叶梦楠提出疑问。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吧!”林志强总结道。
谈论到最后,在难以理解之下,林志强他们的同情心几乎快消弭殆尽了。
……
几个人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彭禹也风风火火地从家里跑了出来。
“看看,就连咱们的彭大善人也呆不下去了!哈哈……”林志强指着彭禹,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彭禹没有理会林志强的取笑和讥讽,而是跑到墙角找到一个烂掉小半截的大方锹,又奔回了屋里;不一会儿,在院里院外人们的目瞪口呆之下,彭禹端着一锹满满的炉灰渣子走了出来,倒在了外面的垃圾堆上。
清理完炉灰后,彭禹将火炉子弄旺了一些,这才又走出来,关上家门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他们家成了这个样子,确实是有原因的;值得我们伸出手去,帮他们一把!”
“此话怎讲?”林志强质问。
“赵大庆于1963年从山农村被招工到了正阳市虎山煤矿一矿,成为了一名井下工人。在第二年开春的时候,由于天气异常寒冷,黄河结凌状况非常严重,上级部门不得不求助部队,动用了空军和炮兵,扔出去不知道多少颗炸弹和炮弹,也没有将堵塞的河道彻底打通;于是,正阳市发生了建国以来第一次大洪水,淹没了整个农垦区。”
彭禹搓了搓冰冷的双手,把他了解的情况向大家娓娓道来:“那年,赵大庆参加了矿上组成的抗洪抢险队,不幸被上流冲下的巨大冰块挤断了右腿;后来,经过治疗,他的腿伤虽然好了,但落下了毛病,每逢天气有变,就疼痛难忍,不得已,矿上只好将他调到了明外,干起了水泵管理工。1967年,经他人介绍,他和老乡女工王翠翠结了婚,并于第二年生下了他们的大女儿;可让他们感到无比痛苦的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一生下来就傻不拉几的,是天生的脑残和傻瓜,一天到晚除了吃喝什么都不懂。后来,他们又生了三个儿女,日子过得非常艰难;他们的大女儿因为家中困难,只上完小学就辍学了,每天到处捡破烂和拾煤渣,为家中分忧解难。最可怕的是,就在前几年,赵大庆的妻子不但得了严重的风湿病,而且还染上了肺结核;从此之后,赵家的生活重担,几乎全部落在了赵大庆的肩上,日子过的雪上加霜,惨不忍睹。”
第二部宏图大展第一百零一章:如何拯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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