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人的身份或许可以改变, 处境或许会有变迁, 然而一个人的言谈举止与时间熏陶造就的修养, 却是很难改变的。
谢华琅见他几次, 听其谈吐,观其举止,想也出身不凡, 今日与他合奏一曲, 更加深了这念头。
庶民出身之人, 哪有余暇去修习琴箫, 通晓音律?
更别说在江王地界上建一座道观, 且做观主了。
谢华琅略有些识人之能, 观他面相作态, 不似门客之类, 暗自猜测,难道是江王知交?
暂且不去管那些了了。
她心中欣喜,又觉甜蜜,低头在那枚玉佩上亲了一下, 收入袖中, 径直出了道观。
谢华琅入内时, 采青采素便在门外等候, 见她这么快便出来,倒有些诧异, 心知这些不是她们能知道的, 便不曾问, 牵马过去,将缰绳递了过去。
谢华琅也没有同她们解释的意思,翻身上马,隔着那片旖旎桃林,目光远眺,莞尔道“我们回去吧。”
……
“三娘子回来了?”
谢华琅一进谢府前门,便见母亲身边侍婢迎上前来,口中笑道“府中今晚设宴,欢庆县主有孕之事,临安长公主也会来,夫人叫娘子去挑衣裙首饰。”
谢华琅将马匹交给侍从,笑应道“知道了。”
谢家现下有两房人,若是凑到一起,也有近二十口子人,更别说还有临安长公主府上的人前来,是以今夜宴饮,规模自然不小。
淑嘉县主肖似母亲,临安长公主自然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她是先帝与郑后唯一的嫡女,即便青春不在,眉眼之间的清贵倨傲之气,仍旧令人不敢直视。
好在有淑嘉县主这个纽带在,这些年来,两家相处的倒还融洽。
谢家人的相貌都是极好的,谢允与其余几位年轻郎君自不必说,即便是谢偃与谢令兄弟二人,年过四旬,仍觉风姿雅正,气度雍容,底下几位女郎,更是秀逸雅致,各有不俗。
临安长公主见后,不禁赞道“满门玉树,长安之中,便也只有谢氏了。”
谢偃抚须而笑,道“小儿女陋质,叫殿下见笑了。”
临安长公主莞尔,转目去看谢华琅,道“三娘才貌斐然,谢公心中可有良婿之选?”
谢偃闻弦音而知雅意“是有宗室子弟求殿下说和?”
谢华琅听得心头一跳,悄悄去看母亲,便见卢氏挽袖,替谢偃斟酒,笑道“殿下还是回了吧,三娘心里有人了,同那几位怕是无缘。”
此言出口,即便是谢偃,也有转瞬怔然。
临安长公主亦是如此,眉梢微挑,含笑问道“连宗室都看不上,想来三娘挑中的,必是一等高门子弟?”
“那倒也不是,我心慕的是人,又非门第,”众人目光望过来,有探寻,还有疑惑,谢华琅倒不惊慌,笑道“八字都没一撇呢,长公主倒笑话起我来了。”
她这话说完,宴上人神情各异,谢偃谢令二人不动如山,底下郎君女郎左右四顾,微有动容。
或讶异,或窃喜,或惋惜,不一而足。
“却不知是哪家子弟有这等福气,能娶三娘为妻,不过现下,还轮不到她呢,”淑嘉县主见谢华琅不欲多谈,顺势转了话头,微笑道“二郎、三郎年岁渐长,想也该娶妻了。”
谢华琅的次兄谢粱已经是及冠之年,婚事便在今秋,二房的长子,府中三郎谢朗也已经十九岁,等明年春,便要娶新妇入门。
淑嘉县主说起此事,席间的话题便多了,众人顺势转了话头,也叫谢华琅微松口气。
夜色渐深,前厅却是灯火通明,丝竹之声悠然不歇,家伎宽袖飘摇,舞姿翩翩,席间气氛正热切,推杯换盏,宾主尽欢,直到半夜方歇。
临安长公主身份贵重,然而谢偃毕竟也是宰相,送到前厅便停住,叫其余几个子女相送。
已经是深夜时分,天色昏暗,临安长公主微有醺然,身子侧歪,亏得有人扶了一把,才没有软倒。
她醉眼迷离,道“你是……”
“我是府上二娘,”灯光之下,那女郎愈见柔婉,殷勤道“殿下也可唤我阿徽。”
“奇怪,”临安长公主不假辞色,道“都是一个父亲,你怎么同三娘差那么多?”
谢徽面色乍红,冷风吹拂,身子也凉了一半。
“夜风冷了,”谢允自女婢手中接了披风,亲自替临安长公主披上,含笑道“岳母早些归府去吧,仔细着凉。”
临安长公主对这女婿是很中意的,到了府门,又叮嘱道“淑嘉真心喜爱你,她腹中孩子也是你的骨肉,阿允,好好待她。”
谢府门前掌着灯,映在谢允面上,更觉丰神俊朗,他轻声道“是。”
临安长公主满意颔首,与一众扈从相伴离去。
谢允目送他们消失在街巷中,方才回身,向一众弟妹道“不早了,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众人齐声称是,各自离去。
……
“殿下何必那么下二娘的脸面,”马车上,有女婢低声道“毕竟也是谢家女郎。”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我看不惯。”
临安长公主面上有些倦意,打个哈欠,道“谢家已经有了急流勇退之意,二郎、三郎未来的妻室门第虽不低,但也不扎眼,连三娘的夫婿,怕也没打算从宗室与高门中选……”
“你见到了吗?”她有些好笑,道“三娘说自己心仪之人门第不高时,二娘一双眼珠都在发光,怕是想走我的门路,嫁个宗室子弟。”
女婢含笑道“殿下不打算帮她?”
临安长公主语气讥诮“三娘是淑嘉的小姑,我费些心力照看也没什么,二娘算什么东西,也配进皇家的门?”
女婢含笑不语。
……
这场宴饮,也将谢华琅的婚事翻到了明面上。
当晚谢偃在卢氏院中歇息,又听妻子说了事情原委。
他素有雅量,倒不动气,只笑道“枝枝的眼光,一贯是好的,改日我见了那人,倘若的确端方得宜,未尝不能加以保举,增益仕途。”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曾经的九品中正制被科举制取代,然而长安谢氏毕竟是赫赫高门,子弟众多,谢偃若有心保举自己女婿,只要别做的太过,也不会有人揪着不放。
卢氏散了头发,灯光下人美如玉“那三个都是郎君,合该自己建功立业,只有枝枝是女郎,我昔日的陪嫁留一些给几个儿媳妇,剩下的便都给她了,女儿家出嫁有钱财傍身,才有底气。”
谢偃笑道“都依你便是。”
卢氏生第二子谢粱时难产,伤了身子,大夫说从此以后都不能生了,她不免有些伤怀,但前边已经有两个儿子傍身,倒也能接受,也不再约束侍妾通房避孕,哪知几年之后,竟又有了身孕。
不止是她,连谢偃也颇欢喜,为自己头一个嫡女取名“华琅”,小字枝枝,以示珍爱。
现下得知女儿有了心上人,谢偃作为父亲,不免有些怅然,同卢氏商议着,是不是该寻个时机见一见。
“还不急,我见枝枝说的并不确切,想也不是十拿九稳,”卢氏轻声道“且再等些时日吧,你也别催她。”
内宅之事,谢偃素来不过问,听妻子这样讲,并未反对“那便再等等吧。”
……
卢氏既在丈夫处得了音讯,自然不会瞒着女儿,叫了谢华琅过去,将谢偃心思说了,谢华琅自是喜不自胜,也有了理由,名正言顺的往外跑。
卢氏见状,只得念了几句“女大不中留”,又悄声叮嘱她,私下会面没什么,可不许做出格的,谢华琅满口应了,忙不迭出门去了。
“夫人且安心吧,”女婢奉了香茶,笑道“娘子自幼聪慧,哪有吃亏的时候?”
“这几个孩子都没怎么叫我费心,只是有一桩不好,”卢氏念及此处,无奈道“心思太活,一个不留神,就捅个篓子给你看。”
女婢含笑宽慰“娘子大了,心中有分寸的。”
……
谢华琅既出了门,便打马往道观处去,门口那年轻道士见了她,神情却有些古怪。
谢华琅发现自己越来越爱逗弄人了,见状停下,笑道“你不拦我了吗?”
那年轻道士闷闷道“不拦。”
谢华琅饶有兴致道“为什么不拦?”
年轻道士将手中扫帚放下,神情有些困惑“观主说,以后都不用再拦你了。”
他转目去看谢华琅,奇怪道“为什么?”
谢华琅忍俊不禁,道“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那年轻道士想了想,坦诚道“我不知道。”
初春的阳光洒在他有些稚气的脸上,青春正好。
“那就想嘛,”谢华琅笑道“他为什么不叫你们拦着我了?”
那年轻道士被她笑的有些脸红,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讷讷不语。
谢华琅看的好笑,正待再玩笑几句,却见衡嘉不知何时过来,问道“女郎安好?”
谢华琅向他行个半礼,后者侧身避开,低笑道“观主说,女郎若是再调戏他人,此后便不许您过来了。”
谢华琅心中微动,旋即又咕嘟咕嘟冒起泡来,甜丝丝的,几乎要忍不住笑“他人呢?”
衡嘉示意她入内“正在后堂。”
从山门到后堂,相距也没多远,谢华琅脚步轻快的过去,便见那人盘膝而坐,脊背挺直,状若芝兰,身前是茶案与一应茶具,俱是成双。
听见她脚步声,他侧目瞟了一眼,旋即又将视线收回,静默无言。
“道长!”谢华琅在门前脱去鞋履,笑盈盈走上前去,在他身侧坐了“我又来啦!”
顾景阳抬手斟茶,先替她斟了半杯,然后才为自己斟。
他的手也漂亮,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同这个人一样,有种类似于翠竹的端方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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