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留痕

    
    第十七章 新学年，新老师
      这一年的暑假过得特别无趣，暴雨持续时间长、降雨强度大，连出门都不太方便。在Z市某局当领导的爸爸每天都要带队奔赴一线指挥抢险救灾，在重点中学当数学老师的妈妈忙着辅导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学生，馨悦只能在家里靠电视、小说度日，偶尔和同学电话联系。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和成阳辉通电话，可惜他要在学校招生办帮忙，打电话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好不容易熬过一个暑假，馨悦迫不及待地回到学校。等室友们陆续返校，大家一开聊，她才发现别人都过得很充实，唯有自己蹉跎了一个暑假。
      林俐暑假去了章伟宏家，正式拜见了未来公公婆婆；那叶去了北京，小李子做向导，带她玩了个遍；刘立珊和男朋友向各自父母公开了他们的关系，双方的父母见了面，好像还都挺满意；就连叶书华也去了一趟深圳，虽然她拒绝透露详细内容，但从她心满意足的笑容来看，馨悦知道她一定是成功地得到了那个邻家大哥哥的某种承诺。
      正式跨入大三的门槛后，课程中程序设计的份量明显加重，六个女生开始考虑买电脑的事了。七嘴八舌地商量了很久，最后，韦晓芸和刘立珊决定合买一台，那叶和林俐凑钱买一台。
      那叶兴冲冲地问道，“你们俩不买吗？”
      馨悦看到书华不作声，突然想起她家里的情况，赶紧接上话，“当然买了，我们俩早就商量好了。”
      书华醒悟过来，也点点头，眼神却有些闪烁。
      等到其他人开始兴致勃勃地讨论买什么机型、如何配置时，书华拉着馨悦走到走廊上。
      沉默了一会儿，书华终于缓缓说道：“你知道我的情况，如果我开口要钱，他们一定会给，可我不想。”
      馨悦已经去过书华家，知道了她的一些情况。两岁的时候，她父亲意外身亡，一年后母亲带着她改嫁，后来就有了个小她四岁的弟弟。书华说，继父很关照她，从来没有在经济上克扣过她，就连家务活也很少让她动手。可是那份关照中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透着些疏离，让她深感自己寄居者的身份。有时她故意说几句挑衅的话，可继父仍是笑着摇摇头，不和她计较，甚至有的时候她做错了事情，也都是弟弟被骂。书华轻笑道，“其实我宁愿他打我骂我，就像对弟弟那样，也许这样我才能觉得自己不像个客人。是不是有点犯贱？”脸上虽笑着，眼神却很清冷，透着些孤独感。
      馨悦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很久才说：“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他再怎么对你好，却始终是缺了那份发自心底的亲情。而你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不管他怎么做，你都会觉得自己像是个局外人。将心比心，学会换位思考，也许有些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书华摇头苦笑，“也许是我自己的心态有问题，潜意识里一直在排斥他。有时候，我觉得要是完全接受了他，就像是背叛了我的亲生父亲。”
      馨悦叹了口气，“怀念亲生父亲和接受继父，这两者并不冲突啊。亲生父亲给了你生命，继父养育了你，他们都是你生命中不可替代的人。”
      书华点点头，若有所思，却并不出声。馨悦不禁感叹，这么通透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在亲情的问题上犯了这么多年的糊涂。
      沉默了一会儿，馨悦主动开口道：“我存下来的压岁钱可不少呢，一台电脑不在话下。再说我在系办也有机子用，在宿舍的时间不会太多。咱们就别凑钱买了，省得毕业了不好分家产。”
      书华心存感激地笑笑，能有馨悦这么善解人意的朋友，何其幸也。
      当初买电脑时，大家都信誓旦旦地说要好好学习，初衷是好的，可是没过几天就抛到九宵云外去了，整天就是上网、打游戏、看电影，相信这也是很多大学生的生存状态。
      那个时候，腾讯□□还没有横空出世，那叶几乎是一有空就在宿舍用ICQ跨越地域的限制，和远在北京的小李子你侬我侬的。就连一向清冷的书华也经常在晚上对着电脑，泛起一脸异样的潮红，并不算美丽的脸上流动着难掩的光彩，眉眼瞬间就变得生动起来。这是多少分隔两地的恋人们熟悉的情景呀，曾经的鱼雁传书逐渐被电子邮件和网聊取代，网络不知成了多少现代牛郎织女们一解相思之苦的良药。
      一天早上，馨悦照常早起，准备去食堂买好早点送到系办。刚收拾好要出门，发现大家都手忙脚乱地开始洗漱，就连一向嗜睡如命的刘立珊也打着哈欠起床了。馨悦像发现新大陆般惊呼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连立珊都起床了？”
      刘立珊有气无力地抬头瞥了她一眼，边刷牙边含糊不清地答道：“今天是新老师上课，还摸不准脾气，当然不敢翘课了。”
      “新老师？今天不是上肖老师的《计算机网络》吗？”
      “肖老师不是怀孕快生了吗？当然要换新老师啊。”正收拾书包的书华低头答道，“馨悦，你真该分点心思在自己身上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馨悦自然也不敢往枪口上撞。她买好早点，急匆匆地在食堂吃完，又去系办把成阳辉的那份放进他的抽屉。等她赶到教室，书华早就占好座位等着她了，坐下没几分钟，上课铃声就响了。
      一个颇为年轻的男老师夹着课本走上讲台，教室的学生齐齐发出惊叹：“太年轻了吧！”馨悦对着他呆怔几秒，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她低下头，仔细思索，在哪儿见过呢？
      “大家好，我叫唐志扬。”老师看了看大家，开始做自我介绍：“原来教你们《计算机网络》的肖老师休产假，所以由我来接替她上这门课。”
      听完他的自我介绍，答案马上就浮现在馨悦的脑中。是去年圣诞舞会上见过的那位师兄，他不是应该已经毕业离校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居然还做了她的老师？
      做完自我介绍后，这个所谓的唐老师抬起头，笑得阳光灿烂，脸上又露出那两个浅浅的酒窝和左边的一颗小虎牙。已经平静的学生又是一阵兴奋，纷纷交头接耳，“这个老师好可爱啊！”
      “大家先安静，有什么疑问等一下可以提。”唐志扬压压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正色道：“我是本校刚毕业的研究生，第一次当老师。第一次的经历不一定都愉快，所以，为了我们能够合作愉快，我觉得有必要把丑话说在前面。大家不想上我的课的话可以翘课，觉得我讲得不好可以提意见。但是，只要是来上课的，就请打起精神、认真思考，尊重我的劳动，也尊重自己的时间和金钱。”
      第一次听到有老师公开允许学生翘课，学生们觉得既新鲜又刺激，开始在座位上窃窃私语起来。
      “我的话说完了。”唐志扬冷着脸结束了自己的发言，转瞬又恢复了一脸的灿烂笑容，“在正式上课前，有五分钟的自由提问时间，我们互相熟悉一下。有人想提问吗？”
      台下“哄”地一声喧闹起来，有个胆大的男生站起来问道：“老师，可以问你多大年纪吗？”
      唐志扬清清嗓子，微笑道：“收入保密，年龄保密，身高、体重保密。以上数据仅供未来女朋友知道。而且，我多大年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教导你们的能力。还有其他问题吗？欢迎同学们继续提问。”不等下面反应过来，他又马上开口，“既然大家没有问题问我，那就换我来提问了。这位同学，请你谈一谈对网络的个人理解。”
      馨悦正在和书华感叹着这位新老师不按牌理出牌的无厘头风格，根本没有发现老师的手正指向自己。直到唐志扬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林俐用手肘推了她一下，馨悦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他问的是自己。
      馨悦有些茫然地站起来。对网络的理解，很多啊，可是该怎么说？教室里安静下来，同学都在等着她的答案。唐志扬斜倚在讲台边，双目熠熠地看着她，脸上的微笑有一点狡猾。馨悦很快冷静下来，快速地在脑海里组织语言，想要用合适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感受。沉思片刻后，她斟词酌句地回答道：“网络在我的眼里，是美丽的、朦胧的，更是独具魅力的。对于学习，它是知识的殿堂；对于工作，它是经验的宝藏；对于生活，它是必要的调剂；对于朋友，它是沟通的桥梁。在网络世界里，有太多东西可以看、有太多游戏可以玩、有太多网友可以聊，很多以前不可能的事都有了可能。但是，网络从某种意义上讲毕竟只是一种工具、一个平台，它带给我们的应该是便利和享受，绝不能成为生活的主旋律。如果不能清醒地看到这一点，甚至沉迷其中，那网络带给我们的就只有痛楚了。”
      唐志扬点头示意她坐下，然后带点调皮地调侃道：“这个同学答得很好，短短几句话就把我们先后带到了中文和政治课堂。不过，我们现在还是要回到现实，一起来学习冰冷枯燥的网络知识。”
      同学们闻言大笑，馨悦在大家的一片笑声中醒悟到自己的回答完全偏离了专业的轨道，不由脸上微微一红，尴尬地低下头咬着唇，以掩饰自己的窘态。过了一会儿，她才逐渐恢复平静，开始认真听课。原来他讲课还真不错，完全没有一般计算机专业老师的刻板气息，真正做到了寓教于乐，让学生在愉快的氛围中不知不觉地掌握了课程的精髓。馨悦在心里嘀咕，真是人不可貌相。
      下课回宿舍后，消息灵通的那叶又开始眉飞色舞地贩卖二手八卦，“你们知道吗？那个唐老师是一直是系里的高材生，本科就在全国的程序设计大赛上获奖了。听说他连微软的offer都接到了，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又改变主意没去，留在系里当老师了。”
      馨悦摇摇头，“不奇怪啊。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可能他喜欢学校这种闲适平静的环境。”
      “可是学计算机专业的有哪个不想进微软这种行业巨头？有哪个高级人才不是从软件开发起步？再说学校的收入也远远不及企业啊。”韦晓芸反驳道。
      刘立珊也点点头，“是啊，在学校呆几年就会和行业的前沿技术脱节了。”
      馨悦愣了愣，扑哧一声就笑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怎么想、怎么做，都是唐老师自己的事，我们何必瞎操心。”
      众人点头称是，又开始天马行空地讨论起别的话题。忽然，那叶想起什么似地补充了一句，“按理说唐老师今天是第一次上课，可我怎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林俐给她一个鄙夷的表情，“你这个色女，H大还能有几个帅哥是你不认识的？”
      那叶瞪大眼睛，骇然失笑道，“拜托，他也算帅哥？顶多算是个有点可爱的大男生。”
      “你们冤枉那叶了，她确实见过唐老师。就是去年研究生院的圣诞晚会，我也在场的。”馨悦笑着解围道。
      “这下相信我没瞎说了吧？”那叶得意地笑道，“另外，我觉得有必要申明一下。我看帅哥纯粹是出于对美的欣赏，绝对没有其他目的，以后不可以诋毁我纯洁的灵魂。”
      书华笑道，“知道老佛爷你道行高，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刘立珊困惑道，“你们说怪不怪？我也觉得对唐老师有点熟悉的感觉。”
      韦晓芸煞有介事地得出结论，“连立珊都这么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大概是他长了张大众脸吧。”
      几堂课后，唐志扬俨然成了计算机系的新偶像。虽然那张颇显年轻的娃娃脸有损为人师者的威严，但他扎实的专业知识、开明旷达的教学方式、幽默风趣的语言，为他赢得了超高人气。正因如此，尽管他从不点名，但如非万不得已，几乎没人翘他的课，甚至其他年级和专业的学生来蹭课的情况也呈愈演愈烈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