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世界

    
    紫色与蓝色在大厅里不断碰撞着。
    四处散射的流光追逐撕咬，交替着吞噬对方，余波卷起地上的碎砾，敲击在大厅四周的墙上，也敲击在吴陷躲藏的两个桌脚陷入缝隙中，倾倒的餐桌上。
    吴陷搓着手指，透过阴影盯着远处蹲在墙边的菱子，心里急迫却无能为力。他多想冲过去把她拉回身边，可地面上深邃的裂缝和那个一直在她附近拼杀的青年拒绝着这种可能性。
    但他还是要做的，那毕竟是他多年的搭档，于是他计算着时间，期待着一个难得的空隙。
    终于，他等到了。
    琉璃的招式突然凶猛起来，出刀的速度几乎是之前的两倍，在青年还未适应时就把他轰进了一旁的墙壁中，一下接着一下，刀锋疯狂地穿刺着青年的皮肉，带出身体内一股股的蓝色雾气。
    吴陷从隐藏处出来，就要冲向菱子。
    “我劝你还是不要过去的好。”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硬生生止住了他的势头，“他现在没功夫管你，但是你要是自己过去了只有被抹杀一个结局。”
    “你你不是死了么？”这个声音属于男孩，吴陷想不认得都难。
    一抹黑气从背后缠绕上了吴陷的耳垂，旋转着打转。
    “死？哪有那么容易。”男孩的语气竟然有些可惜，“先退回去吧，我有办法。”
    “琉璃已经快把他搞定了”吴陷慢慢地退回餐桌荫蔽中，边退边说。
    “你想多了，那家伙没有这么容易解决，你那位同伴的优势是透支自己的力量换来的。”男孩打断他道，“那并不是长久之计，我早就说过，他远比你们想象得可怕。”
    “那你说怎么办？”吴陷问道。
    “原本我可以把你送到我的地盘，让你去拿你包里仅剩的那块小玩意，说不定还有干掉那家伙的可能，但是现在，我已经连拼凑身体的力量都不够了，只能用最后一个办法可以救你们了。”
    “最后一个办法？那是什么？”
    “你还记得你见到我之前到的那个房子么？”
    “记得，那个房子有什么特殊的么？”
    “那是主人格栖息的地方。”
    “表层意识？可我在那里并没有看到主人格”
    “因为它已经无法控制局面，已经奄奄一息了。”男孩平静地说道，“那个地方也被渗透得支离破碎，估计主人格现在在沉睡吧，等到那家伙搞定你们，走出城堡，就是它彻底被代替的时刻。”
    “你听着。”吴陷听到男孩又一次压低了声音，“主人格栖息地和我那里，还有这座城堡都是连接着的。”
    “连接的？”
    “是的，或者说，那两处都是主人格制造的，每一次对痛苦的压抑形成了每一寸砖瓦，监视着我们，我们同时也污染着它。”
    “到了现在，终于要崩塌了。”男孩感慨道，话锋一转，“不过，这副情景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希望，前提是你能回到那个小屋。”
    “回到那里就可以了？”吴陷语气不敢相信。
    “当然。”男孩笃定道，“现在就走吧，上楼。”
    吴陷走去躲藏处，绕着地上的缝隙向阶梯走去。
    “我怎么总感觉你在骗我？”
    “还有别的选择么？我只是给了一个适合的选项，你当然可以选择不信。“
    不远处，青年的半截身体依旧陷入在墙壁内，正被琉璃的刀连续不断地穿刺着。可他的表情并不惊慌，不慌不忙地抬起手，不顾手臂上的皮肉被罡风削起脱落的情景，移向琉璃的脑袋，接着虚弹一下。
    琉璃额头上符文的转势活活被打断，双颊一鼓，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被一鼓巨大的力量袭向后头，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几圈才止住后退的势头。
    “你看，现在你信不信也不重要了。”男孩遗憾地说道。
    吴陷变走为跑，在青年双眼向他看来前到了阶梯前。
    “现在怎么办？”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再次等在前头的那个老人，吴陷心里着急，再次问道。
    老人又是熟悉的开场白，像是程序设置好的一般，躬身请他退回去。
    “你连一个幻妖也搞不定算了，我来吧。”
    “我还没干多久呢”吴陷小声解释道，余光见到一小股黑雾从耳边掠过，在他视线中窜向管家的耳孔边，缩成一小团后涌动了几下，又退了回来。
    “走吧，那家伙走过来了。”
    吴陷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赶紧从老人身边跑上阶梯，过程中老人并没有阻拦他。
    他边跑边奇怪地回头看，看见青年也已经到了阶梯前，似乎老人反而挡住了自己的主人。
    “你对他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帮我们。”吴陷一头雾水。
    “我只不过给了他保证，保证将会给他最想要的东西。”
    “那是什么？”吴陷看到老人的左手被青年撕下，有些发寒地问道。
    “放心吧，还没到时候，那家伙是不会毁了‘钥匙’的。至于是什么，等以后再告诉你吧，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他们身后，青年抹了抹手，瘦高的身躯上顶着的脑袋看着眼前老人恭敬的姿态露出一个狞笑，又把手伸向站立不动的老人的又一只胳膊，正打算重复暴行时，背后紫光再现，琉璃从身后高高跳起，双手握着武士刀朝后脑勺狠狠挥下。
    “蹦！！”碰撞的声音如同爆炸，下方一大截阶梯碎裂坍塌。
    “他们出事的时候，你在干嘛？”洪亮的声音响起在散布浓厚血腥味的房间，一个魁梧的男人在手术台上掰下一块冰簇，边放到眼前端详，边对身后的李悬询问。
    “我在抽烟。”李悬的回答中带着自责。
    “果然。”男人把手中的冰簇往边上随意一扔，眼角刀疤下的眼睛眨了两下，继续说道，“你还是克服不了心理障碍么，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我本来还想把你的名字通报给委员会，进入下一季度的提拔名单的，你现在这样，只记个大过就已经很好了。”
    他在房间内踱着步，李悬跟在他身后。
    “听说你还经常跟实习生说一些消极的言论。”他跨过地上冻结着的，未被清理干净的残余的脑浆，“这要是被上面听见了，可就不好了。平时还是要注意言行，我能护得了一时，可不能指望我天天帮你。“
    “是我知道了。”李悬点点头，对眼前这个他曾经的引路人，他还是很虚心的。
    “知道就好，这次的事就算是个教训，要是能抓住那东西，你的过错还不算太大。”男人似乎对两个博士的遇害并不多么伤心，“几支行动队已经开始地毯式搜索了，从楼顶到这里，放心吧，总会抓到的。”
    李悬脑海中闪过那只怪物可怖的姿态和力量，浑身轻微颤抖了一下，内心并不敢确信。
    “你在担心什么？”他曾经的导师注意到了他的反应，转头与他对视，语气并不紧张，“放心吧，他们都换成了实弹，你要担心的应该是那个‘材料’会不会完好。“
    李悬还未答话，面前男人身上响起了“滴滴”的声响。
    “看吧，这就有消息了。”男人从宽大的制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合金对话器放到嘴边，“发现什么了？”
    “我们找到它了，214病房。”对话器里传来一个男声，“我们正在开门。”
    “干得不错，记住开门后立刻开枪。”男人对手下的办事能力十分满意，“你叫什么名字。”
    “长官，我叫陈列。我们小队还有常立、孙明川、张萧。“
    “好了，好了，等你们回来，我会请上头给你们嘉奖的。”
    “谢谢长官。”陈列高兴地回答，离那扇被打开后虚掩的房门又近了一步，小心翼翼地把对话机放进上衣上绣着标志的口袋，伸出三根手指，与身边的同僚四目交接。
    “三、二、一。”
    前头两人飞快地踹开房门，举枪冲了进去，迅速便是两枪，射在一条发霉的被子上。
    “什么都没有？”陈列与身边的常立面面相觑，他当先走上前，在房间内行走着四处观察。
    “还真是，那个家伙呢？”孙明川也有些讶异。
    “也许是见我们来了，逃了吧。”张萧大大咧咧地说。
    “这么短的时间能逃去哪？这里都是封死的。“孙明川走到陈列身边，低头拈起被子上的一团棉花。
    “总之，保持警惕，仔细搜寻。”陈列指挥道。
    搜寻了一会，一无所获。
    陈列皱着眉头，按了一下上衣上的一处，制服的常温功能停止，一股彻骨的寒气扑向他的周身。
    “它还在这，这里的供电功能还完好么？”
    “刚才看过，应该是可以供电的。”常立从浴室里走出，对着最前头的陈列说道。
    “开灯。”陈列对着最后头靠近门口的常立下了命令。
    常立点点头，手按下旁边的按钮
    “当心！！！”开灯的一瞬间，陈列睁大眼睛大吼道，立刻举枪朝上射击，可还是慢了一步。
    那个怪物身子就贴在天花板上，在灯光亮起的一瞬，他右边肩部一大块“翅膀”状的肉瘤就朝下一卷，在常立还未反应过来前把他卷起，紧紧摁在自己胸前，扭了下脖子，子弹从脖子边擦过改变方向射进一旁的天花板内。
    接着便是下面三人不停歇的枪声。
    “注意走位！小心跳弹！”陈列大声指挥着队友，看着头顶常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乌青，牙关疯狂打颤，内心焦急。
    可上方的那个怪物太过灵活，几乎躲过了每一颗子弹，即使偶尔被击中，子弹也只能穿透怪物外头的衣服，遇到里头坚硬如顽石般的表皮就再无作用。
    “请求支援！”陈列再次拿出对话器，大声地对另一头的长官请求，“我们，我们对付不了它“
    一颗脑袋掉到陈列不远处的地板上，像一颗玻璃球一般翻滚了一下，然后破裂成碎渣。
    陈列呆住了，视线缓缓下移，看到了那些碎渣上熟悉的五官。
    愤怒让他的面容扭曲了，使劲扣着扳机，加入到没有章法的队友之中。
    “刺~~~”男人放下对话器，脸色很难看。
    李悬对这样的情形早有预料，甚至心中居然还有一丝不该有的快意。
    “跟我来！”男人死死咬着牙，压制心中熊熊的烈火，“我要杀了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