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一片混沌, 头疼欲裂,从发丝到指尖都在叫嚣,酸痛难止。
李君霖不知那婆子给她喂下的那颗药丸究竟是什么, 当真邪门的厉害。
缓了很久,她终于是睁开了眼睛。这印花帷帐?自己这事在哪里?
她突然想起来了, 最后一眼见到了,是皇叔……
从床上惊坐而起,被子从肩上滑下, 糟了……这不是她之前穿的衣服。
混乱中想要起身离开, 却忘记了自己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砰”得一声便从床上摔下来下去。
“陛下。”
闻声而来的李书宸下意识的伸出手准备去扶李君霖, 但在要碰到她的瞬间,又似想到了什么,猛然缩回了手。
听到李书宸的声音,李君霖抬起头。却见李书宸负手站在塌前, 神情冷漠, 不似往日。
皇叔已经知道了吧……
李君霖微微苦笑, 她跌倒在塌前,长发覆面好不狼狈。如今她再也不能像当日在宣政殿前那样,请求皇叔扶她一把。
她艰难地从地上撑起来身子来。这不是清凉殿,没有厚实柔软的长绒羊毛毯子。坚硬地石砖蹭破了她的手心, 在地上留下一道不太明显的血痕。
看了是没办法站起来了, 腿上比手上的情况更糟。
她尽量坐直, 用手拢了拢自己的长发, 微整容姿。从小学到大的礼仪已经刻在了她的血脉里。
她抬头凝视李书宸, 其实若是可以,她永远也不想让皇叔知道这个秘密。对于皇叔的顾念之情她不是不动容的。
“皇叔如今要如何处置我?”
她没有自称朕,哪怕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一死,却依旧这般平静。
那眼神中有太多的情感,李书宸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解脱之意。
就在此时,李书宸忽然觉得之前在自己胸中澎湃的那些怒意瞬间又平复了许多。
先前为李君霖诊治的郎中认为李君霖是自己的妻子,告诉了他许多事情——令夫人不久前受过大寒,怕是不利子嗣,若是可以尽量不要让令夫人接触寒凉之物,即使是夏日也是一样。
他皱着眉,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李君霖。忽然走近她。
皇叔这是要打她吗?李君霖瞧着忽然走近的李书宸,不由微颤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被被子一裹,李书宸竟然将她抱回了塌上。
“陛下问我如何处置,陛下当日在宣政殿前登极之时,为何不曾问过我?”
他看了一眼李君霖光滑细腻的脖子,连喉结都没有,哪里像个快十五岁的少年。怪不得他一直觉得小侄子脂粉气太重,因为根本就是个女子。
他想起小侄子从不让陌生人近身,哪里是什么怪癖,是不敢,不敢让别人看破她的秘密。甚至于季如漪在第一次与她见面时叫得都是姐姐。反而是他们这些自讪聪明的一直被瞒在鼓里。
“事到如今,任何后果我都愿意承担。只是——”她望着李书宸,眼里皆是祈求,“女扮男装皆是我与母亲的主意,与他人无关。我静悄悄地病逝便好,若是再处置了他人岂不是让人怀疑。”
皇帝是个女子,这样的丑闻是不能存在于皇家的。最常用的办法不过是病逝。
“陛下真是善良。”他看了一眼李君霖,自己是个不怕死的,却怕别人因其而死。“可陛下若是没了,诸侯们就拿着殿下的突然‘病逝’起兵谋反吗?况且如今陛下要以何身份与臣谈条件?”
李君霖若是突然死了,保不齐便有人怀疑是摄政王动的手脚。倒时候若是一人乱则天下乱,生灵涂炭的责任谁来担?
她垂眸,她以何种身份来求皇叔?若是没有她。皇叔便是名正言顺的天子,朝臣也不会如此结党,在两边摇摆不定,而长安稳固,各地诸侯又怎么会如此不避锋芒?
可是舅舅一家、素问、灵枢……这些祸事都该她们承担。这是因为她母亲的野心,她是母亲的女儿,这些罪孽皆该由她还清。
“皇叔。”她拽住李书宸的手。
“你?”虽然他们是叔侄,但男女大妨,这般动作实在不宜。李书宸想抽回自己被李君霖握住的手。
但李君霖岂会让他如愿,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子力气,死死地拽住了他的手。借他的手挪动身子,跪在了床上。
“君霖愿意做皇叔手中的刀。他人要以君霖做借口污蔑皇叔,皇叔亦可用君霖为刀,杀尽乱党。”
这大楚的朝堂乱得很,各方势力都在小心地维持稳定,没有人愿意先迈出第一步。但李君霖愿意成为皇叔的刀,当她开始侵蚀世家的势力之时,世家必然会为了自保,归于皇叔麾下……
“刀?”李书宸笑了笑,“我怎敢以天子为刀?”
他抽回自己的手,准备离开。
李君霖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却并不失望,其实皇叔到现在还没有处置她,便是还念着几分血脉。
幸好另个一秘密还未曾暴露,但李书宸的手下留情却让李君霖充满愧疚。
“皇叔,你相信吗?我从未想要过那皇位。”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似是呢喃。但李书宸耳力极好,听得一字不差。
他之前一直不解,李君霖为何要偷偷南下,如今倒是有几分明白。
李书宸带着十二近卫护送李君霖回长安。
这十二近卫都是他的心腹,小皇帝是女子的事情,他们自然知道。
牝鸡司晨,这样的事情,辛榕倒是真的做的出来。
当年她以皇后之位摄政处事,而今竟然将自己的女儿送上了皇位。
若是一开始便知道马车里这位是公主而不失太子,自家殿下哪里需要绕那么远的路。
李君霖独自一人静坐在马车中,虽然十二近卫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但她还是感受了他们的敌意。
不过皇叔虽然从那日过后没有再与她说过话,但他沉默的态度亦是在说明,他认可了李君霖的建议。
既然如今计划有变,当初与苏先生所计划的事情便要改变。不过素问她们知道这事得话难免会担忧。
她双眉紧皱,忽然手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难道是丸瘾发作了?
她已经听李书宸的近卫知白说过,她中的是阿芙丸的毒。
那是前朝的禁药,吃了便会让人迷失心智,最可怕的便是会让人上瘾。而长期服用,软筋蚀骨,人会靡靡不振。
心里乱得很,好像再服一粒,她想起那日服下的那一粒阿芙丸,当真是飘飘欲仙,如登仙境,似乎是所以的烦恼都忘记了。
能不能再给她一粒?
不!她怎么能这样想?
她咬紧了呀,双手死死地攥紧了拳头,身体不自觉地抖了起来。全身似有蚂蚁在噬咬全身,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
“唔。”她听闻这丸瘾十分厉害,可是只要能忍过去头一次发作便能无事。若是熬不过去,便再也无法离开阿芙丸。
她怕咬到自己的舌头,连忙从袖子里取出帕子,咬在嘴里,系在脑后。从坐上拿出抱枕,攥在怀中。
“砰。”离马车最近的澧曳,先听到了马车里的动静,可是声音不大,他也不太在在意。可是过了一段时间,那声音持续在响。
难不成小皇帝自戕了?
他心里一慌,“公子,马车里似乎是有动静。”
整队人马听到他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而李书宸则是直接掉转了马头到了马车旁边。
“打开。”
驾车的天枢打开了马车们。只瞧见李君霖嘴上堵着帕子,抱着抱枕,整个人都蜷缩在了马车上。
大汗淋漓,整个人都似乎极度痛苦。
这是阿芙丸的丸瘾发作了,可是不该怎么快的,按照大夫说的来算起码等他们到了长安才会发作。
但是急病不由人,李书宸跨进马车将李君霖抱了起来。
“际远,离着最近的镇子还有多远?”
他带得这些人,处理刀剑内伤都可以但唯独不会治病。李君霖的身体太弱,郎中嘱咐过,第一次丸瘾发作之后必要同药并治,否则体质太弱,会有性命危险。
“禀公子,去最近的镇子上,大概还需要三个时辰。”
李书宸脸色微沉,三个时辰,李君霖怕是坚持不了那么久了。
一旁的澄心瞧着李书宸脸色不妙,便想到一条解决办法。
“公子,兰台卿谢璇玑前几日陪着祖母去庄子散心,他们家的庄子就在这附近,大概路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并且谢兰台的祖母有痼疾缠身,她们出行自然会带郎中。”
谢璇玑虽然向李书宸投了橄榄枝,但李书宸仍对她所有防备,澄心就是负责监视谢府的人,所以他对谢家人的行动颇为熟悉。
“你拿着我的令牌去谢家的庄子,让她们不要声张,就让郎中待命便好。”
李书宸从腰间取出令牌扔给澄心。
澄心拿了令牌,告诉了李书宸庄子具体的位置,便疾驰而去。
谢璇玑得到澄心的通知也颇感意外,但还是将房间和郎中准备好了。
澄心来了没多久,就见摄政王风尘仆仆的策马而来。怀中似乎还抱着一个用大氅裹起来的人。
迎了李书宸进房间,待他把人放在房间后,谢璇玑才发现他怀里饱的竟然是陛下。
好在谢家的郎中也是杏坛高手,对于阿芙丸的毒也能解,立即开了个急方,不过一刻钟,药便做好了。
李书宸找了一块小木头撑开了李君霖的嘴,将药沿着木块流进李君霖的嘴里。
谢璇玑站着旁边看着李书宸,极其熟练且细致地做完着一切,心里不由惊叹。
李书宸给李君霖喂完药后,又等了半个时辰,李君霖终于不再发颤,丸毒终于是解了。
他瞧着李君霖的衣服已经湿透,不能再穿。可是李君霖的身份又是极其重要的秘密。
他看了一眼一直站着旁边的谢璇玑。
“还请谢兰台为陛下更衣。”
没想到谢璇玑听到之后竟然跪了下来。
“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