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留痕

    
    第二十二章 十字路口
      大四一开学，宿舍的气氛明显与先前大不相同。大家并未因为课少清闲，便无事可做；相反地，都感到有一种无形压力笼罩于身，每个人心里也都多了一份盘算，毕竟，大学已经过完三年，该为自己的前途早做打算了。
      总有些相熟的师兄师姐感叹职场的艰辛，也看到有些学长在漫漫考研路上走得苦不堪言。此时的她们，心中多少有些迷茫和彷徨，考研和就业两个选择摆在面前，是去社会寻找一份属于自己的天地？还是继续留守在美丽的校园，在象牙塔开拓属于自己的空间？站在学校与社会的交汇处，她们有些不知所措。这天晚上睡觉前，大家又开始谈论考研和就业，究竟该何去何从？
      韦晓芸说：“我男朋友说他本科没能考上北京的学校，是他一生的遗憾。所以，他一定要去北京读研究生，我不和他一起考又能够怎么办？”
      馨悦感叹道，“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你大一的时候不就下定决心要考研吗？”
      晓芸摇摇头，“以前我确实是雄心壮志，总觉得自己也算天姿聪颖，只要肯努力，就算是北大清华也会有我一席之地！既然高考没能得偿所愿，那就一定要通过考研实现自己的心愿。”她停下来喝了口水，再开口时声音温柔了不少，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可是那些都是以前的事了，人都是会变的。和他在一起后，我才发现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两个人能够在一起，比什么都强。既然他想考研，那我就陪他一起考。”
      馨悦扑哧一笑，戏谑道，“看来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百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
      韦晓芸翻了个白眼，嘴角却仍噙着笑，“你别笑我。等你有了男朋友，一定比我还柔情似水。”
      叶书华意味深长地看了馨悦一眼，淡淡地笑着说：“是啊，她肯定比你更加柔情似水、无怨无悔。”
      那叶也表示要考研，“小李子在本校保研的可能性很大，我也只能想办法去北京了。咱们这样的本科生在北京也找不到太好的单位，只有通过考研提高含金量。”
      林俐好笑地看着她，“小李子不是该对你唯命是从、百依百顺的吗？你这老佛爷当得也太窝囊了。”
      “老佛爷”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大事当然还是我做主，这些小事自然要放权了。”然后她转换话题，饶有兴趣地问道：“立珊，你呢？考研还是找工作？”
      “不考。”刘立珊摇摇头，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向松已经在我们市的一所专科学校教书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明年肯定也会回家乡工作。我们的想法很简单，都没什么大抱负，只想过点平稳安逸的日子。”
      那叶提醒道，“大家都削尖了脑袋往大城市里挤，偏偏你们要回那个小地方。现在你也许会觉得平平淡淡才是真，可没准过些年你又会觉得那样的生活太乏味，到那时候再委屈抱怨就晚了。”
      馨悦低声回了一句，“话不能这样说，彼之所好，我之□□，每个人想要的生活都不一样，只要自己觉得适合就好。”
      刘立珊笑着点头称是。
    韦晓芸和那叶热火朝天地讨论起考研的一些具体事项，两个人目的地一致，马上就结成了考研同盟。她们交流了好久，才发现还有几个人一直都没有表态。韦晓芸顺口问道，“你们三个人呢，怎么打算的？”
      “我？”沉默了许久的书华轻轻摇摇头，“不考。”
      那叶追问道：“为什么？”
      “这世界又不是只有考研一条路。早点自立不也挺好吗？”书华轻笑道，眼睛里光彩闪动，满是期待，“我要去深圳找工作，到那里去圆我的梦。”
      这还是馨悦第一次明确地知道书华的打算，一想到最好的朋友要去遥远的他乡，她惊讶之余不免有些伤心，“你不留在这里吗？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那我们以后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经常一起逛街、吃饭、聊天了。”
      书华笑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去深圳是为了能跟他在一起，你应该可以理解我的心情啊。何况深圳也不算太远，坐火车10个小时就够了。早上出门，晚上就可以一起吃饭了，如果坐飞机就更快了。而且，现在通讯这么便利，我们不是随时都可以联系吗？”
      馨悦点点头，完全理解了书华的心情。她想和那个人在一起，就像自己也一样舍不得成阳辉，虽然他从来没有明确的意见，但她肯定会想办法留在C市。想通了这点，馨悦虽然仍有些不舍，却也由衷地为书华高兴。
      馨悦急切地看着林俐，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俐俐，你呢？不会忍心留我孤苦伶仃一个人在这里吧？”
      林俐回过神来，好像刚从梦里醒来一般，“我不考研。如果我成了研究生，章伟宏就更觉得有压力了，我不希望那样。”说完又一把勾住馨悦的肩，调笑道，“我当然想留在这里了，就算是为了你，我也得全力以赴啊。小宝贝，你这么单纯善良，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怎么能放心，我怎么也得在身边保护啊！”
      馨悦嘴一撇，“甜言蜜语，我才不相信呢。只要章伟宏小指头一勾，你就会丢了魂儿似的乖乖跟他跑了，哪里还记得我姓甚名谁。”
      林俐被说中心事，却仍然面不改色地拍了拍胸膛，“放心，我绝不是重色轻友之人。”
      那叶嗤之以鼻，“不错，你不是重色轻友，你是有异性没人性。”
      “噗——”寂静的屋里突然一阵爆笑！几个女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韦晓芸更是趴在被褥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猛捶床，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就连恼羞成怒的林俐也一下子就破功了，没法再板着脸装气愤。
      没心没肺地笑了好久，大家才渐渐安静下来。罪魁祸首那叶开始发问，仍然是继续刚才的话题，“馨悦，只剩你了。说说你的想法吧。”
      馨悦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我还没想好呢。应该是直接工作吧。”
      其他人都安静了，似乎都很诧异她的答案。韦晓芸问：“你怎么会不考研呢？你成绩那么好，英语也早就过了六级，不继续深造实在是有些可惜。再说你家里条件也不错，根本不需要急着工作赚钱啊？”
      “我这人从小就胸无大志，从来都不想成为什么学者和女强人，不管是读书还是赚钱，够用就好。”馨悦咬唇沉吟了一会儿，“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理想的话，我希望二十五岁之前嫁给自己爱的人，二十八岁之前生个健康可爱的宝宝，我们一起过简单快乐的生活。”
      那叶夸张地尖叫一声，开玩笑道，“天哪，你这叫什么理想？亏你还是个优等生，不想着以后怎么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为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努力奋斗！只想着早点结婚生子，过自己的小日子，简直是H大女生之耻！以后可别说你认识我，免得影响我知识女性的高贵形象。”
      馨悦不以为然地笑道，“我就是想过老公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这辈子是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了。你们可得好好努力啊，日后功成名就，我也好沾点光。”
      韦晓芸和那叶决定考研后，两个人每天都行色匆匆，像是回到了为高考日夜奋战的状态。早上，常常是其他几个人还在寝室睡懒觉，而她们俩已经结伴出去上自习了。晚上，几乎都是踩着熄灯铃声回来，有时候还彻夜不归。韦晓芸的生活似乎只剩下复习和恋爱两件事情，而且约会的时候，她和曾建平的话题也往往是围绕着考研展开；而那叶和小李子通电话、网聊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有时候甚至好几天才联系一次。
      进入十二月，是学校开始组织毕业设计选题的时间了。
      彼时，互联网已经成为大学生的学习生活中一种非常有用的资源，有一些网站几乎一网打尽了公共课老师可能布置的所有作业，并且提供了N个版本的参考答案。一些比较投机的学生只需复制、粘贴、打印，不出几分钟，一篇天衣无缝的论文便拼凑出来了。到了写毕业论文的时候，互联网更是威力无穷。出于就业或考研的压力，有些学生不大可能把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毕业论文上，互联网中的海量信息对他们而言，不谛是个福音。
      在选题的时候，馨悦发现唐志扬的名字也赫然在列，是电子商务网站和某国企办公自动化系统建设两个课题的指导老师。本着熟人好办事的原则，馨悦选择了他作为指导老师。经过双向选择后，林俐也成了唐志扬旗下一员，章伟宏却不知何故，调整到了其他老师名下。馨悦当然也被他招至麾下，还美其名曰“肥水不落外人田”。
      在给设计小组的同学开会时，唐志扬却眉开眼笑地当头给大家泼了一盆冷水，“选我的同学不少啊，看来我的群众基础还是相当不错的，大家都觉得我万事好商量。可是，我现在要更正你们中间一部分人的想法——别看我平时没什么架子，怎么玩、怎么闹都行，可是工作起来我是相当严格的。以前读研究生的时候，我帮导师带过本科生的毕业设计，他们都评价我是只笑面虎。我觉得这个形容很贴切，我不但是笑面虎，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听到老师不计形象的自我评价，同学们一阵开心的哄笑。等大家平静下来之后，唐志扬又继续往下说：“我知道，现在互联网上有很多专业论文，足以让人花几个小时就拼凑出一篇像模像样的毕业论文。可是我希望你们不要指望像对付政治课作业那样，在网上搜索几篇相同主题的毕业论文，然后复制、粘贴一轮，稍作加工后就完事大吉了。在这方面我是前辈，比你们更在行，有不相信的可以试试看，是不是可以做到毫无破绽，逃过我的‘火眼金睛’。”
      直入主题的开场白后，唐志扬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对有些同学而言，毕业论文的选题在以后的工作当中可能永远也用不上。但是，完成一篇毕业论文其实就是完成一次系统的思维训练，不管以后你们从事什么样的工作，这些思考问题、处理问题的方法都是经常需要用到的。所以，我希望大家可以积极地对待毕业设计，学会享受这个辛苦的过程。等到过若干年，你再回过头来看的时候，就会清楚这些辛苦是不是值得了。”
      唐志扬带的两个毕业设计选题都是和他承担的实际应用项目相结合的，在整个设计过程中，他对学生果然如之前所言般高标准、严要求，弄得大家叫苦不迭。馨悦和成阳辉商量后，也辞去了在系办的差事，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毕业设计和找工作的问题上。也是在这种高压下，大家得到了比较系统的实际工作锻炼，更重要的是在项目的研发过程中学会了如何运用所学知识来分析问题、解决问题。虽然比其他指导老师带的学生都要辛苦，可他们渐渐食髓知味，开始理解了唐志扬所说的享受过程。
      虽然后来有一些人从事的工作和所学专业完全无关，但在此过程中养成的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严谨缜密的逻辑分析能力、良好的沟通表达能力和团队协作精神，的确让他们受益匪浅。而馨悦后来的经历更是让她相信人的际遇也和缘分一样，冥冥中似乎自有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