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留痕

    
    第二十一章 离别的车站
      又是一个夏天，又到了分别的季节！
      大学里开始弥漫着毕业的气息，广播里反复播放着离别的歌曲，毕业生们纷纷搜罗出自己的旧书、旧笔记、录音带等等出来摆地摊，在和学弟学妹的讨价还价中保持着和这所学校的最后一点联系。学校周围的饭店生意都异常火爆，晚上回宿舍的路上，总是会碰到一些三五成群喝醉的人。夜晚的女生楼下，也总有人一把吉他、几罐啤酒，喊着某个女孩的名字放声高歌，唱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也许他们是在借酒壮胆，做了一直想做却没胆量做的事，为告别学生时代之际来一次最后的放纵。他们告别的不仅是大学生活，更是一段青春年华的终结和割舍不下的情谊吧。
      似乎突然多了不少即将毕业的学生，总会看到他们穿着学士服流连在校园四处，拍下一张张照片留念。来往的学生们不自觉地被这种气氛感染，都放慢步伐，用一种或羡慕或感伤的目光打量着他们，想象着各自毕业时的样子。这天下午，馨悦经过广场时，看到拍照的毕业生们，颇为感慨地想到再过几个月，这个校园又将迎来新鲜的面孔，一年年的迎来送往间，她也不知不觉地度过了三年时光。一年后，自己也将披上学士服成为毕业生中的一员，不知那时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必定是无限留恋的吧，这可是她待了四年的校园，收获了爱情和友情的地方。
      正边走边想，馨悦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伫足回首，看到一个身穿学士服的高大身影正急切地奔向自己。那个人背光，她一时没把他认出来，直到那人离得近了，她才发现是张宁远。自从寒假在车站分开到现在，两人一直未曾碰面。
      馨悦惊喜地叫道：“师兄，是你。”
      “远远看着背影挺像你，没想到真的是。”可能是刚才跑得太急，张宁远的声音还有些喘息未定。
    她笑盈盈地问：“师兄，毕业了去哪里高就？”
    “还能去哪里，”他笑着摇摇头，“回大同，一家矿务设计院。”
    她开心地笑道，“不错啊！可以回父母身边，而且大同是有名的煤都，设计院肯定大有用武之地。”
      张宁远淡淡笑道，“算是吧。”他定定地看着馨悦的眼睛，沉默了许久才望向远处，然后开口，“我要走了，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馨悦垂下眼睫，心里也颇有些伤感，但片刻后她还是抬起头，微笑地看着张宁远，“现在交通这么便利，会有机会的。”
      张宁远深深地看她一眼，点点头，“也许吧。”他招手叫来不远处拿相机的同学，然后一脸笑容地对她说：“先不说这些了，来跟我合张影，留个纪念。”
    张宁远拉着她站到附近的花丛前，一个劲地问同学：“怎么样？这个位置可以吗？背景好看吗？没背光吧？”
      馨悦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个同学也大叫：“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罗嗦，我脑袋都要被你问晕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好，我不说了。你多拍几张，一定要把小师妹拍好。”
      那个同学做了个OK的手势，连摁了几下快门。正要收工，张宁远又大叫道：“等一下，我刚才好像眨了眼，你再拍两张吧。”
      正说着话，馨悦突然看到成阳辉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正向她点头示意。馨悦脸上的笑容顿时娇媚如花，完全没有发现张宁远已经靠得很近，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还把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看上去很像是环抱住了她。这个时候，张宁远的同学摁下了快门，张宁远也迅速把手垂下，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一场幻觉。
      等他们照完相，张宁远也发现了成阳辉的身影，不知道是否看到刚才的一幕。想到这些，他有些心虚地笑笑，“成老师，能和我们一起合个影吗？”
      成阳辉嘴角微扯，脸上似笑非笑，“好啊，我和你照一张。”他特意加重了“我和你”的发音，很明显地把馨悦排除在外。
      事后，馨悦埋怨道：“干嘛不让我一起照，我们俩还从来没有合影过呢。”
      他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不喜欢照相。”过了一会儿，他揽她入怀，用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低声地问：“你今天为什么和他靠那么近？还笑得那么甜？”
      “有吗？”她怔了怔，突然笑了，“你是在吃醋吗？”
      成阳辉忙顾左右而言他，“你今天怎么没去系办啊？”
      馨悦回头看着他，“不可以转换话题哦。”又起身抱住他，把头埋进他怀里，喃喃地说：“你开始为我吃醋了，我好高兴呢。”
      他有些无奈地笑笑，气息徘徊在她耳边，“时间过得真快，还有一年你也要毕业了。”
      她微仰起脸，只露出闪亮动人的一双大眼睛，“那有什么关系！我肯定留在C市，我们还是在一起呀。”
      成阳辉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有一瞬的失神。最后，他闭上眼睛，微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谁能料到以后的事情。再说，你家里也不一定同意啊。”
      她坐起来，坚定地说：“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不会离开。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他睁开眼，抬起她的下巴逗笑道：“我是随便说说的，你就当真了？不说这些了，还有一年才毕业呢，现在讨论这些未免太早了点儿。”
      六月最后一天的清晨，等馨悦听说张宁远要提前离开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当她气喘吁吁地赶到站台，离开车时间只剩十几分钟了。
      站台上有很多学生，都是毕业生和送站的人。有些女生已经开始小声地哭泣，要好的同学，特别是那一对对恋人更是相拥而泣。她焦急地四处张望，可是在人群里，却怎么也找不到张宁远的身影。她无助地靠在水泥柱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失望、自责、茫然，真是百感交集。还是这个车站，是张宁远在这里把自己接到学校，每年寒假也都是他把自己送上回家的火车，终于可以让她尽一次心意，却还是错过了。
      “馨悦，你怎么在这里？”张宁远从天而降般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忙把眼睛闭上，瞬即又睁开，终于惊喜地破涕为笑，“真的是你。太好了，我总算赶到了。”
      他急切地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她点点头，“师兄，你提前走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刚才真怕赶不上了。”
      张宁远朝旁边哭作一团的一群学生努了努嘴，苦笑道，“我就是怕面对这种场面，才特意没告诉你的。”
      馨悦忙糊乱擦了擦脸上残余的眼泪，勉强笑道：“放心，我一定不哭。”
      两个人站在原地说说笑笑，仿佛只是在公交车站送人去市中心逛街。馨悦甚至有种错觉，好像以后还能在学校碰见他，还能看到他温暖的笑容。但列车员的哨声把一切假相都打破了，他们醒悟过来，这次的离去再无回程，一分别也许就是永远。
      她对他微微一笑，眼泪却模糊了视线，“快开车了，你走吧！”
      张宁远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得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她，仿佛要把她的样子刻进心底。馨悦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就那样静静地对视着，直到火车的汽笛声响起。他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抱住她，有冰冷的水滴落在她的发顶，缓缓沁进发间。她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心里有一瞬在犹豫着该不该推开，但终究没有付诸行动。不知过了多久，他在她耳边轻轻说：“好好照顾自己。”话音一落，他终于深吸一口气，猛地放开她，头也不回地冲进车厢。
      列车似乎是悄无声息地启动的，看到车一动，她再也忍不住，眼眶轰的一热，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
      火车渐渐消失在铁道远方，身边仍不时传来一些学生的哭喊声。站台上的人都在挥手说再见！再见？可何日才是再见之日呢？
      她久久地凝视着火车消失的方向，仿佛那个熟悉的身影还会再出现。可是，人生就象列车，爱情停停走走，朋友去去留留，擦肩而过的风景注定只是一抹瞬间的掠影。他早已经越走越远，一切都成为过去式了。
      她朝着火车离去的方向，在心里轻轻地说：“再见，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