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留痕

    
    第二十九章 雨夜里的风波
      这一年春天来得早，一月中旬就是春节了。虽然要大年初一才正式放假，不过外地人提前两、三天走早就成了惯例，何师傅也提前给馨悦放了假。回家前一天，馨悦去了H大，和成阳辉一起吃过晚饭后，她提议去江边散步。
      成阳辉不以为然，“外面下雨呢，弄得一身湿漉漉多难受。”
      她噘着嘴坚持，“下雨更好，空气清新。再说雨又不大，打把伞就行了。”
      他不为所动，“你明天不是要回家吗，早点回去休息吧。”
      “散完步再回也不迟啊。”馨悦哪里肯依，摇着他的胳膊央求道，“咱们好久没去江边了，去吧去吧，去吧去吧……”
      他有些不胜其烦，只得无奈地点点头，“不能太晚啊，我晚上还想看会儿书呢。”
      她笑着点头，“当然不会了，我明天也要赶火车呢。”
      下雨的夜晚，江边比往常安静了很多，只有不紧不慢的风声和雨声。成阳辉撑着伞，馨悦挽着他的胳膊，两个人贴得很近，却都没有说话。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伞上，沿着伞面飘落，一滴一滴，就像一个个音符一样动听。馨悦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心里满是温暖惬意，外面下着雨，这把伞下却是他们的二人世界，她只想忘情地走着、走着，一直走下去……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惊醒了她的沉醉，她郁闷不已地松开挽住成阳辉的手，掏出手机一看，是林俐的电话。原来林俐要带章伟宏回家过年了，她担心父母会不满意，有点紧张不安。
      “你爸妈不是早就知道你们在谈恋爱了吗，以前都没反对，现在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馨悦有些不解，“就算要紧张，也该是章伟宏紧张才对啊。”
      “就是因为他太不紧张，连礼物都懒得准备，我才会心里没底。”林俐抱怨道，“而且他们以前都只是听我说，并没有见过真人啊。”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你们家章伟宏外形不错、嘴又甜，肯定能把叔叔阿姨哄开心了。你就别瞎担心了。”
      一番温言细语的安慰后，林俐总算平静了不少。馨悦收起手机后，由刚才的电话联想到了自己，她满脸兴奋地重提旧事，“你不是说毕业后就正式去我家吗，今年春节好不好？”
      他漫不经心地敷衍着，“不着急，等我准备好再去吧。”
      但馨悦没有再像以前几次那样，让他轻易绕过这个话题。她拽紧他的衣袖，不解地问：“有什么要准备的？”
      “见父母这种事当然要特别重视了，给我点时间好吗？”他迟疑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再说，去你家过年也不太好啊，再过一阵子吧。”
      本来她只是随意说起这件事，也没指望他马上答应，可是真的听到他的回答，她心里突然觉得莫名的烦躁，声音也有些按捺不住的不快，“你总是这样敷衍我，以前说等我毕业后就去，现在又说要再过一阵子，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行？”
      他垂下眼帘，神色有些隐忍，“你别这么任性好不好。”
      当她发现他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好像十分的不高兴，于是她犹豫了一下，不知该如何是好。理智告诉她别冲动，可是，人的理智如果能战胜情感，那就不是人而成为神了。对女人而言，在所有的情感当中，爱情无疑是最容易让人失控的。她僵着身子站在原地，良久，莫名的冲动还是战胜了理智，“我们在一起都三年了，父母还完全不知情，这样正常吗？现在我只不过是想让他们见见你，又不是要你上刀山下火海，难道这样也算是任性？”
      他的脸蓦地一沉，声音明显有些不悦，“如果你一定要坚持，那我明天就跟你回去，这样你满意了吗？”
      她白净的脸庞憋得通红，说话有些口不择言，声音也大了起来，“什么叫我满意了，难道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事吗？”
      他用力甩开她的手，愤声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问题从来都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你想怎么样？说到底，你究竟是不能去还是不想去？或者说，从头到尾，你真心想过要和我有以后吗？”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追问，可还是固执地问了下去。一直以来，有太多疑问憋在她心里，想问却不敢问，总是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胆量寻找答案……现在，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因他的一再敷衍爆发了出来。
      成阳辉心里一惊，真不敢相信一向温柔体贴的馨悦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否女人都天生具有两面性？他冷冷地看着她，“既然你这么不信任我，那我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他没有想过，她的柔情似水、她的善解人意、她的敏感多疑、她的患得患失……归根结底都只是因为她太在乎，因为她太怕失去。
      伞早就被他甩落在地上，被风吹着旋转了好几圈后飘了很远的一段距离。寒风挟着雨丝扑面而来，脸上微微发痛。馨悦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第一次觉得这样孤单无助，有股想哭的冲动。她抱紧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了解才有信任，可你总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什么都不肯说，让我怎么了解你、信任你？”信任！她当然知道要信任他，可是不安和猜疑像毒蛇般时刻噬咬、刺激着她，让她总是忍不住地胡思乱想。猜心本就是女人的天性，爱得越深，猜得愈甚。不知道是不是太害怕失去，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揣测他心中所想，却始终无法触及他的内心深处，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真恨不得能像《大话西游》里的紫霞一样钻进他心里，看看他究竟在想什么？
      成阳辉叹了口气，不去看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觉得有些事情不说比说好，原本以为你能理解，没想到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是我不对。”他说完就抬腕看表，淡淡地说：“你身上淋湿了，明天还要早起坐车，先回去吧。”他一脸平静，似乎刚才的争执从来没有发生过，嘴角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馨悦呆呆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神情，在极度不悦的情况下，他会显得比平时更淡漠，看似平静无波的表面下潜藏的却是纯粹的漠然和疏离。在一起整整三年了，她的情绪总是被他左右，心情也总是随着他起伏。这次也一样，一见成阳辉怒极反笑，她立即忘记了刚才的恼怒，本能地用手去拉他，还没来得及理清头绪便下意识地开口了，“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你别生气呀。”
      “我没生你的气，只是觉得有些累。”他淡淡地回答了几个字，不落痕迹地转身避开她的手，显然不愿接受她的道歉。
      她木然地垂下手，感到由衷的挫败和无力，“他生气说明他也在乎我啊！”她这样告诫自己，然后不管不顾地再一次去拉他的手，“对不起……我不该这么着急，不该逼你的。要是你不喜欢，那我以后再不提这些就是了……”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已经在眼眶里涌动了。
      这次他总算没再避开她的手，而是缓缓地回握住她，“好了，别哭了，眼睛哭肿了，明天回家怎么解释？”
      馨悦吸了吸鼻子，轻轻擦去脸上的泪。这次的争执不该就这样草草结束的，她知道！可是……心头却因为他的不快而不争气地退让着，几番犹豫挣扎，她终究还是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感受着成阳辉手心传来的温暖，她终于吐了口舒心的长气，润湿的眼里也有了笑意。
      王露已经回家了，宿舍里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冷清。馨悦收拾好行李，草草洗漱完就上床躺着了。窗外的雨点打在玻璃上沙沙地响着，今晚的波澜起伏让她筋疲力尽，身体疲惫得恨不能马上睡去，可纠结的思绪却让她心烦意乱、辗转难眠。回家见父母的计划，再次以她的让步而告终。可是不安和猜疑却仍隐隐涌动，像墨液渗了水般，在她的心里渐渐地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