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云楼宫,太白金星返身御书房复命,到了御书房门口却见两列他从未见过的天兵列队门口。一般天兵天将都是金盔银甲,而眼前的这些天兵却是身着红绳玄铁甲,面带黑兽虬髯面具,在太白金星的记忆中,天庭里好像没有一支部队是这样的装束。
请天丁唱了报,玉帝召见,太白金星从两列玄甲天兵中间的夹道上步入御书房面见玉帝。进来一看,翊圣真君正在里面,看他样子是在本与玉帝奏报着什么,被自己的到来所打断。当然,门口那些没见过的天兵也应该就是他带来的了。
拜过玉帝,太白金星将云楼宫中所见所言尽数奏报,玉帝听过之后,却并无任何任何指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淡淡地回了句:“朕知道了,爱卿先下去吧。”
太白金星应诺,抬头看了看玉帝,又余光扫了扫翊圣真君,发现翊圣显然是在等着他离开之后继续向玉帝奏报某些事情。看来相比起李靖收礼一事,玉帝更关心的是翊圣来奏报的事情,而且也没有打算让他知道的意思。
“爱卿下去吧。”见太白金星应了诺有位告退,玉帝又说了一次。
圣口两开,太白金星这才告退,退出了御书房。
站在御书房门外,看着这些玄甲天兵们,太白金星倍感失落。他不知玉帝何时组建了这样一支隐秘部队。回想一下,翊圣真君自从纠察古梵音一案之后也消失了一段日子了,想来就是这段日子组建的。既然是翊圣真君统领,这支隐秘部队的职责多半就是纠察办案了。玉帝需要这样一支部队,他完全赞同,只是他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对他都需要隐瞒,明明自己是那样的忠心耿耿。就算是李靖收受了观音菩萨一颗佛珠这等微不足道的事情,他都是尽心尽力,绞尽脑汁地去发掘内在的关联,为玉帝思考其中是否有潜在的麻烦,万一有,如何去规避。结果,自己的赤胆忠心只换来玉帝两声冷冷的“下去吧”。
想到这里,太白金星突然惊觉,玉帝为什么会说两次“下去吧”?无论口气多么冷淡,但凡相同的话说了两次,那便是强调!除非这是说话者的习惯,而玉帝,显然是没有这种习惯的!如此看来,玉帝是在要他去做一件也不便让包括翊圣在内的其他仙班知道的事情。
下去,下去哪里?太白金星自然心中有数,毕竟之前上去过离恨天,那么下去,也就只能是下去那处了。太白金星又抖擞精神,一踩祥云,径直出了南天门……
翠翠绿绿紫竹林,梵音袅袅观音寺。观音菩萨本在寺院中与一众弟子讲说《华严经》,忽有守山大神来报,太白金星到访。观音菩萨以为又是来宣圣旨,便停了讲经,率一众弟子出迎。
与观音菩萨交礼过后,太白金星笑道:“想不到竟叫菩萨如此礼数,折煞老汉也。”
观音菩萨合掌问道:“长庚老可是有旨要宣?”
太白金星:“没有,老汉打算正要去趟东傲神洲,途经菩萨宝地,想来讨杯茶喝。”
观音菩萨闻言遂退了众弟子,只留了木吒在身边,又与太白金星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长庚老随贫僧到紫竹林中品一盏清茶。”
太白金星:“有劳菩萨。”言毕,便随着观音菩萨一同入了紫竹林中,在一块大青石台前坐下。
木吒沏来两盏茶,端与观音菩萨、太白金星,又退到观音菩萨身后。
太白金星品过一口,连声赞道:“好茶,好茶。”
观音菩萨回道:“贫僧这山中不产茶叶,这茶乃是此前拜访兜率宫,老君所赠。”
太白金星笑道:“原来如此。老汉前些时间拜见道祖,在兜率宫中未能喝到,想不到竟然在菩萨这里喝到了。”
观音菩萨也笑了笑,问道:“长庚老在老君那里得不到的,在贫僧这里就能得到吗?”
观音菩萨话里之意,太白金星当然听得明白,他抿了抿茶,笑着摇了摇头,将茶杯放下,说道:“菩萨愿意给,老汉自然喝得到;菩萨要是不愿意,老汉当然就没有这个福气了。”
观音菩萨也摇了摇头,笑道:“滚水浇茶叶方得一盏清茶,静心去品,方得其中清香,若是无心去品,也只能喝到一杯滚水。长庚老能喝上这一盏好茶,可不是光贫僧愿意,就能给得了的,还是长庚老自己品出来的。”
“讲道理,老汉终是不如菩萨。”太白金星笑着端起了茶杯,敬了敬观音菩萨,菩萨也与他回敬了一下。
各饮一口茶,太白金星又说道:“地上时间过得真快,约摸个把个时辰前,老汉还在天上与托塔天王殿下共赏菩萨赠予的佛珠,菩萨这里恐怕已经过去一月时间了吧。”
感叹的是光阴,却偏偏要带出赠李靖佛珠的事,想必这才是太白金星下来“讨茶”真正想说的吧。观音菩萨淡然笑了笑,说道:“确实过得快,打惠岸上天之时算起,到今日长庚老到访已经过去三十二天了。”
观音菩萨对赠佛珠一事避而不答,太白金星本想追问,但又怕失礼,毕竟论起层级,观音菩萨是比他要高出许多的。捋了捋胡须,又打一旁说道:“老汉在天上时还未觉得,下来了才感到,菩萨好久没去过天庭了。”
观音菩萨回道:“感谢长庚老挂念,贫僧每日为弟子们传诵佛经,盼着他们早日有成,将来也可替贫僧教化世间,普度众生。”
太白金星笑道:“老汉可不挂念菩萨,菩萨上一次天庭,老汉可就得多忙活一阵。”说到这里,又看一眼观音菩萨,与她对视而笑。
“长庚老受累了。”观音菩萨回道。
“老汉身为天庭臣子,终是要为陛下解忧,何以言累?陛下始终挂念着菩萨,老汉是闲不下来的。”终于将玉帝搬出来了,太白金星对自己这一番话甚是满意,呵呵笑了几声。为了避免尴尬,他又避开观音菩萨目光,低头去看了看茶杯,见着里面快空了,又请木吒续上茶水。
木吒为太白金星续过茶水,又等他喝过一口,观音菩萨方才说道:“幸得陛下厚爱,陛下日理万机,甚是劳心,贫僧这里相安无事,不忍上去打扰。”
“西牛贺洲最近可是不算太平,菩萨怎可言无事?”太白金星笑道。
“此乃老君之事,并非贫僧之事。”观音菩萨回道。
太白金星闻言,摇了摇头:“菩萨若说事不关己,陛下也可说非天庭之事,既非菩萨事,又非陛下事,那可就真是道祖之事了。”
观音菩萨也摇了摇头,说道:“非贫僧之事,却是灵山之事。”
“灵山之事不可是菩萨之事吗?”太白金星问道。
观音菩萨仍是摇头说道:“灵山之事不可是贫僧之事,贫僧之事却是灵山之事。”
太白金星本是想看看观音菩萨对西牛贺洲最近事态中的打算,却未曾想到,观音菩萨借着自己和灵山大雷音寺的从属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而且这模棱两可还不仅仅只是对的西牛贺洲的事态。
但是玉帝着了自己下来,只能带着模棱两可回去,恐怕不是玉帝想要的。于是,太白金星又抿了抿茶,说道:“道祖的茶还真是越喝越有味,老汉听闻道祖这茶若是在离恨天喝,清爽可直透心肺;但是今日老汉在菩萨这里却喝不出这种味道,总觉得入口的味道在甘涩之间游离,也不知是何缘故。”说完,又望观音菩萨笑了笑。
借着品茶说自己不如太上老君干脆,这点内里意思观音菩萨自然明白。于是菩萨也抿一口茶,笑道:“大约是煮水的方法不同所致。老君用道法煮水,长庚老又是修道成仙,故而觉得茶味透爽;贫僧这里用的佛法煮水,故而长庚老喝不习惯,而贫僧口里倒是清爽无比。”
明明是自己在指责观音菩萨说话不直,可又叫观音菩萨借着煮水说成了是自己听不懂,而非她表达不明。明着问失礼,暗着问又说不赢;如何让观音菩萨说出自己想知道答案,或者说是玉帝想知道的答案,太白金星一时没了对策。
正在犯愁,却听观音菩萨问道:“长庚老此去东傲神洲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去拜访几位老朋友。”本来去东傲神洲就只是来寻观音菩萨打的幌子,此刻观音菩萨问起,太白金星便随口编了个理由。
“若是不急,就在贫僧这里多饮几盏清茶,贫僧这处离着东傲神洲也近。”观音菩萨说道。
“不急,不急,多谢菩萨美意。”太白金星笑呵呵地答道。
太白金星刚应完话,却听见观音菩萨身后的木吒“噗呲”一笑,观音菩萨立刻训道:“惠岸,不得无礼。”木吒应是,缩了缩肩。
而木吒这一笑,却叫太白金星心生好奇,与他问道:“二太子殿下何故发笑?”
木吒看了一眼观音菩萨,菩萨回头对他轻轻点了点头。得了师父准许,木吒方才笑道:“我是在笑,长庚老只会问问题,却不会听答案。”
听了木吒这话,太白金星幡然醒悟。对啊,自己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来问话,观音菩萨当然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来回话呀。方才那句“离着东傲神洲也近”,细品之下便能发现,这是观音菩萨对于她自己当前的处境多么好的一句回答啊。再回想一番,其实自己问的每一句话,观音菩萨都给予了回答,只是自己没能明白,难怪菩萨要说是自己听不懂的,确实如此。
终于明白过来的太白金星心情大好,乐呵呵地端起茶杯,又敬观音菩萨,说道:“菩萨这里的茶果然是越品越有回味。”
观音菩萨也端起茶杯笑道:“饮此茶,先有生津,而后回甘方浓。”
“菩萨所言正是。”太白金星与观音菩萨共饮一盏茶,而后放下茶杯,施礼说道:“老汉还需前往东傲神洲,今日多有打扰,还望菩萨莫怪。”
观音菩萨合掌回礼道:“长庚老今后若是有闲暇,也欢迎常来坐坐。”
“一定,一定。”言毕,太白金星与观音菩萨、木吒分别告辞,一踏祥云,望东而去,到了东傲神洲边上,也不下去,又踩云直上,返回了三十三天……
目送着太白金星身影消失在普陀山东边的天际之后,木吒在观音菩萨旁边笑道:“这长庚老真是好笑,又听不明白师父的话,却要跑来问师父事情。”
观音菩萨说道:“惠岸切不可这样说,长庚老也是职责所在。”
木吒又问道:“长庚老今日并无圣旨,师父为何还要答他?”
观音菩萨:“为师钻头号山收了善财童子,也不是件小事。若是以前,陛下定召我上天面圣,当面问个清楚明白。而今次,陛下却不闻不问,为师也不能知道陛下圣意如何。今日长庚老前来,他虽无圣旨,但让他替为师带些话给陛下也好。”
木吒:“陛下不闻不问,应是不关心此事,师父为何在意?”
观音菩萨望一眼天上云卷云舒,缓缓说道:“天,太过安静了,便难于知道之后是狂风暴雨,还是风和日丽……”
而太白金星回了三十三天,便直往御书房。此刻,他下去之前御书房门口的那些玄甲天兵已不在了。于是奏请之后,听宣入了御书房,面见玉帝,将普陀珞珈山与观音菩萨见面的详细都奏与玉帝。
玉帝听后笑道:“爱卿果然知朕,无需朕多言便知该去何处。”
太白金星回道:“深明圣意,乃是老臣本分。”
玉帝点了点头,又问道:“可知朕为何让爱卿去?”
太白金星回道:“老臣不知,请陛下明示。”
玉帝:“爱卿从未在未领圣旨的情况下与观音菩萨接触,朕是让爱卿去领会领会。”
太白金星:“观音菩萨确实智慧非凡,老臣与她交谈,处处被破,不能与之周旋。”
玉帝身子往御座背上靠了靠,单手托腮,看着太白金星说道:“但朕希望爱卿能与之周旋。”
太白金星闻言,忙跪地拜礼,回道:“老臣定不负重托。”
玉帝上前,将太白金星扶起,笑道:“爱卿今次也非空手而归,不是挺好吗?朕相信,爱卿负不了朕。”
太白金星躬身回道:“谢陛下信任。”
玉帝握住太白金星的双手,说道:“爱卿可别忘了,这满天神佛,唯有爱卿是最了解朕的臣子,也是朕最信任的臣子。”
太白金星闻言感动,只呼了一声“陛下……”,便老泪纵横,不能言语。
玉帝捏起袖端,边为太白金星拭去眼泪,边说道:“这段日子爱卿受累了,朕也好久没犒劳爱卿了,不若朕今日就为爱卿设宴,你我君臣畅饮一番如何?”
太白金星连声谢恩,跟着玉帝,同坐一乘,驶向瑶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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