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娴从心理诊所的地下室逃出,已是傍晚时分。诊所大堂空无一人,大门被高明从里面反扣了。
回想刚才那段恐怖遭遇,她仍是心有余悸。要不是快递打来电话,现在她已经是个死人。
她的手机和包包都没了,在高明的办公桌找到他的手机。高明签收完快递,顺手将手机放在那里。她检查了高明的手机,没发现有用的线索,于是给林秀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刚才在诊所地下的经过。
“……过程大概就是这样。”
“唔唔,高明和溺水案关系匪浅啊,至于他背后的‘那位大人’,我迟早一定会揪他出来。”林秀自信满满地说道
“高明死在地下室了,林师兄,我现在该怎么办?”生平第一次卷入命案,徐娴不安地向他求助。
“你先得冷静下来,现在不能报警。”林秀沉着地吩咐她。
“为什么?”
“在警方看来,你有很大杀人嫌疑啊。你多半会被带走调查,由于案子目前非常复杂,会被关上很久也说不定哦。”
“哦哦。”
“高明的尸体暂缓处理,等抓到溺水案的真凶,我会想办法帮你洗脱嫌疑。你得保证行动上的自由,我这边要调查的事情太多,简直分身乏术,有些事正需要你的帮忙。”
林秀简明扼要地告诉她,王灿早上成功逃出警局,下午在野树林里卷入命案的系列经过。她吃了一惊,林秀压低音量说道,他正在现场勘查这桩命案,他判断王灿只是在慌乱中刺伤了人,真正的杀人者另有其人。
在这种形势下,他希望她能尽快找到王灿,劝他不要再以身犯险。林秀心中认定,她是寻找王灿最适合的人选——凶手恐吓过王灿,不准接触警方否则就要撕票,徐娴却不在这条禁令之内。
林秀又说,他在树洞里找到一个纸卷,内容是命令王灿杀人之后,回到‘最初之地’等待下个指示。这个地方到底在哪里,得靠她自己想了。说完电话林秀匆匆挂了电话。
在哪里才能找到王灿?最初之地又是什么地方?徐娴想了一会儿,没有什么进展。
有个问题让她一直很在意,高明在诊所曾对她出示一本私人笔记,上面可能还有其他有价值的内容。她在高明的办公桌搜索了一阵,找出那本私人医疗笔记翻阅着。
高明在笔记本上记录数年来治疗患者的经过,光有名字的病人就有几十个,还有一些特殊病例,病人没有记录姓名,只用字母代替称呼。徐娴有任务在身,只粗略一览而过,便已经觉得头皮发麻,心头冰冷。
高明表面上兢兢业业地给患者做心理治疗,暗地里却用许多卑鄙手段控制病人,以供他作各种异想天开的精神实验。使用字母代号的病人,高明应该是特别珍视,他用笔加圈加点地添了注释。其中代号为C和X的两个病患,引起徐娴的关注和警觉。
病患C的第一段记录。
……中年男子C,37岁,离异,现同儿子一起生活。C的精神状况颇为奇特,五年前因车祸撞死他人,同时大儿子伤重身亡……出狱后被前妻无情抛弃,遭受社会歧视,出现单相性心理障碍,怀着对过失的罪恶感,自身价值逐渐感丧失。C平时表现为抑郁,失语,不敢开车,害怕密集人群,偶有分不清现实和幻觉现象。
她又看另一段记录。
……两年前C搬来筷子湖居住。某日上门求诊,我如获至宝,以朋友救助的名义,在地下室前后共施展催眠术6次,反复对其施加强度极大的灵魂拷问,以深化其罪恶和不适感。五个月前,C终出现预期梦游症状。……
之后的部分被撕去一页,徐娴勉强接下去看。
……为免计划过早终止,我按精神恢复术和一般引导法,给予适度治疗和抗抑郁药物,近期C梦游有所缓解。经本人强烈推荐,那位大人亦曾详加评估,最终选中C为云梦计划的关键钥匙,确为深谋远虑。实验结果会怎样,殊难意料。能加入这么深邃动人的计划,并得以从旁观察记录,我首次意识到自己当初选择这一行业,是多么地幸运……”
记录就到这里中断了。徐娴想起高明临终前那句话:“王灿是计划的试验品,我把他献给了那位大人,谁也救不了……”
毫无疑问,王灿被他的好友陷害,卷入了一桩可怕的阴谋。他的人生遭遇已经相当悲惨,还被人当作恐怖实验的材料。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真的太过分了!徐娴握紧两只拳头,恨恨地想着。
她继续阅读另一份记录,这段内容被黑色钢笔反复涂抹过,余下一点内容相当模糊:“妇女X,64岁,现居松山精神疗养院,为终身收容病患……刺激过度,诱发严重精神分裂……三十年来X言辞谵妄,患有间歇性失忆……智力行为严重退化……喜爱作折纸消遣……”
徐娴心里兴奋起来,在卡伦尼特酒吧林秀曾拜托她追查折纸的来源,这下得来全不费工夫,她终于得到了折纸的相关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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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武汉郊外的松山精神疗养院。
徐娴下了出租车,从疗养院大门进去,走到前台对坐在那里的女护士说道:“你好,我要探视一位患者。”
护士职业性地微笑着,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准备输入数据。“请说你要找的患者姓名。”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徐娴如实回答。
“咦?”护士纳闷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姓名,请问和患者是什么关系?”
徐娴对此早有准备,说道:“她是我的远房叔婆,我妈嘱咐我来看望她。她的名字我一时想不起来了,不过我记得她的部分情况,她今年64岁,来你们疗养院应该有30多年了。”
那护士点点头,在电脑上查询了片刻,说道:“64岁的女患全院只有一位,您要找的人叫顾阿秀吧。”
“对对,就是她。”徐娴连连点头,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
“左边走廊尽头的14号房间就是。顾阿秀最近病得很重,恐怕活不了多久。你来的还算是时候,她很难和人正常沟通的,您得先有心理准备。”
“请问她的住院费用,一直都是谁在支付?”徐娴趁机打探情报。
“她是我们的终身病患,听说送她来这里的人,当年一次交纳了很多钱,足够她用一辈子。”
“谁送她来这里的?是她的家里人吗?”
“完全不知道哎,我们10年前才有电子表格,她的很多资料都是空白的,电脑上只有她的床号、姓名、年龄和健康状态而已。”
“那么,你们有来访探病的记录吗?我想联系她的亲属看看。”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是正规医院,没有做来访登记。”护士越回答越不耐烦了。
徐娴见问不出什么线索,向那位护士道了谢,转身走到走廊尽头的14号房。她先轻轻地敲了敲门,等了片刻才推门进去。
屋内的摆设非常简单,一张床,一方桌子,两把椅子,一部电视机,外加一台生命监测仪,就是房间的全部家当。
徐娴抽动了下鼻子,空气里弥漫着小便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一个穿着白色棉条病号服的老妇人,气色衰败地半躺在床上。从她的脸部轮廓,徐娴能看出她年轻时是个美女。可惜没有哪个美丽的女人,能敌得过时光的侵蚀。她白色的头发稀疏地覆盖在脑袋上,布满皱纹的脸庞缺少生气,深陷眼眶内的干枯双眼,正无精打采地往窗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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