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长歌

    
    /p
    深冬，漠北，黄昏。/p
    天色将暗，阴沉沉的让人感觉分外压抑。狂风四掠，随时都可能降下暴雪。/p
    高大的枯木任由风雪吹打，述说着冰原上亘古不变的寂寞，等待着下一个初春的来临。地上积雪，深达数尺。冬日，总是那般漫长,难熬。/p
    光秃秃的树林里有一名剑客，孤独的剑客。/p
    笔直的身子似钉子般钉在雪地中，双手环胸抱着一柄窄小，秀气的剑。银灰色的披风上覆满了厚重的积雪，上嘴唇细密的胡渣上挂满碎碎的冰晶。偶尔鼻间散发出淡淡的水蒸汽，证明着他还活着。洁白的衣服和大地厚重的积雪浑然一体。/p
    他已在此处守候三日有余，与世隔绝的三日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难熬的。那种无聊和孤独远比死更可怕。作为剑客，陆天宙早已习惯孤独。因为他明白，孤独，只有孤独才能让剑客的剑更加锋利。/p
    天地相接的地方出现了三个黑点，以缓慢的速度渐渐朝着片树林逼近。陆天宙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凝视着由远及近的三人。/p
    “嘿嘿，花莫吟只要你交出你花家的剑谱，我保证留你全尸。”黑水淡淡的笑着，脸上一道刀疤从左眼下方斜拉至右脸颊，割掉了一半的鼻子。笑容牵动伤疤显得格外狰狞。林中的陆天宙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孤独漫长的等待换来想要的结果，总是令人欣喜的。/p
    黑水，黑山跟在花莫吟身后一丈左右。/p
    花莫吟的脸因失血过多变得苍白憔悴，头发散乱。衣袍上满是污秽，整个人邋遢不堪。胸口血红一片，衣上厚实的皮毛被血粘连在一起，结成了血冰散发着浓烈刺鼻的腥味儿。/p
    花莫吟左脚先迈一步，右脚再慢慢跟着拖过来一瘸一拐艰难的在雪原上前进，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深痕如被犁犁过般。黑水悠闲的跟在花莫吟身后，黑山则不停的朝手上哈着气满脸的不耐烦。/p
    “你瞧瞧你着模样，活着也是受罪。不如把剑谱给我，我们兄弟将来扬名江湖一定会好好祭奠你的。”/p
    花莫吟如同没听见般，面无表情的朝前走着。/p
    “大哥，我们都跟他两天了。”黑山道。/p
    “我知道。”/p
    “你看他要死不活的样子，剑谱若在他身上直接抢了在把他杀了不就结了，何苦在这茫茫冰原受这洋罪。”黑山不停的冲手哈气，在片刻温暖后热腾腾的水蒸气便成了冰晶。/p
    黑水深沉的笑了笑，道：“老二，你想的太简单了。记住我的话凡事都如此，欲速则不达。好了继续跟着他。”/p
    “该死的鬼天气，马上又要落雪了。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黑山抱怨着。/p
    天阴，有风。/p
    雪花飘飘洒洒，平添了几分行路的艰难。/p
    “花莫吟，你想不想报仇。”黑水突然问道。/p
    花莫吟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看了黑水与黑山。自嘲的摇了摇头，继续朝前走去。/p
    黑山冲到花莫吟身前，一把揪住花莫吟的衣襟怒声道：“你敢看不起我们玄衣双煞。”/p
    黑山粗鲁的动作，将花莫吟身上的伤疤又撕裂了，鲜血自衣襟慢慢浸了出来。花莫吟逼视着黑山丝毫不惧。/p
    “呸。”/p
    花莫吟一口血痰射在黑山脸上。/p
    黑山怒极而发，一拳甩在花莫吟的右脸颊。花莫吟应声倒地。/p
    “马勒戈壁，给脸不要的东西。”黑山就欲上去给花莫吟一阵暴打。/p
    “慢着。”黑水阻止道，走到花莫吟跟前慢慢蹲下。心疼的道：“old sport，你这又是何苦呢!反正你也活不长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将你的家传剑谱赠与我们，让我们将它发扬光大。”/p
    “哈哈哈。”花莫吟大笑道：“做梦。”/p
    黑山不耐烦的道：“大哥，他油盐不进干脆一刀杀了了事。还能拿他项上花红向陆家换些银子花。”/p
    黑水伸出苍白，纤细的手用中指和食指抬起花莫吟的下巴。道：“old sport，你真的不怕死？”/p
    花莫吟笑了，笑得很悲凉。人若是心死了，是否活着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孙子，有种就杀了我。不杀，我看不起你。”/p
    “好，老子成全你。”黑山拔出刀来。/p
    “慢着。”黑水道：“他越是求死，越要让他活着。死，太容易了。也不符合我们的利益。”/p
    黑水站了起来，伸出手任由雪花落在掌心，慢慢融化。/p
    雪下得紧，下得悲凉。天地之间，莽莽苍苍。正如冰原上有故事的三人般神秘，朦胧。/p
    黑水道：“老二，背上花莫吟。咱们走。”/p
    黑山不情不愿的道：“大哥，何必呢？这鬼天气赶路就够辛苦的呢，何况还要背个累赘。我不背，要背你背。”/p
    “废话不要多，赶快背上。”/p
    雪越下越大，掐若柳絮因风起。/p
    穿过面前不远处的树林，再行不到十里便到达漠北重镇驼城。驼城扼南北交通之要，素有天下第一关之称。/p
    已达树林边缘。/p
    “将人放下，你们可以走了。”陆天宙淡漠的声音自林中传出。/p
    黑水二人面面相觑。定了定神黑水道：“阁下何人？烦请出来一见。”/p
    声音传入林中，石沉大海，无半点波澜。/p
    呼啸的风声，响彻大地。/p
    沉默，死寂的沉默。如肃杀的飞雪，在天地之间环绕。敲击着人心。/p
    黑山一手负着花莫吟的臀，一手攀上腰间的刀柄。盯着飞雪中朦胧的树林，调整着呼吸。道：“大哥，那鼠辈就在林里。我们冲进去宰了他。”/p
    黑水不曾理会黑山的话。道：“朋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彼此并不相干，若是强人所难，面皮需不好看。”/p
    林中，依旧沉默。/p
    等待许久，不见有声音传来。/p
    黑山将花莫吟随意的扔在地上，将刀拔出。道：“大哥，和他说那么多废话作甚。我去宰了他。”/p
    “慢着，你知道树林里有多少人吗？有没有埋伏？脑袋长着不是用来增加体重的。”/p
    “听声音只有一人，何必如此害怕。”黑山反驳道。/p
    黑水盯着在飞雪中愈见朦胧的树林，道：“眼睛都会骗人，何况耳朵。把人背上原路返回。”黑水冲树林抱拳道：“朋友，既然不愿相见。那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了。”/p
    黑水背对着树林，后退着。/p
    “站住，人留下，你们走。”陆天宙从树林里走了出来。雪白的披风，布满积雪让他和周围的环境浑然一体。/p
    黑水加速后退着，陆天宙慢慢朝他走去。屈手一弹，手中剑飞了出去，直直的斜插在黑山脚旁。右脚轻轻在地上一点，凌空而起，于空中翻身，若蜻蜓点水在黑水肩上一点借力在空中再次一翻，平稳的落在黑山身前。左手一招，剑从地上射出，落在掌心。/p
    黑山猛地把花莫吟扔在地上，拔刀砍向陆天宙骂道：“去死吧！”/p
    刀刃寒芒闪动，连飞雪都劈开了。/p
    陆天宙伸出左手，食指与中指一夹，钳住了刀刃。不论黑山如何用力，刀刃纹丝不动。手指一扭，刀刃应声而断。/p
    黑水已赶到。/p
    “人留下，你们走。”/p
    黑山道：“点子很硬，很扎手。”/p
    黑水看了看斜插在地上的断刀，盯着陆天宙道：“阁下那条道上的，果真要和我们兄弟过不去吗？”/p
    陆天宙看了看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花莫吟，道：“走，我不想徒增杀戮。”/p
    “老子告诉你，老子不是被吓大的，有本事倒是使出来。”黑山指着陆天宙道。/p
    剑光一闪，陆天宙将剑缓缓插入鞘中。黑山依旧保持着刚才指着陆天宙的姿势，被风一吹刚才指着陆天宙的手指慢慢的从手上滑落，切口光滑如镜。鲜血涌出，变成血冰。/p
    黑山咬着牙，一声不吭，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滚落。怒目而视，瞪着陆天宙。道：“你是雪山剑派的人。”/p
    黑水盯着陆天宙手中窄小，秀气的形若柳叶的白色佩剑。心下一惊，漠北江湖上用着种剑的人只有雪山剑派，而雪山剑派中能用白色作为佩剑颜色的人也不多。雪山剑派的剑法轻灵，迅捷，剑自然不能太重。/p
    陆天宙看着黑山古井无波的眼神终是有了丝毫波澜。十指连心，冲黑山道：“我敬你是条汉子。你们走吧，我不难为你们。”/p
    黑山道：“谁稀罕？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p
    陆天宙将佩剑横举，冷漠的道：“滚。”/p
    雪下得俞紧了，风声呼啸似要将冰原撕裂。/p
    “我不是瞎子，看得见你的剑是白色的。凭一柄剑的颜色就想吓退我，我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黑山咬牙道。/p
    陆天宙一言不发，盯着手中的佩剑。左手渐渐扶上剑柄，他虽不想徒增杀戮，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p
    黑水眼睛转了转，道：“我们着就滚，这就滚。老二还不快滚过来。”/p
    黑山不甘心的道：“老大，我们联手未必不是他的对手。你在怕什么？”/p
    黑水也不管黑山独自离去了，黑山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离去。道：“你给我等着，我会报今日断指之仇的。”/p
    陆天宙不置可否的笑了笑。/p
    漠北寒冬。/p
    夜，总是来得那么突然。/p
    转眼，视线已不可见，只有不停飘落的飞雪可感知。落在肌肤上，凉凉的。/p
    许久。/p
    “少爷，要不要做了他们？”陆千的声音自陆天宙身后传来。/p
    “随他们去吧！无关痛痒的角色罢了。”/p
    “可，少爷的身份若是暴露，会对将来不利。”/p
    陆天宙道：“那么你认为该怎么做？”/p
    陆千以手做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江湖上从来如此。”/p
    “呵呵。”陆天宙笑了笑道：“从来如此，便对吗？好了，此事就这样吧。”/p
    /p
    /p
    /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