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江湖

    
    章明是自己来到此处的，那匹被他以先天之气强行激发潜力的马匹，已经在他来的路上暴毙而亡。
    先天之气乃是先天武者才拥有的根本之气，决定了一个武者对武道攀登的潜力，可是章明却将这种宝贵的根本之气用作激发一匹马的潜力，可以说是十分不智的。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准则以及价值观，在章明看来，这一切都值得。
    尤其是当他看到楼小乔的尸体时。
    “死了，死了？楼小乔，你就这么死了？！”章明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之中有些迷茫。
    他站在楼小乔倒下去却死不瞑目的尸体前方，雄壮的身躯微微耸动着，低头看着楼小乔那张至死都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眼睛，嘴里嘟囔着，状若疯癫。
    他忽然俯身一把抓起楼小乔的尸体，满眼仇恨的血丝，另一手朝着楼小乔的圆脸就扇了出去，啪啪之声分外响亮。
    章明一遍扇着楼小乔的脸，一遍叫道：“楼小乔，你醒醒啊！我还没为她报仇呢，你怎么就死啦！给我醒过来呀！”
    远处，盘膝打坐的黄凉眉毛微皱，刚刚他正要抓住些什么的时候，耳朵就听到一阵清脆的响声，此时的大叫更是令他晃神。
    额头青筋直跳，黄凉头也不回，不耐烦的大叫道：“别来烦我！没事给我滚远点！”
    这句话几乎就是脱口而出，而就在这句话出口之后，黄凉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忽然意识到，此处除了他之后，似乎就只有那个死掉的楼小乔，而死掉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发出声音、做出动作的，那么这个发声打扰他的人是谁？
    一个外修先天的身影在他脑海中霍然浮现。
    在黄凉大叫之前，章明已经注意到了刺入楼小乔腹部的那柄锋利长剑，这柄样式普通却颇为锋利的长剑他是见过的，正是那个后天武者所用的武器，所以竟然是那个后天武者杀死了楼小乔吗？
    事实上，黄凉与楼小乔相距的距离并不算远，其间更是没有什么遮挡阻碍在两人之间，所以来到这里的章明是不应该会注意不到黄凉的，可是章明却没有注意黄凉，他的眼中仿佛只有楼小乔。
    以此，也足以表现出章明对楼小乔的恨意之深之重。
    章明看着楼小乔身上所插着的长剑，伸手抓住兼并，迷茫的双眸中布满了血丝，嘴里嘟囔道：“你被被人杀死了，这怎么可以，你该死，非常该死，但是你应该死在我的手里，而不是别人的手里！你死了我的仇怎么办，我的仇该向谁去报？难道，我要杀了杀死你的人？如此，是否就相当于是我杀死的你？又或者我这样做却是给你报了仇？我该怎么做，该怎么做？”
    黄凉强行压制下体内的波澜起伏的真气，起身看向章明的背影，咽了口唾沫。
    他见章明似乎并没有因为他刚才的叫声而有何反应，但心中却又不能确定，于是试探着叫道：“喂！你……”
    话音刚刚出口，章明忽然转头看来，那双本就如同狼顾的眼眸中此刻已是血丝密布，杀意、恨意、怒意在其中复杂交错，暴戾骇人。
    与此同时，他猛地抽出了楼小乔体内的长剑，甩手射向黄凉。
    “这人彻底疯了！”黄凉心中如此想到，神色陡然严肃起来，霍然伸手一抓，长剑之上的巨力将他向后一带，勉强立住。
    长剑被他接下，甩了个剑花，斜指向身侧地面，凌厉之气从剑尖之上涌出，在沙地上击出了一个小坑。
    无量决真气已经被他再度运转了起来。
    刚才的按图索骥，追寻引发他进入无量决爆发秘法状态之中的线索，他已经隐约确定了这个影响他的因素来自于他脚下的沙漠，但具体是什么影响的他，这种影响又是好还是坏，他还是依旧未知。
    只是刚才他能一剑重创楼小乔这个先天高手，全是赖于这种秘法状态，此时章明出现，让他本想着解除秘法状态的想法顿时一消。
    但凡后天武者能够逆杀先天高手的情况，从来都不会只是因为那个先天高手自身有疾，后天武者的实力也必须得是够强大的，否则江湖之中后天逆杀先天的情况怎么会如此之少。
    黄凉自知以他后天百脉境的修为是决然无法与先天高手抗衡的，更不要说是章明这种以外修逆反先天的存在，所以，那秘法状态虽然非他所愿，但此刻他却是不能再去想着将其解除了。
    可世事总是变化不由心，当他产生出此种念头的时候，他体内的无量决真气忽然不在澎湃，甚至忽然间如同退去的潮水般，由极颠，向着低谷坠落而下！
    同时，一种冥冥之中的感知已经在他的脑海之中形成，他已经清晰的感受到了那种影响，正是从他脚下的沙漠传来！
    “该死！这是在耍我吗？！”黄凉心头暗恼道。
    章明丢下楼小乔的尸体，目光笔直地望向黄凉，直看得黄凉头皮发麻。
    忽然，章明转身迈步而来，狼顾一般的眼眸之中满是疯狂以及无处发泄怒火。
    他边走来，边唠唠叨叨状若癫狂的嘟囔着道：“是的，楼小乔，我该杀了杀死你的人，这样一来你就相当于是被我杀死的了，虽然……不！没有虽然，我，就应该这么做！”
    话音未落，章明陡然踏步冲出，口中大吼着，一拳向着黄凉轰击而来！
    章明这种靠外修逆反先天的高手的怒极一拳，先天之下几乎没有接下的可能，而此时黄凉体内的真气皆被脚下怪异的沙漠给陡然抽空，更是连试着却接都做不到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章明粗暴直接的一拳向他轰来，双眼瞪大，几乎目呲欲裂，他的手中明明握着件，面对此杀机之境，却无能为力！
    一种恼怒，一种恐惧，同时在他的心中涌起，但是此刻不管他情绪如何，似乎都已经死定了。
    可是就在章明的拳头即将落在他的胸膛之时，他脚下的沙子忽然之间涌现出一种柔软之意，初时黄凉还以为是错觉，但是下一刻他的双腿就已经陷入了黄沙之中，并且一股吸力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大。
    呼！
    章明的拳头携带着一股悍然罡风，这股风直接吹到了黄凉的身上，却也仅此而已。
    陷入流沙的不仅仅只有黄凉，章明亦如是。
    这流沙莫名的出现，威力也是诡异莫测，且黄凉不提，毕竟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就是黄凉的无量决真气所导致的，章明怎么也是一位先天高手，即使不擅长轻功，即使他此刻双目赤红，脑海中杀机咆哮，却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陷入流沙之中。
    “怎么回事？！”章明用力地挣扎起来，却挣脱不得，顿时大惊失色。
    这下，他也顾不上发疯了。
    章明看向与他只隔着数臂之距的黄凉，怒喝道：“是你！你做了什么？”
    黄凉正满肚子怒火没出发呢，此刻听见章明的声音，立刻怒目而视，吼道：“老子还年轻着呢，还没活够，让我陪你死，你以为你算什么？！”
    若是往常，黄凉是绝不会说出这种话语的，可是现在的情况实在是诡异而且绝望。
    一个将死之人，发发脾气又能怎么样。
    被黄凉的怒吼搞得一怔，章明很快就再回过神来，此时他的双腿也已经陷入了黄沙之中。
    章明又挣扎了几下，甚至对着地面连续砸了两拳，但除了激起一团团烟尘之外，作用丝毫也无。
    他大口的呼吸着，眼眸之中的猩红之色却已经收敛起来了，左右看了看，最终还是落在了黄凉的身上。
    黄凉的腰已经流沙吞下了。
    章明目光闪烁，忽然道：“小子，你还有力气吗？我有个办法能让我们两个都脱困。”
    黄凉翻了个白眼，嘶声道：“我若是有力气早就脱身了，还用得着你的办法。”
    背负千机盒的黄凉自然有脱困之法，虽然那很可能会让他失去千机盒，但与性命相比，这种损失自然是值得的。
    只是此时他却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不禁在想，此时的他与刚才死在他的剑下的楼小乔是多么的相似。
    黄凉已经有些绝望了，他实在是看不到希望之光，章明却不绝望，但他也不去寻找希望之光。
    此时章明的心中竟然有一种莫名古怪的平静和欣慰，在过去的多年之中他一直都在为向楼小乔复仇而努力，而现在楼小乔已经死了，他也将要死去，一切仿佛都将要结束，与他从前心中为了复仇能够付出一切代价的想法，正好吻合。
    若是说他还有遗憾，那么唯一的遗憾就是杀死楼小乔的人不是他，不过人死如灯灭，楼小乔既然已死，那么一切也就算是终止结束了。
    带着这般想法，章明整个人没入了流沙之中。
    而黄凉，则是更先他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