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苍山覆雪

    
    颜雪看着她哥和她老公一起出来，两个人脸上都染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应该是相谈甚欢。
    她轻轻松了一口气，走过去自然而然的挽住肖苍山的手臂，跟他眨眨眼。
    肖苍山低头和老婆碰了碰额头，旁若无人的亲密。
    颜湫对此已经见怪不怪，视线去看林心沫。
    她也在看他。
    “我们该回去了吧？”颜雪说完，看向林心沫。
    林心沫垂下头，没有说话。
    肖苍山估摸，他老婆应该是已经把这个女孩子拿下了。
    “好，颜湫哥，那我们就回去了。”说完，他又问林心沫，“林小姐可有什么东西要收拾一下？不着急，我们等你一下。”
    林心沫咬着嘴唇，摇头，声音低低的：“没有，没有什么。”
    她在这里哪有什么好收拾的。
    “那好。”肖苍山点了下头，“那就走吧。”
    真的要走？
    她真的要走吗？
    他会挽留她吗？
    心里其实还隐隐的抱有一丝微乎其微的期待。
    可惜，她都跟着肖苍山和颜雪走到了门口，身后男人还是一言不发。
    果然，他也觉得她跟着他们走比较好。
    她是替身。
    林心沫嘴上说着做替身也不要紧，做替身也愿意。
    可实际上，她光是想到替身这两个字，就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
    到底年纪小，17岁如花。
    她对未来，尤其对自己的爱情，还是充满了幻想的。
    颜雪说得对，就算现在她说的大义凛然，天花乱坠，时间长了，总有计较的一天。
    那么有些事，有些感情，还不如干脆不要开始。
    遇见他，已经是她最大的运气。
    不然，像她这样平凡的女孩子，大概也就是在尘埃中消失的份，哪有机会真正的改变命运。
    所以她该感谢他，永远带着感恩的心。
    想到这里，林心沫在门口回头。
    颜湫还是那样一如初见时的温柔微笑，温柔的让她心痛。
    “叔叔。”
    “嗯，去吧。”
    “叔叔，谢谢你。”
    说完，林心沫快步离开，比起走，她更像是逃跑。
    颜雪看了肖苍山一眼，细眉簇起。
    肖苍山笑着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楼下，林心沫坐在车后座，从上车起，她就一直望着车窗外出神，一句话也不说。
    颜雪几次想要跟她搭话，看见她的表情也就都咽了回去。
    肖苍山一手控着方向盘，一手伸过来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捏了捏。
    颜雪呼出一口气，回捏他一下，对他笑笑。
    没关系，不用担心，一切有他呢。
    晚上，甜甜小公主回来，一看见林心沫，她顿时吃惊的瞪大眼睛。
    她见过这个姐姐！
    见过这个漂亮姐姐的！
    激动的抱住她爸的脖颈，小公主的一句话，让在场人都沉默下来。
    “爸爸！是姑姑回来了吗？她是甜甜的姑姑吗？”
    肖苍山轻咳一声，温柔的给女儿解释，“宝宝，叫姐姐。”
    原来是姐姐啊。
    小公主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很礼貌的开口，脆生生的叫：“姐姐好！”
    肖苍山把她放在地上，她就跑到林心沫面前，仰着脸看她。
    林心沫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孩子，比洋娃娃还要精致的小脸，甜蜜的笑容。
    简直完美继承了父母最优秀的基因。
    漂亮可爱的孩子总是天生引人喜爱。
    她也忍不住笑着，弯下身朝小公主伸出手，示好：“你好，我叫林心沫。”
    小公主小大人一样握住她的手，告诉她：“姐姐，我叫肖天蓝，你可以叫我甜甜。姐姐，你长得和甜甜姑姑好像啊。”
    呃……
    女儿今天话好多。
    颜雪快步过去把女儿抱起来，“甜甜，我们先去换衣服，准备要吃晚饭了。”
    吃货小公主听到开饭，立刻眼睛锃亮，趴在妈妈的肩上，她对林心沫摆摆手，“姐姐，一会儿见哦。”
    林心沫微笑点点头。
    等颜雪带着小公主上楼，肖苍山走过来，“甜甜的话，你别介意。”
    对于肖苍山，林心沫有一种下意识的敬畏。
    怎么说呢，这个男人的气场强大且危险，不似颜湫那般温和。
    他只有面对妻子和女儿时，凌厉才会退去。
    林心沫跟他待在一起，就会紧张。
    “不会的。”说完，她舔了下唇。
    肉眼能见的紧张。
    肖苍山失笑，“坐吧。”
    她和他的二雪长的真的很像。
    有某些瞬间，他都会把两人混为一谈。
    晚饭过后，肖苍山把林心沫叫到了书房。
    看她还是那样紧张局促的样子，弄得肖苍山都有些尴尬。
    自己也不吃人，怎么她就怕自己怕成这个样子。
    “林小姐，请坐吧。”
    林心沫板板正正的坐下来，腰背挺直，手交叠放在腿上，垂着眸，很乖巧安静。
    肖苍山坐在她对面，尽量温和声音：“你家里的事，我找人去查过了。”
    一怔，林心沫抬起头。
    “你放心，事情已经都解决了。”
    解决了？
    这么快？
    果然有钱人的能力和手腕，是她永远也想象不到的。
    “高利贷，我已经让人帮你还上，那些人以后不会再来骚扰你。至于你继父，”顿了下，肖苍山把一份东西推到她面前，“你看一下。”
    林心沫拿过来翻开，再次愣住。
    解除关系协议。
    “你继父对你做的事，我也了解了一些。当然要不要和他解除关系，要看你的意愿。他已经签字，如果你签字，那么你们就此解除关系。因为你还未成年，所以暂时会由我来做你的监护人，直到你成年。”
    “……”
    捏着那份协议书，林心沫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有，”起身，肖苍山走到桌子前，拿了上面放着的几份资料，“还有这些，你也可以看看。你在学校的成绩非常好。这里有几所国外很不错的大学，以你的成绩，都可以考进去。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申请入学，至于学费、生活费，你都不用担心。我会帮你负担到你毕业。”
    捏紧手里的协议书，看着那些学校的资料。
    这些，这些东西都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这样的未来，对以前的她来说，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可现在，就在这里，就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只要她点头，这些就都是她的。
    她可以过上全新的人生，拥有梦寐以求的一切。
    “肖先生，我毕业之后，是不是只要愿意，您还会为我安排工作？”林心沫略带嘲讽的问道。
    “林小姐，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要帮你安排你以后的人生，我只是给你提供一种选择。要不要选，在你。”肖苍山还是那样温声。
    她选？
    她有选择吗？
    要么接受这一切，要么重新回到尘埃。
    正常人都会选，选……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当然。”肖苍山露出微笑，“你可以慢慢考虑。在考虑好之前，就留在这里吧。我和颜颜会好好照顾你。”
    说完，肖苍山站起身。
    刚迈步，身后，林心沫的声音响起，“肖先生。”
    肖苍山站定，回头看着她。
    她垂着眸，声音低低的：“您想帮我这一切，送我出国，是不是因为我很像您妹妹？您担心叔叔他……所以要我离开？”
    彻底离开。
    肖苍山没有打算隐瞒。
    “我不能否认，有这方面的原因。”
    她知道，没有这张和他妹妹相像的脸，她不会遇见颜湫，不会有机会拥有这一切。
    这些，所有的这些，都是这张脸，这张和他去世妹妹，颜湫去世恋人相像的脸，带来的。
    第一次，林心沫矛盾的恨自己有这张脸。
    卧室里，颜雪看肖苍山推开门，急急站起身，瞳孔瞪大看着他。
    肖苍山失笑，关了门走过来，“干什么呢？”
    颜雪一把握住他的手，“怎么样？怎么样？”
    “嗯？”
    “她是同意了还是拒绝了？”
    “她说要考虑一下。”
    “考虑么？”颜雪闻言，略微失望的皱眉，“考虑多久啊。”
    “颜颜，毕竟是个这么大的事。她又才17岁，都没成年呢。拿不定注意不是很正常的吗？”
    “唔，也是。”叹口气，颜雪坐在床上，仰起脸，“你说，她会答应吗？”
    肖苍山刮了下她的鼻尖，“我想，会的。”
    “是吧。”闻言，颜雪露出笑脸，“那就好，那就好。”
    *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一切。
    甚至没有他在隔壁。
    林心沫失眠了。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终于坐起身，摸到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
    犹豫着，拨出那个号码。
    “喂。”
    在这样寂静的夜里，他的声音让人听着想哭。
    林心沫咬着唇，半天发不出声音。
    颜湫等了等，轻声叫她：“心沫？”
    “嗯。”
    “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叔叔，肖先生今天跟我说……”
    把肖苍山为她提的那些梦幻条件说了一遍，她轻声问：“你觉得我应该，我应该答应吗？”
    说实话，颜湫也很惊讶。
    惊讶苍山会做到这一步。
    对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子来说，这样的诱惑，怎么能拒绝？
    这是她逃离火坑，开启美好人生的唯一机会。
    不紧紧抓住，日后一定后悔。
    “你不想答应么？”
    林心沫张张嘴，自嘲一笑。
    她该怎么说？
    怎么告诉他？
    她犹豫的原因。
    因为他。
    得到即放弃。
    她放弃他，得到这一切。
    其实，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说着她最不想承认的真话。
    就算她不放弃他又怎么样呢？
    她就一定能得到他吗？
    且不论他心里的恋人伤，再说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他在乎那个女人。
    他是不是爱那个女人，她暂时不知道。
    但至少看得出来，那个女人在他心里的位置很重。
    都说，人下意识的一些细微举动不能骗人。
    那天，她身为局外人，看的清楚明白。
    种种对她来说，都是复杂的矛盾。
    “叔叔，我不知道。”
    “听从自己的内心。不过你要是问我的意见，我建议你接受，这对你是好的。”
    “叔叔？”
    就算想到他会这样说，但真的听到他这样说了，林心沫还是接受不了。
    “叔叔，你要我接受吗？我接受就必须出国，就，就不能再见……”
    再见你。
    这样也没关系吗？
    “我们就见不到了。”
    “我有什么好见的，老男人了。”
    “叔叔你不老。”
    “你都叫我叔叔，我还不老？”
    “……”
    “好了，早点休息吧。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明天，也许明天你就有答案了。”
    “……嗯。”
    “晚安。”
    “晚安。”
    ……
    尹氏。
    总裁办。
    尹听画站在落地窗前。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样发呆多久了。
    好像，很久了。
    转身回到大班椅上坐下，她看着桌上安安静静的手机，纤细的手指微蜷，轻轻叩击着桌面。
    她在等。
    等某个人的电话，某个人的解释。
    今天是期限，要是过了今天他还没……
    烦躁的耙了粑头发，把自己一头长发扒拉乱七八糟。
    尹听画唉声叹息的倒在桌上。
    如果他还是没打来电话呢？
    怎么办？
    她还能没心没肺，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继续缠着他吗？
    狠话都已经放出去了。
    所以，她为什么要把话说的那么满！
    为什么啊！
    “铃！”
    突然，手机就这样毫无预兆的震动响起。
    尹听画一个激灵，猛地抓过手机。
    因为动作太急，手机都差点从手心里滑出去。
    定睛一看来电人，她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莫一航。
    屏幕上闪烁着三个字。
    皱着眉，她接起，没好气的问：“干什么啊？”
    莫一航一愣，无辜的笑道：“怎么这个语气啊？我惹你了？大小姐。”
    呼出一口气，尹听画调整了一下情绪，“没，什么事？”
    “你快下班了吧，一起吃饭？”
    “不吃。”
    “那一起喝酒？”
    “……好。”
    “那我过去接你。”
    “不用，直接皇色见吧。”
    “OK，等你哈，不见不散。”
    挂了线，尹听画站起身，拿了挎包往外走。
    是她太蠢。
    蠢得以为自己在他心里至少有一席之地。
    到最后惨遭打脸。
    是她活该。
    低着头从尹氏大楼走出，没走几步，她停下来。
    那种感觉……
    抬起头，她惊讶的瞪大眼睛。
    前面，不远处，有人站在那里。
    不是颜湫是谁！
    他居然亲自过来了！
    用力揉了下自己眼睛，尹听画生怕那是自己的幻觉。
    可是他还在。
    她揉完眼睛去看，他还在那里，浅浅的笑着。
    嘴角笑容无限度的扩大，再扩大。
    她拿出手机拨出号码，“喂，莫一航，抱歉我这边有点事，今天不跟你喝酒了。改天请你吃饭赔罪，就这样。”
    一口气说完，她不等莫一航的回答，直接把手机挂断。
    快步走过去，她在他面前站定。
    想到什么，赶紧收起笑，一脸“冷若冰霜”的问他：“你怎么来了？”
    颜湫侧身打开车门，“先上车吧。”
    尹听画上前一步，“啪”一声把车门关上。
    颜湫怔了一下。
    她看着他，抱起手臂，“你以为这样我就会上车，然后我们和和美美去吃饭，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我在你心里，这么容易哄吗？”
    他的眼底明显闪过慌张和不知所措。
    尹听画看见了，但是也没打算这样结束掉。
    把女孩子带回家，这绝对是不能姑息的小事。
    是大事！
    天大的事！
    “解释吧。你先解释，我再考虑要不要上车。”
    “在这里？”
    “嗯，在这里。”
    颜湫面露为难，小心翼翼和她商量，“我会跟你解释，能不能换个地方？”
    他的样子，尹听画实在忍不住想笑。
    憋着，憋不住。
    算了算了，败给他了。
    自己打开车门，她坐进去。
    颜湫松了一口气，赶紧绕过一边上车。
    启动车子，驶离。
    他们都没发现，拐角，还停着一辆黑色的保时捷。
    车上男人握紧了手机，良久，嘲讽自嘲。
    把手机扔向副驾驶，男人闭上眼睛。
    就说她怎么忽然爽约。
    原来如此。
    还想着给她一个惊喜，到头来，却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惊”。
    *
    挑了个环境安静的中餐厅，要了个包间，很适合谈事情。
    颜湫站起身，隔着桌子给她倒水。
    尹听画盯着他修长的手指动作，心脏一下一下跳的厉害。
    端起水喝了口，她看向他，“解释吧。”
    “先点菜吧。”
    “你打算拖延时间吗？”
    “吃完饭，我保证说。”
    尹听画撇嘴，按下桌子旁边的按钮。
    服务生敲门进来，为两人点餐。
    两个人要了四菜一汤，饭后尹听画挖着甜品，几口之后，放下勺子，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
    “你现在可以说了。地方找了，饭也吃完了，甜品我也吃完了。你应该不会还要拖延时间了吧？”
    颜湫苦笑。
    在她看来，他做的这些都是拖延时间么？
    “好，你想让我解释什么？”
    “颜湫，别给我整明知故问那一套。”尹听画皱起眉，语气还真是不太好，“那个女孩是谁？为什么在你家？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她叫林心沫，因为遇到点麻烦所以暂时在我家，我们两个没有任何关系。”顿了下，颜湫补充：“现在她不在我家了，在雪雪那边。”
    “颜湫，你能对我诚实点吗？”尹听画垂下眸子，有些哀伤，“你要我相信这些？我要的不是这样的解释，你该明白的。你如果还是要这样敷衍我，那么今天你就不应该来找我。”
    尹听画说完，站起身。
    她要走，并且已经走到了门口。
    伸手握住门把手，她的另外一只手被拉住。
    “听画，别走。”
    尹听画用力咬了下唇，猛地转过身，“颜湫，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