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过江湖

    
    正值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季节，天凰城中的人们纷纷脱下了厚重的冬衣，换上了轻便舒适的春衣。更有一些风流士子趁着今日难得的好天气，邀上三五好友出城踏青游玩。
    再一次的走在这天凰城的闹市街头，感受着与漠北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和街上随处可见的士子儒生，风闻天不禁有些感慨。相较于漠北等地的彪悍气息来说，这中原地区的文儒之风倒是异常鼎盛，这也跟如今天下国泰民安，皇帝意欲恢复文人治国的科举制度有莫大的关系，也不知道若是那位曾经力谏恢复科举而被风正涯骟了全家男丁的一品大员渠宗龄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不知不觉间，风闻天姐弟两人走到了一处门庭开阔的地方，抬头看了看牌匾上的三个大字后，点了点头。
    到了！
    天下无双甲音阁！坐落在天凰城正东面的甲音阁是一座四层楼楼高的气派建筑，一楼与二楼之间一块带有祥云缭绕的牌匾挂于正中，甲音阁三个由书法大家曹曦亲自撰写的隶书大字更是无比的醒目。
    江湖传言甲音阁四层楼分别是按照黄道二十八星宿划分命名的，每层楼和区域都有其指定的名字排列。一楼名曰玄武，分别是斗、牛、女、虚、微、室、壁。二楼名曰朱雀，分别是井、鬼、柳、星、张、翼、轸。三楼名曰白虎，七个区域包厢分别是奎、娄、胃、昴、毕、觜、参。而最顶层的名曰青龙，分别是角、亢、氏、房、心、尾、箕。而在这里，想要登上这些楼层的条件是不一样的，可以说要做这甲音阁的楼上客，需要的身份地位大到让那些一般的所谓豪门望而怯步。而且在这里还有一条铁律，那就是身份地位不符之人，绝不可踏足上层。如有违者，丢出甲音阁，永世不得进入！再者甲音阁是乐坊，任何人都不可在此做出有辱斯文的勾当，否则当受净身之罚，这一点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都是胯下一凉！当然了，凡事总会有几个以身犯险的牛人，可当胯下被鲜血染红之后没有一个人是不后悔的。
    这甲音阁的幕后主人似乎深知那些个位高权重之人内心潜藏的弱点，那种拼命想得到却又得不到的感觉最能抓住人心。所以这甲音阁在这方面下了大功夫，据说单单为了凑齐阁内负责音律的四十八位绝色乐姬就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再加上泡茶的茶伶，对弈的女官子和那些妖娆舞姬，不可谓不用心呐！而且据说这楼层越往上，这这个乐姬舞姬茶伶女棋官子的技艺姿色也就越发的让人惊艳。其中最顶层的青龙七个包厢区域最为神秘，需要的身份地位跟金钱也足以吓死很多自诩的大人物。
    同样也有人觉得，在这将军侍郎多如狗、御史尚书满街走的天凰帝都之内，有那么多权势滔天的大人物，这甲音阁有这么两条规矩，就不怕惹上动不起的人吗？
    其实不怕，因为这甲音阁建立之初，风正涯便曾明言说过，谁都不能在此造次！普天之下除了皇帝以外，还没有谁敢说他的权势地位能超过漠北大番王风正涯的，就算是那些所谓的皇亲国戚也没那个胆子。如此一来，这甲音阁在世人眼中神秘色彩就更加浓郁了。
    此时还未到正午，甲音阁门前只有几个负责守门的护院站在那里，跟街上的热闹景象一比，显得格外冷清。
    这时其中一个护院走了过来，很是客气的对二人拱手问道：“不知两位可是要来我们甲音阁吗？”
    风闻天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不错！敢问这名动天下的甲音阁为何如此冷清啊？”
    那位护院闻言一笑，随即回道：“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吧，还不曾知道我们甲音阁的规矩。我们甲音阁是从每天下午才开始开门迎客的，其他时候是不能进的。所以两位是来早了，若想想听曲儿就再等等吧！”
    听到这护院的解释后姐弟俩一愣，随后风闻天只得从怀中掏出一块刻有风字的玄铁令牌递了过去，而后对那人说道：“劳烦把这个东西拿给里面能做主的看一眼，对你有好处的。”
    这位护院对这个衣着华贵的外地公子哥的好脾气倒是没怎么意外，想着他定是了解了这里之后才来的。每天来甲音阁听曲儿赏舞的顶级公子、大少一抓一大把，其中甚至不乏一些皇亲贵胄，可他们在这里再大的脾气不也得收着嘛！
    接过令牌看了一眼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犹豫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风闻天姐弟俩，点了点头转身进去了。
    待护院走后不大会，从头到尾一直没有说话的风起舞看着风闻天淡然一笑道：“起初在知道了你要去江湖上历练的时候，姐还在担心你会不会在外面吃亏呢！现今一看，一个堂堂的漠北世子殿下居然愿意对一个小小的护院放下身份架子，想来以后去了江湖上也吃不了什么大亏。”
    对此风闻天哑然一笑，摇头道：“反正咱们又不急于这一时，让他通禀一声也没啥嘛！再说了，这里是姨娘的地方，我若蛮横了，惹姨娘生气了咋办呐！我可不想第一次见面，就给姨娘留下不好的印象，你说是不姐？”
    “就算你把这甲音阁拆了，姨娘也不舍得怪你啊！”
    风闻天一听这话并非风起舞说的，赶紧转头向门口看去，一位风姿绰约、气质高雅的美妇人手里拿着那块风字令牌走了出来，看向风闻天的眼神之中带着复杂的感情。
    来到风闻天身边伸手摸着他的脸凝目看了许久，直到风闻天都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才算作罢，口中还喃喃说道：“跟你娘亲长得真像啊！”
    不用说，这位便是风闻天的姨娘，也是燕矶国莫氏一族仅剩的唯一后人，这甲音阁的幕后主人莫雅音！
    就在风闻天脸红的时候，莫雅音又转头拉住一旁的风起舞柔声道：“我们的小舞也长大了，现在出落的比姨娘都要美多了。”
    说完之后莫雅音带着两人走了进去，走在后面的风闻天在经过那个通报的护院身边时，还不忘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手丢给了他一锭分量十足的金子。
    那位护院下意识的接过赏钱，愣愣的看着几人的消失在楼内后才惊醒过来，低头看了看手中那足有十两的金子，而后猛然想起了什么，满脸激动的对其他几人说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刚刚的公子是……”
    说到这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左右看了一下才继续道：“刚刚的公子是漠北王世子殿下，身边的那位女子肯定就是传说中不足二十岁便可调兵遣将的漠北郡主啦！”
    其他几人早在莫雅音出来之后就猜到了，所以都在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看着他，一个皮肤黝黑的壮实汉子颇为眼红的说道：“牛大虎你个王八犊子今日得了这么多赏钱，可别忘了请哥几个喝酒。”
    被叫做牛大虎的护院咧嘴一笑，点头道：“好说好说！”
    牛大虎手里捧着那一锭金子心里甭提有多美了，心想着这下回家可就能娶上一个白馒头一般的媳妇了。虽然在这甲音阁每天都会有不少出手阔绰的豪门显贵，可那些人手里打赏钱都是给里面那些个姑娘的，哪里会有人赏他们这些入不了眼的看门护院之人呢！
    跟着莫雅音进到楼内的风闻天哪里会知道这些啊，此刻的他早已被这甲音阁内部的精致奢华吸引了，一路上不停的左瞅瞅右看看，嘴里还感叹着：“这里可比王府还要豪华上几分呐！姨娘，当初建立这甲音阁没少花钱吧！”
    听到这话的风起舞笑着点了点头，而走在前面的莫雅音也是笑着说道：“这里可是你那个暴发户的爹出钱建造的，当时我就想，反正不是我掏钱，那就怎么奢华怎么来。”
    “啊？”
    听到这话，不禁风闻天意外，就连风起舞都是一愣，显然刚刚莫雅音说的那些连她也不知道。
    随后风闻天点头笑道：“姨娘做得对，反正我爹有钱！要是换做我啊，一定把中间这个换成纯金的，那看起来多气派啊！”
    说着还指着中间那个矗立在楼中间那个足有近三层楼高的木雕凤凰，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莫雅音噗哧一笑，看着风闻天道：“你这话说的倒是一点都不像你娘亲，反倒是很像你爹！”
    对此风闻天嘿嘿一笑，也不做反驳。
    说话间莫雅音带着两人越过白虎、朱雀、玄武这三层，直接上到了最上面也是最神秘的第四层，青龙心字厅！
    三人落座后，一位身材曼妙、面容姣好的茶伶为三人斟上了刚刚沏好的顶级花茶：雾隐青莲！
    看着杯中那酷似青莲、缓慢绽放的茶花，风闻天轻轻嗅了嗅冒出的扑鼻清香，而后笑道：“真不愧是有‘饮中圣品出子坞，最堪魁首雾中莲’美誉的极品，以前只是听师傅说过，今日一见的确不俗啊！”
    莫雅音轻轻一笑道：“这是我跟你娘亲最喜爱的茶，可当时一直苦于此茶太贵，且因采摘烘制太过不易而产量极少的缘故，那时候一年也难得喝上几次。可也都是当时燕矶皇帝赏赐给你外公的，他老人家知道我和你娘亲最喜此茶，也就送给我们了。你若喜欢，走的时候多带一些回去便是。”
    风闻天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想喝的时候来看望姨娘就是了，带来带去的也怪麻烦的。”
    风起舞闻言一笑道：“你这哪里是看望姨娘啊，分明是冲着这雾隐青莲来的嘛！”
    风闻天还未接话，莫雅音便开口说道：“无妨！只要能让姨娘看看就行，冲着什么倒是其次了！”
    喝了口茶，风闻天顿了一下，从怀中掏出昨晚风正涯给他们的那支琉璃短笛，递给莫雅音道：“姨娘，我爹说让我把这个拿给您，还说…………”
    看到短笛，莫雅音神色黯然的接了过去，自然也明白风闻天没有说出口的是什么话。
    沉默了一会儿，莫雅音幽幽的叹了口气，抬头先看了看风起舞，而后才对风闻天说道：“闻天，你娘亲当年确实并非因病去世的，而是因为替你爹承受了气运因果才落下的隐疾！”
    “气运因果？难道是谁用道门手段牵引了气运？他可还在？”
    莫雅音握着短笛，声音伤感的缓缓道：“是啊！还活着，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