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处不逢秋

三 名刀出鞘

    
    却说江南三月,弯月当空,昏暗的夜色里,城中上空漫天“雪花”簌簌飘落。这等奇景,江南里的许多人从没见过,当下一个个举头仰望,皆在暗暗称奇。过了片刻,那“雪花”落将下来,人们纷纷伸手去接,却发现这些“雪花”竟然是一张张白纸,只是这夜色昏暗,又从高空飘落,似以看上去宛如大雪纷飞。/p
    寻醉楼中,那老者走到栏杆旁,伸手也接了一张白纸过来,摊开,只见上面有几行工工整整的字。第一行写在纸的最中间,乃是五个字:江湖天字榜!往下则是排名,名字写在第几列则是排名第几。第一列,并列写着两个名字:唐人愁、吴平江!说明当今江湖的第一高手乃是唐人愁与吴平江,至于这两人究竟谁更胜一筹,就连风雪阁也难以断定!/p
    那老者看着这两个名字,只觉的一阵冰冷的刀意和一股凛然的剑气扑面而来,竟是让他感到阵阵刺痛,当下赶忙将目光移开,心有余悸的道:“这刀鬼与剑仙果真是可怕之极!光是看着他们的名字都能感觉到那一股逼人的气势!只是不知道十年前天山那一战这唐人愁为何没有赴约,徒留吴平江在天山苦等了整整三个月!并且自此之后唐人愁便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江湖上再也没有过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还有,此番‘秋夕’重出江湖又是为何而来?”/p
    “天啊,快看,那个李海棠居然在天字榜上排名第五 !!!”/p
    一声惊呼将老者的思绪打断,他先是一惊,然后赶忙往下看去,只见往下一列写着“第三—————龙于渊”,再往下则是“第四——柳生”,然后第五那里赫然写着“李海棠”。/p
    老者看到这个名字时,再联想到适才那个足以轰动武林的消息,似乎感觉到了一场暴风雨来临,只见他抚须微笑,自语道:“这平静了十余年的江湖,终于是要变天了啊。呵呵,老夫说书的目录上又可以再多添几笔了”/p
    魔刀“秋夕”重现,前去抢夺的二百余人人间蒸发,江湖天字榜变动!这三个消息中的任何一条都足以轰动武林,然而这三个消息都指向一个陌生的名字——李海棠!/p
    于是乎,短短的一夜之内,李海棠这个名字就如瘟疫一般传遍了整个江湖武林。/p
    而身为事件主角的李海棠,此时却正在街尾的一间赌档里摇着骰子。只见他一边摇,一边大声喊着:“来来来,买定离手了哈。下大注发大财,下小注发小财,不下注就看人家发财!来了哈开!”/p
    李海棠一边喊,一边目光四望,观察着这里的每一个人。适才他追那放消息的人,过了两条巷子,眼看就要追上了,却不想那家伙也清楚再跑下去肯定会被李海棠捉住,当下冲出巷子往街上跑去,一拐角钻进了赌档里。/p
    李海棠尾随而来,不及进去就已听得阵阵刺耳的喧闹声,已知晓里面必然是挤满了人。再加上他只是看到了那个人的背影,想要在赌档里将其找出来,还真是有点困难了。/p
    这般想着,李海棠也走了进去,顿时一股乌烟瘴气扑面而来,令得他眉头微皱。他巡视了一圈并没有任何发现,却又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索性将自己的身家都拿了出来,也跟着那帮人一起赌。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财神附体,李海棠连中五把豹子,片刻间赚的盆满钵满,索性又当起了庄家来。一边吆喝,一边留意着这里的每一个人。/p
    不过令得他失望的是,已过去了四个时辰,依旧没有任何 发现。这时天已将破晓,他也有些困倦了,适才赢来堆在桌子上的钱也输得差不多了,随手揣了一些进兜里,便出了赌坊。/p
    此时星月无光,但是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左右,街上出了赌坊依旧热闹之外,其余门店已是烛火尽灭。凄凄冷冷的长街昏昏暗暗,偶有一两家酒肆散发出光亮,昏暗的油灯下,孤零孤零的坐着一两个独酌无话的人,更显凄清。/p
    李海棠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晃荡,也不知往哪而去,思绪飞转之间,忽又想到了昨晚寻醉楼那个女扮男装的姑娘。这姑娘给他拿了套衣衫来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什么意思。/p
    想着想着,李海棠微微一笑,然后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日子,轻声道:“三月十二,嗯,已经三月十二了啊”/p
    小巷幽深,庭院幽静,一扇颜色有些黯了的红漆木门静静伫立,门上铜环的油漆已有些斑驳脱落,似在无声述说着这扇门经历过的岁月沧桑。/p
    李海棠在门前,望着这扇门时,他心中忽然冒出一句话来: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确实,山林清幽,隐于其中,忘却那喧闹繁华并不难,只要是稍有遁世之心的人都可以做到。但是闹市繁华,红尘滚滚,身处其中却不为所动的人才是真正的高人!/p
    李海棠之所以会冒出这个念头,是因为他知道这扇斑驳沧桑的红漆门后面住着怎么样的一个人。/p
    晨光拂晓,朝阳初升,温柔的金色光芒洒落下来,李海棠终于是抬起手,拉着那旧的已经掉漆却在阳光下闪闪生辉的铜环,轻轻扣响了那扇红漆木门。/p
    “笃笃笃”/p
    这响声明明就在近前,但在李海棠听来却仿佛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又像是深谷里的回音,深远又神秘。他想,也许是木门旧了,又或许是铜环老了,所以连着这铜环扣门发出的声音都显出一股历经岁月的沉淀与沧桑。/p
    李海棠只扣了三下门就停住,他的心情忽然莫名的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他凝神静听,想要听清这扇门里面的一切动静,想要洞悉这扇门里传出来的脚步声是轻是重、是慢是急/p
    “吱呀!”/p
    门毫无征兆的打开,在打开之前,李海棠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呼吸声、脚步声甚至是打开门栓的声音都没有听到一丝一毫!这扇门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打开了,然后一个人就仿佛凭空出现一般,直挺挺的立在李海棠的面前。/p
    李海棠此时是真正的吓了一跳,握刀的手不由自己的紧了起来,后背已开始冒汗。武功到达他这等境界的人,在感知上早已超越常人。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一个人就算离他有十米远,只要李海棠愿意,他甚至可以听得见那个人的鼻子呼气和吸气的声音!然而如今,在他全神贯注之下,他居然完全不知道面前这人是如何悄无声息的走过来又悄无声息的将门打开,然后就这么凭空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却一点感知都没有!/p
    李海棠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平静如常,然后打量着面前的人。/p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修长的身形上套着一件宽大的藏青长袍,整个人站的笔直。微尖的下巴留着一撇胡子,鼻梁高挺,凤目斜眉,乍一看并无甚出奇之处,但是只有绝顶的高手才能察觉出他身上那种渊渟岳立、深不可测的迫人威势。/p
    李海棠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他已知晓此人是谁。当今武林中有如此气魄的,也唯有被江湖人尊称为龙王爷的龙于渊一人而已。因而李海棠当即垂首作揖道:“晚辈李海棠,拜见龙王爷。”/p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李海棠几眼,然后目光停留在他手中那柄刀上,点了点头,说道:“秋夕何来?”/p
    李海棠紧了紧手中刀,肃穆地说道:“家师所授!”/p
    中年男子微微颔首,道:“好!”/p
    这个“好”字刚刚脱口而出,话音还未落下,李海棠就已经感觉到了一股沉猛的劲风迎面扑来,紧接着一只如枯木般的手掌闪电一般自龙于渊宽大的袖袍中探出,径直抓向李海棠手中的刀。/p
    李海棠本能的往后错开半步,脚尖一点地面又划出两步距离,诧异的看向龙于渊,心中疑惑之下,张口欲要问清动手缘由。但是龙于渊根本不给他机会,如影随形一般又跟了上来,手掌快速挥动,如一张网一般,招招奔着李海棠手中的刀夺去。/p
    李海棠哪里瞧过这般霸道生猛、迅捷如电的掌法,直瞧得他眼花缭乱,根本寻不到一丝空隙从那掌网中逃脱,只得一直后退。但是小巷中毕竟空间不大,方再退的五六步,后背便已贴到墙上,然而龙于渊的攻势却未有丝毫退却的意思,仿佛一定要将李海棠手中的刀夺过来才肯罢休。/p
    李海棠此时额头上已微现冷汗,龙于渊的气魄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的掌法也太过霸道,但是一只手就已将李海棠逼的如此狼狈,可见此人的武功究竟有多么的可怕。/p
    此时李海棠不及多想,握刀的手已由于使劲过大而青筋暴起,他的眼神慢慢平静了下来,那漫天的掌影在他的眼中已如一张无缝的网,想寻得这网中的空隙是绝无可能之事。/p
    因而想要破除当下的困境,那便只有一个方法————破网而出!/p
    李海棠已准备拔刀。/p
    此时他的呼吸很均匀,眼神很平静,握刀的手很平常,手上暴起的青筋也已经退去。/p
    龙于渊看到李海棠此刻的神态,就已知道后者已经此时此刻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上的状态都已劲达到了巅峰。也就是说,李海棠的刀若是出鞘,必然是最为可怕的一刀。而这一刀,即便是龙于渊也没有十成的把握接下。但他存心想试一试李海棠的深浅,因而出掌速度不减反增,带起的掌风呼呼作响。/p
    此时忽然狂风大作,黑云自天边滚滚而来将初升的朝阳掩盖,半空中电光闪过,紧接着就是一声惊天霹雳。/p
    轰隆!/p
    震雷之下,李海棠手中的刀终于是出鞘了。/p
    那一刹那,刀光乍现,这把数十年前就已经威震武林的名刀终于是再次展现出了它的锋芒!/p
    龙于渊分明看到了一抹漆黑如墨的刀芒骤然自李海棠手中暴射而至,心中也是咯噔了一下,全身的毛孔都是竖了起来,皮肤上已经感受到了真真强烈的刺痛,忍不住暗自说道:“刀气如此强烈,这柄秋夕究竟已经有多少年未曾出鞘了?”/p
    念头闪电般转过,龙于渊也不敢托大,目中神光乍现,终于是双掌齐出,一身内劲汇聚于掌中,竟是仿佛度上了一层金光一般,接上了李海棠这黑色闪电般的一刀。/p
    金光与黑色刀芒陡然相撞,只听“叮”的一响,李海棠只感觉自己这一刀仿佛斩在了坚硬无比的金铁之上,震的他整个手臂都是麻木起来,体内五脏六腑一阵翻滚,紧接着整个身躯猛然一震,竟是轰的一下将身后那堵半尺厚的墙都给撞出了一个大窟窿,碎石灰尘纷纷而下,其中还夹杂着几道惊慌失措的尖叫。/p
    但是李海棠却丝毫不顾,手握着已回鞘的“秋夕”,目光如炬般的紧紧盯着面前仅仅往后退出了半步距离的龙于渊,脸上尽是凝重之色,此人竟然单凭一双肉掌就能接下他这可以说是目前为止斩出的最强的一刀,足见其实力之强悍。/p
    龙于渊接了李海棠这一刀后,脸上神色并无明显的变化,看似很轻松,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收回袖中的双手正在不停的颤抖。/p
    两人这般对峙了约莫有半刻钟,李海棠终于是收回目光,道:“我输了。”他的语气很平淡,脸上的表情也已重归于平静。说出这这对于许多习武之人引以为耻的三个字对他来说仿佛像是吃饭喝水一般简单、平淡。/p
    龙于渊也收回目光,暗自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不错。”/p
    李海棠闻言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这时忽然从他身后那堵墙的破窟窿里伸出一个满脸错愕的大肥脸脑袋来,先是眯着一对小眼睛猥琐的四处望了望,然后目光直接略过满脸问号的李海棠,定格在了此时似乎略微有些尴尬的龙于渊身上。/p
    紧接着那个脑袋的主人仿佛被人踩到了尾巴一般猛地跳了起来,带着他那肥胖的身躯从窟窿中穿过走到龙于渊面前,瞪着他,用手指着他的鼻子道:“好啊,又是你!龙老头啊龙老头,你是不是跟我家这赌墙有仇啊?非要将它拆了你才开心是吗?我前天才把它补好,你今天又把它给拆了!气死我了,你自己说这个月你拆了它多少次了!!!”/p
    那猥琐胖子一边说一边围着龙于渊跳脚,显然已是火冒三丈,在那吧啦吧啦的说个不停。/p
    龙于渊又咳了咳嗓子,将有些错愕的李海棠请了进去后,扯着嗓子喊道:“龚叔,那个胖子家的墙又坏了,你找人给它修修。”说完也不管那吧啦吧啦说个不停的猥琐胖子,直接跨进院子去了。/p
    那猥琐胖子见龙于渊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是他似乎不敢跟着后者踏进院子去,只站在门口大声的骂着:“龙老头,你个天杀的&ot;/p
    在这骂了半天,那个龚叔方才慢吞吞的走了出来,道:“胖子,你要是再骂我家老爷,我可就&ot;/p
    猥琐胖子跳脚道:“我骂他怎么了,我就骂他!龙老头,死老头,老拆我家墙你吃饱了撑得是吗”/p
    龚叔一听也来气了,虽然他已年逾花甲,但是也不是好欺负的,当即就和那个胖子对骂了起来。/p
    于是,这一个猥琐胖子和一个六十多岁老头在这小巷子里你一句我一句的对骂起来,从正午到傍晚,围观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他们却未有停歇的意思。一直到夜色降临,两人都累的口干舌燥,浑身酸软了方才约定暂歇一晚,明日再骂过!/p
    至此,这场骂战方告一段落。/p
    且说李海棠随着龙于渊进了门后穿过并不宽敞的前院,再越过一条不长的回廊,转了两转,眼前豁然出现了另外一个院子,竟是别有洞天。/p
    但见院中筑有一湖,绿水幽幽,湖心有亭,四面假山环绕,各种绿草花儿缭绕其中争奇斗艳,这方景色竟然不比外头逊色丝毫。便是连李海棠看了也不由啧啧连赞,谁能想到小巷中那道老旧的小门后面竟然藏着这么一番天地呢。/p
    龙于渊也不说话,李海棠倒也落得清闲,随着他不紧不慢的一路欣赏这院中精致,不一会儿便到了前厅,二人分宾主落座之后,龙于渊这才看向李海棠,道:“你师父还好吧?”/p
    李海棠拱手答道:“托前辈鸿福,家师一切安好。”/p
    龙于渊点了点头,然后摆了摆手道:“你与我不必如此客气,老夫年龄虽然比你大了好几十岁,但却不是那种食古不化倚老卖老的老顽固。”/p
    李海棠闻言干笑两声,只好应了声是。/p
    龙于渊又道:“唐人愁可有说让你来老夫这的目的?”/p
    李海棠道:“家师并未告知晚辈,只是叫晚辈于今日前来拜望前辈。”/p
    龙于渊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才道:“如此的话,今夜你先在老夫这住下,待明日另外一人来了再一齐说。”/p
    李海棠心中疑惑:另外一人?是什么人呢,又要干什么呢?虽然他心中疑惑,但是既然龙于渊这般说了,当下只是点了点头,道:“好。”/p
    接下来二人又聊了一会,龙于渊便叫人带李海棠到客房休息去了。/p
    客房在三楼,李海棠进去躺了一会,想了想昨天在寻醉楼发生的事,想了一会那个散布消息的人的身份以及目的,却无丝毫头绪,然后思绪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个男扮女装似乎是专程给自己送衣服过来的“秋少”。/p
    “这人倒也奇怪。”李海棠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推开了房间门对面那边窗台,睁眼一看,顿时愣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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