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农历八月上旬的一天。虽然已是夏末,可天气依旧炎热如酷暑,连屋外大树上的夏蝉都因燥热而叫的得有些无精打采。
尽管屋外是夏日炎炎,可杨若凝此刻却感到一股寒气迅速蔓延全身,瞬间让她的全身的血液凝固了。她惊魂未定地睁大眼睛,盯着突然出现的青野,大脑有那么一瞬是空白的。
只见青野一边用绢帕擦掉长剑上的脑浆,一边道,“如你所愿,就让你死个痛快。”
他擦好刀,收刀入鞘后,瞟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杨若凝,“你为何突然跑来这里?”
“你是谁?” 杨若凝声音颤抖着,满眼戒备地盯着他。
“我是青野啊,你的侄子。”青野却是一脸的疑惑,“你不要听江启胡说八道,一个将死之人,什么谎话都能说得出口。咦,你为何出了这么多汗……” 他说着,掏出一个丝帕来,抬手准备擦去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杨若凝却是害怕地向后缩了一步,青野看见她眼眸里的敌意,他拿着丝帕的手便顿在空中。
“你是谁?” 杨若凝又问了一次。”为什么你要这么对他?”
青野收回手,他若无其事地将手帕塞进袖子,道,“你今天累了,我让人送你去休息。”
“你他妈的到底是谁?!” 杨若凝被他的惺惺作态惹怒了,她有些歇斯底里地吼道,“不要再装了,我知道你不是他!你告诉我他在哪儿?You mothe
f**ke
!”
青野也怒了,他冲着杨若凝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一定要我说出来!!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他,你想知道吗?!杨若凝,你想知道吗?!好!我这就告诉你!”
青野粗暴地抓起她的胳膊,连拉带拽将她一路拖到了大殿。这里是整个皇宫最高最宏伟的建筑,是每日早朝皇帝和众臣议政的地方,也是至高无上的皇权的象征。
此时已是下午四点多了,大殿里空无一人。
青野一路将她拉拽到了宝殿之上,然后一把将她推倒在皇座之上。
那宝座是纯金打造,上面还刻着繁复的龙纹,虽然宝座垫了软垫,但依旧坚硬无比。杨若凝被青野粗鲁地推到宝座上时,她的后背狠狠地磕在了后背突起的龙纹上,她感到一阵剧痛。
杨若凝垂头侧身坐在宝座上,她双手勉强撑着颤抖的身体,眼中泪水夺眶而出。她想到虫洞里自己的未来,原来那个未来是她无法逆转的,她意识到或许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了。死期将至,她并不感到愤怒,她只想知道真相。“这个王位是你的了,现在没有任何人会从你手中抢走……其他的人,请不要伤害他们……”
青野背对着她,面向空旷无人的大殿,殿外夏末的阳光是耀眼的明亮。他自顾自地说道,“江启说的是,我是个下贱的妓女生下的贱种,就连她都不知道我的生父是谁。我本该一出生就被掐死,可那天我却阴差阳错地被抱进皇宫,成了至高无上的皇帝。是江启,是他让那个猪狗不如的我,坐在了这黄金宝座之上,我本应该感激他的,不是吗?哼,” 说到这里,青野轻蔑地回头看了宝座一眼,“就在这里,就在你坐的这椅子上,他第一次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那时我才六岁吧,我慌了,我大声呼叫着,可没有人理会……从那时起,我就明白了,只要有他在,我永远只能是他的玩物和傀儡,我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皇上。从那时起我就发誓,我要杀了他,我要成为大嵩真正的皇帝。”
“他在哪儿?” 杨若凝对他的身世毫无兴趣,她只想知道那个孩子的下落。
“他?青野,这个名字真正的主人?嗬,他是个怪物,” 青野故意把自己的身体折成奇怪的姿势,模仿着身残者的样子,“你要找的人,是个怪物啊。他终日像这样弯折着身体……他出生就没有手脚,笨得比狗都不如,一见生人就会这样嗷嗷嗷地怪叫,”青野怪声怪气地发出野兽一般的叫声。这一刻,杨若凝的双眼已然被怒火灼得通红,她觉得眼前这个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才是面目丑陋的怪物!
“……我不得不拿锁链锁住他的脖子,这样他才不会在宫里乱爬,出来吓人……你要知道,贵妃在先皇驾崩之后生下如此怪物,本就是不详之徵,照例出生时就应该被弄死,可江启是怕你弟弟再次回来,才勉强留他一命,否则他早就没命了。”
原本以为那孩子因为基因缺陷,在这个医学不发达的古代社会,可能没有办法活下来,因此江启为了皇位才找来青野做傀儡,可当她听见青野这么说的时候,她心里燃起来了一丝希望,“你是说,那个孩子,还活着?”
“啊,对了,你见过他的。”
杨若凝绝望地看着青野,“我见过他?!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见过……”
“啊……” 青野一拍脑门,“我想起来来了,是初雪那天,你第一次入宫的时候,我有让你们见过面。你还记得吗,你那天说过初雪时许下的愿望可以实现之类的话,不过你说对了,初雪那天的确可以让某些愿望成真。”
“什么时候?!” 杨若凝近乎声嘶力竭地低吼道。
“天啊,你真的很不知趣,要知道我已经对你很仁慈了,杨若凝,我让你和他见了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杨若凝喃喃重复道,她脑海里飞快地回忆着初雪那日入宫时候发生的事情。猛地,她想起那日他们从御花园出来后遇见的那群太监。他们抬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死人,当时那群太监说是个投井自杀的小太监。难道……?想到这里,杨若凝心里竟是一阵剧痛,就仿佛是被无形的剑刺穿了心脏,痛得她勾起了身子,捂住了心口。
“仁慈?这就是你所谓的仁慈?!你告诉我,那是一个小太监,我不知道他就是我的亲人!!”
“拜托,杨若凝,你管那种连狗都不如的怪物叫亲人?他连自己是人是狗都分不清!”
“住口!他才不是怪物!真正的怪物是你!!” 杨若凝一个纵起,抓住青野的领子。“他是怎么死的?是你吗?所以你拿了他的头发,然后就杀了他吗?!!”
“你可误会我了哦,我可从来没有杀过人。哦,不对,我刚刚杀了江启。不管怎样,他的死,你不能赖我,我可没有杀他,江启很早就让我杀了他。你要感谢我,是我,是我让他像狗一样活了这么久,否则他早就不在了。”
“所以是江启杀了他?”
“是,他知你要进宫,为了让你背叛洛渊助我保住王位,为了让你与我相认,也为了掩盖真相不让你发现,他杀了那个怪物。当我看见你一个人失了魂般地从御花园来到宴席,我就知道,你上钩了,你看过了那封信。”
“所以连那封信也是你们故意放在那里的……”
“杨若凝,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是,那封信是江启放在藏书阁里的,他让那太监确保你可以‘意外’得到它。他还预料到,你不会只凭一封你弟弟的信,就轻易相信我就是那个孩子,所以他还换掉了祠堂里先皇的发丝,然后让我把那个荷包给了小桂子。啊,你不知道当时多么紧急,幸亏当时那怪物尸体还没运出宫,否则一切都功亏一篑……”
杨若凝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也换了先皇的头发?那洛渊……”
“洛渊是不是先皇的血脉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必须确保所有人,包括你,相信他只是锦妃和宫外男人生的野种,他没有资格继承皇位,这样他就能更加轻易地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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