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濛濛、莺燕衔柳,荷叶田田的湖面上架着一座乳白色的拱桥,桥上眷侣双双,撑着花花绿绿的油纸伞,执手共赏这醉人的斜风细雨。/p
这,是江南特有的三月初春。/p
走了三个月的路,李海棠终于又踏上了江南。此时他站在乳白色的拱桥上,丝丝细雨落在身上,李海棠动也不动的望着不远处的湖畔旁边的桃树。树上的花儿已经开始吐蕊了。他记得自己离开江南已有十年光景了,十年前他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他记得那时候也是三月,也是一样的迷蒙烟雨,也是站在这里望着那一株桃树。/p
李海棠毕竟在江南生活了十年,但是对于江南的记忆,除了这烟雨之外,就只剩下桃花了。桃花指的不是那些美丽的花儿,而是一个美丽女人。至少在李海棠的记忆中,那是一个异常美丽温柔的女人。可以说,如果没有桃花,李海棠活不到今天。十岁前的十年光景中,李海棠所享受到的所有的温暖与慈爱都来自桃花,这个美丽温柔的女人。/p
在李海棠十岁那年,桃花死了,是被鼠通天害死的。当李海棠哭的撕心裂肺,手里拖着一柄比他还高出一个头的铁锹,摇摇晃晃的冲上去要和鼠通天拼命的时候,被一个男人一把拎了起来。/p
那个男人后来成了他的师父,现在十年过去,已变成一个糟胡子老头了。后来李海棠问过他师父,为什么当时不把鼠通天这种江湖祸害给杀掉。他师父的回答很干脆:“打不过。”直到那时李海棠才知道,当时他师父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光是将他拎起来就已很费力了。能够喝退鼠通天,靠的完全是他往日在江湖上留下的赫赫威名。/p
李海棠凝立半晌才收回思绪,自语道:“桃花,我回来看你了。”/p
这般说着,他下了拱桥,径朝那株桃树所在行去。/p
时值阳春三月,朵朵桃花夭夭娆娆的开的好不热闹艳丽。而在这热闹与艳丽之下,一座孤坟却凄凉的伫立着。坟前一块巴掌大小、半人多高的青石碑早已爬满了苔藓,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上面歪歪斜斜的刻着“桃花之墓”四字。/p
这里就是埋葬桃花的地方,那石碑也是李海棠当年亲手所刻。/p
李海棠站在坟前,不动也不说话,就这么呆立半天,不觉间天色渐渐暗,忽而已是入夜时分。这天气说也奇怪,白天迷迷蒙蒙的下了一天的牛毛细雨,到了晚上居然停了,天穹上还悄悄的挂上了半弯昏月。/p
雨虽细如牛毛,但是如果在这种雨中站了一天的话,还是会被淋湿的。此时李海棠已是浑身湿透,那月色昏黄黯淡,也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只是那一道落寞的身影衬着这孤坟青碑,分外凄冷。/p
又过了半晌,月至中天,不知从哪吹来一阵清风,从李海棠身上拂过,昏暗中他似乎抖了抖,一滴晶莹悄悄的从眼角滑落,啪嗒一声打在了墓碑上,又散开流下,最后缓缓的渗进了泥土/p
那是一滴眼泪,李海棠已藏了十年。/p
江南除了风景好之外,还盛产美女与美酒。/p
店是百年老店,它的名字也很老气,叫寻醉楼。/p
寻醉楼的名气很大,因为这里的酒放眼整个江南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因而慕名而来的各种与酒沾上边的如酒鬼、酒神、酒痴等诸如此类的牛鬼蛇神自然也很多。/p
平常时候,想要喝这里的酒说不得还得提前个天预定呢。然而今天,李海棠的运气似乎不错。当他走进寻醉楼的时候,恰好还剩一张空桌,在二楼,位置还不错,几乎可以看到的大半条街道的情景。/p
李海棠要了两坛酒,一盘熟牛肉,一条醋鱼,一碟炒花生外加一盘醉虾和一只叫花鸡。他是真的有些饿了,也有些馋了。/p
几乎是风卷残云一般的将桌上的食物扫完,然后李海棠才开始喝酒。他叫小二拿了个半斤装的大碗过来,然后将坛子的泥封拍碎,满满到了一碗,端起,脖子一仰,咕噜一下,酒就已下到了他的肚子里。不消一会儿,李海棠就喝了五大碗酒,却面不改色,如饮水一般。/p
这会儿,李海棠刚把酒倒满,正准备喝第六碗。却见眼前白影一晃,回过神来时,一人已坐在了他的对面。但见这人一身白衣,从头到尾白白净净似是一尘不染的样子,脸上带着三分英气,却眉目清秀、白白嫩嫩的像是姑娘一般。/p
李海棠望了那人一眼,也不说话,自顾自的端起酒来,一饮而尽。/p
那人上下打量了李海棠一眼,看到他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好不邋遢,将到了嘴边的“公子”二字咽下,改口道:“这位少侠,一人独饮岂不寂寞?”/p
李海棠闻言,半眯着眼也上下的打量了那人一番,嗤笑了一声道:“姑娘若是不嫌我浑身又湿又脏的话,肯赏脸共饮那是最好不过。”/p
那白衣人闻言脸色一红,想来是因他适才嫌弃李海棠不修边幅那点心思被看破而有些不好意思,正欲分辨什么,忽地一惊,大声喝道:“姑娘?哪里来的姑娘?你莫非瞎了不成,本少爷堂堂七尺男儿,你竟叫我姑娘?!”/p
说到这,白衣人一张白嫩秀气的脸已微微泛红。/p
李海棠心中暗笑一声,却也不与他争辩,假装揉了揉眼睛,讶异道:“哟,在下眼拙,还请公子恕罪。只怪公子长得太过秀气”说到“秀气”二字时,李海棠故意加重了语气,然后才继续道:“在下又喝多了,这一时眼花,还望少爷莫怪才好。在下李海棠,不知公子名讳?”/p
白衣人一瞧李海棠那副神情就知道后者在装模作样,但时下也不好与他争辩,只得瞪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颇有些老气横秋的说道:“李海棠是吧,听好了,本少单名一个秋字,你可以称本少为秋少。”/p
李海棠闻言心中一乐,差点没忍住就要笑出声来。这姑娘不知何故要女扮男装,不仅这乔装打扮弄的半桶水,那强装出来的老江湖气派更是破漏百出,让人忍俊不禁。/p
强忍住心中笑意,李海棠抱拳拱手道:“幸会幸会。不知秋少此来何意?”他一边说,一边还倒了碗酒,推至那个自称秋少的白衣人面前。/p
那秋少听得李海棠此言,眼中竟似露出了一丝娇羞的神态了,脸色也有些窘迫,似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p
李海棠瞧着他,只觉得这人有些奇怪,却也不知道他的来意。/p
秋少被李海棠这么一瞧,眼中娇羞更甚,脸色微微一红,而后竟端起了面前那一大碗酒,也学着李海棠的样子,仰头一饮而尽。/p
李海棠愣了愣,心中暗想这小姑娘还挺能喝的。但是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就被他掐灭。因为那秋少此时已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辛辣的酒气已将他的眼泪都是呛了出来,其脸上更是泛起了一大片红晕。李海棠光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此人必定是第一次饮酒。/p
看到这李海棠终于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赶忙叫小二泡了壶热茶来。/p
秋少咳了好一会儿,喝了杯热茶,又歇了一阵,总算是恢复了过来。瞪了李海棠一眼,却不说话。/p
这边李海棠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人想要干什么,正欲开口,忽听得楼下一阵喧哗,然后一个布衣老者边在人声中行上楼来。/p
这边早有小二搬了一张凳子伺候着,一看到那老者上来就将凳子拿了过去,请他在空阔处坐下,然后又搬了一张桌案,桌案放着一副快板以及一块醒木。/p
待那老者坐下,酒楼中众人俱都安静了下来。/p
李海棠自小在江南生活,只一眼就瞧出了这位老者乃是一个说书先生。/p
那秋少瞧见这说书老者上来,眼眸一亮,转头对李海棠说道:“我是专程来这里听这位老先生说书的,不想迟了一些,只得你这里有空位了。所以”说到这儿他忽地住口,不再理会李海棠,目光已落到了那说书先生身上。/p
李海棠自然知道这是他临时找的借口,也不说破,当下只道:“能与秋少同桌共饮,那是我的荣幸。”/p
秋少闻言,竟是喜笑颜开,回头看了李海棠一眼,道:“算你识相。”这般说着,不知他从什么地方摸出一个包袱来,朝着李海棠丢了过去,道:“这是给你的衣裳,先去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吧。”/p
李海棠接了那包袱,愣了半天,抬手摸了摸脑壳,着实想不通这个那扮男装的小姑娘在搞些什么名堂。/p
秋少看李海棠愣着出神,急道:“还愣着干嘛呀,赶紧去换衣服啊!”/p
李海棠此刻哭笑不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得拿着那包袱朝厢房行去。待他经过秋少身旁时,只听得后者嘀咕道:“这么大个人了,下雨不会躲,衣服湿了也不会换,真是的。”/p
听得此话,李海棠只得哭笑,心中暗想这忽然冒出来的小姑娘怎么管起我来了。这般想着却不分辨,径直入了厢房之中。/p
这时只听那说书的老者清了清嗓子,运足中气,道:“在座的各位英雄豪杰,老朽有礼了。”说着他站起身来,朝四面拱了拱手。/p
在座众人见状也都拱手还礼,一人道:“老先生多礼了,还是赶紧给我们讲故事吧。”/p
话音刚落下,就有另一人接着道:“这位兄台说的是,听不到老先生的故事,我连酒都喝不下去了。”/p
此话一出,立时引来众人一阵附和的笑声。/p
那老者闻言也是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道:“既然如此,那老朽就不提闲话了。”说到这,老者拿起案上醒木一拍,喝道:“开----讲!”/p
李海棠此时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回到了桌子边上,但是秋少此时已没了踪影。似乎他来这,就仅仅是为了给李海棠送衣服的。/p
李海棠敲了敲身上穿着的干净衣裳,心头划过一丝暖意,他缓缓的倒了碗酒,端起来,一边喝一边转过身去看着栏杆下面的人群,目光四望,似乎想在人潮中找寻某个身影。/p
一碗酒喝完,李海棠目中流露出一丝失望,然后转头望着那说书的老者。/p
老者前面已经说了一段了,此时已博得满堂喝彩,只是李海棠适才心不在焉,未曾有一句入耳,他这时转过头来,只听那老者声音嘹亮的说道:“早在三十年前,江湖就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刀快不出唐,剑精不过吴’,说的乃是两个奇人,刀鬼唐人愁以及剑仙吴平江。当年两人都不过是三十出头,但是他们在刀法以及剑法上的造诣已是达到了登峰造极之境。唐人愁刀法之快,鬼神莫测,据说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人看见过当年随着他叱咤江湖的那柄‘秋夕’出鞘后的样子。因为他与人对战,不论输赢,只出一次刀,刀出即回。数十年来,死在他这一刀之下的亡魂不计其数。有人说唐人愁出刀之所以如此之快,是因为他手中的‘秋夕’乃是一把魔刀,有鬼神之力!刀鬼称号便由此而来,那柄‘秋夕’也就成了天下第一名刀”/p
李海棠听到这,嘴角一咧,轻笑一声,自语道:“嘿,这天下哪有什么魔刀。老头子的刀快,不过是因为他的手快罢了。”/p
老者说到这,呷口茶润了润喉咙,继续道:“说到这名刀‘秋夕’,自从十年前唐人愁失踪之后,‘秋夕’自然也是随着他而销声匿迹。不过数月前,不知道是谁放出消息,那‘秋夕’出现在塞北乌梅镇中,引得一大批江湖好手前往。只是不知那曾威震天下的第一名刀现今已落入何人之手。”/p
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冷笑了一声,尖声道:“嘿,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也敢去打那柄魔刀的主意。我告诉你们吧,前往乌梅镇的二百四十四人中,除了鼠通天与薛老三身亡之外,其余二百四十二人已全部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现今那乌梅镇已成了一座鬼镇,方圆十里之内都无人敢再踏足,所有进出关内外的人都得绕着走。”/p
此话一出,不仅那老者与在场众人大惊失色,就连原本漫不经心的李海棠都是吃了一惊。那天在乌梅镇,他以雷霆之势斩杀鼠通天后,那些人便心生畏惧不敢出手,他也没去多做理会,径往江南而来。不想这才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这批人就已人间蒸发,这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p
就在众人震惊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开始说话了:“据我所知,当日离开了乌梅镇的只有一个人,秋夕也仍旧在他的手上!”/p
众人齐声道:“谁?!”/p
那声音道:“李海棠!”/p
众人一听这名字,都是惊疑起来,一个个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江湖上什么时候除了一个这么恐怖的人物来。当下出声再问,欲要知道的更加详细,但是那声音却并未回答,众人也只好作罢,心中都是暗暗记住了“李海棠”这个名字。/p
从始至终,酒楼中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个声音到底出自何人之口。/p
当然,李海棠除外。从这声音响起的那一刻起,李海棠就开始暗暗观察酒楼的每一个角落,但是即便是他也无法分辨这声音源自那个方向,更别说出自何人之口了。不过他并没有放弃,而是依旧密切关注着整个酒楼的动静。他知道此人藏头漏尾的放出这么个轰动江湖的消息之后,肯定不会在此地就留。事情也正如他所料,当那声音说完“李海棠”这三个字后,他清楚的看到一道黑色人影低着头快速的自喧闹的人群中,三下两下就已出了酒楼,转个弯就不见了。/p
李海棠瞧见之后,直接从栏杆上跃出,追踪而去。此事事关两百多条江湖好汉的性命,其背后一定藏着极大的阴谋。/p
当下酒楼中所有人都处于震惊之中,根本没有人去注意那道黑色人影以及李海棠的李海棠。只听的一人说道:“放出消息来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这可是轰动武林的大事!既然那些前往乌梅镇抢夺‘秋夕’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那么他是如何知晓这个消息的?”/p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接道:“这消息会不会就是李海棠本人放出来的?欲要以此来名震江湖!”/p
这时只见那说书老者沉吟了一会道:“放出消息的人应该不是李海棠本人,毕竟事关二百多个英雄好汉的性命,他不会要傻到这么明目张胆的与整个江湖武林为敌。”/p
有人问到:“那老先生以为如何?”/p
那老者道:“大家莫要忘了江湖上有一个最神秘、消息却灵通的组织。”/p
众人闻言一惊,齐声道:“莫非这消息是那‘风雪阁’放出来的?!”/p
老者点了点头,道:“极有可能!”/p
老者的话音刚落,便有人指着外面惊呼道:“快看,下雪了!”/p
其余人闻言刚欲嗤笑:此处是江南,此时又是阳春三月,哪里来的雪!/p
但是话刚欲出口,他们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外面白花花的一片,天空中一片片雪花似的东西悠悠飘落下来,仿佛真的下起了一场大雪。/p
众人一时瞧得都是愣了下来,都不知道这三月的江南为何会忽降大雪。/p
那老者瞧得这景象,眼睛微眯,沉吟道:“天降风雪,江湖变动!”/p
老者此言犹如晴天霹雳,又如一语惊醒梦中人。其余人听后,身子俱是一颤,惊道:“难道是江湖天字榜上的排名有变动?!”/p
(既然又说到了江湖榜,那么就在这里提一下。风雪阁是百年前忽然崛起的一个神秘组织,没有人知晓其在何处,也没有人知晓其成员组成、运作机构以及出现在江湖上的目的如何。毫不夸张的说,江湖上对其所了解的也就仅仅限于“风雪阁”这三个字,除此之外对于这个组织一无所知!/p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神秘的组织,却几乎网络了江湖武林中所有高手的各种消息,其精确程度不仅仅局限于武功的高低,甚至精确到了其生辰八字、师承何处都一一记录在案的地步!/p
所谓的江湖榜就是风雪阁经过对江湖中各个高手的分析之后所总结出来的一份武林高手排行榜单,分为天字榜和地字榜两份。江湖榜中只收录武功排行前一百的高手,排行前十的高手录在天字榜,剩余的则录在地字榜!/p
风雪阁自三百年前忽然从江湖中冒出,这份江湖榜也随之延续了整整三百年。期间江湖榜每隔十年更新一次,无数武林高手浴血厮杀,只为自己的名字能够被风雪阁收录于江湖榜之上。因为只要上了这江湖榜,那便成为了武林中公认的高手中的高手,名誉、地位、金钱都会随之而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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