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男友大人

    
    计划, 是用来执行的，也是用来打破的。
    譬如, 颜经理本来想赚三个月租金还房贷，结果却被房客搞到失魂落魄，整宿睡不着。又譬如，唐净川正准备开诚布公谈个明白，却接到了公司系统全线崩溃的噩耗。
    “服务器被攻击？”素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唐净川, 这一回也皱起了眉, 手中的筷子啪地就放下了。“那备用服务器呢？”
    电话那头，Sam的声音都带哭腔了：“一样, 现在所有的程序和文件都无法开启。我已经通知集团下各分公司关闭所有PC端, 也联系了网络安全公司，但他们至少需要五天才能恢复所有数据。”
    这可不是小事, 像T&T这样的公司，与客户间基本是实现了系统对接的。所有操作都需要通过接口程序完成, 一旦崩盘, 便意味着业务全线停摆。
    作为市场部经理, 颜晏在这方面的敏感度是极高的, 马上把那些纠结的□□丢到了天边去：“五天？我们等得了, 客户可等不了！”
    现在是什么年代？十分钟不回信息都要被人怀疑是不是死了。五天时间, 足够T&T丢掉三成业务，也足以让另外七成客户信心严重动摇。这样的损失, 别说Sam一个IT部主管, 就算是唐净川这个总经理也承担不起。
    “召集所有相关人员回公司, 下午两点开会！”唐净川当机立断地给人事何经理打了个电话，不管是新婚燕尔的，还是带孩子补习的，上医院看病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必须出席，没得商量。
    到底是撞了什么邪呢？赶往公司的路上，颜晏把头斜靠在车窗上，怔怔地打量着天上的云。那些云聚了又散，并无常态。难道运势也是一样，走得太顺了便要遇上几番坎坷，方才显人间正道。
    从唐净川第一天到任开始，T&T就像是锅煮沸了的水，一直扑腾到现在。一次比一次热闹，一次比一次事大。真不知道是天灾，还是人祸！
    在这点上，何经理倒是与她的意见很一致，一看见她就拉着诉苦道：“小颜啊，我算是尽力了。整个月一天也没休息过，跑完医院跑警署，跑完警署跑报社。好容易警局、劳动局、保险公司都料理完了，又出了这档子事，你说我……”
    确实，颜晏眼睁睁看着何经理老了几岁，下巴的胡茬冒出来都没空刮。
    可谁又比谁强到哪去呢？胡总监拿着支烟在鼻下干嗅，没精打采道：“不管了，我通知财务部全员放假。一来让IT检查电脑，二来没有系统也干不了活。这在月头还好说，偏偏又赶上月底，不是要人命嘛！”
    “能比我还要命？”Sam一路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会议室，整个人的骨头都像给抽了，直接瘫在了椅子上：“攻击原因已经查出来了，是勒索病毒的最新变种，可以通过邮件、传真机、U盘进行自动传播。粗略估计，我们公司至少有50%以上的PC端都中了招。”
    颜晏不精通计算机，但她了解Sam。这个男人最擅长的就是太极，什么事都往外推，只他最云淡风轻。如今这幅模样，怕是凶多吉少。
    “人都到齐了没有？”随着顾蔓匆匆推开会议室的门，唐净川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的神色冷峻，看得在场主管们心头皆是一颤，纷纷把脑袋低了下去。
    “发生了什么事情，诸位已经听说了，我不再重复。IT部，先说明一下事故的影响和解决时间。”
    这种问题本来就是IT的锅，躲是躲不掉的，被点到名的Sam认命地站了起来：“简单来说，就是我们的系统被劫持了。这种新型的蠕虫病毒在入侵后，会把系统内的照片、图片、文档等几乎所有类型的文件加密，如果不支付比特币就别想解锁。”
    “多少钱？”胡立文是财务总监，自然最关心这个问题。
    只见Sam笑得比哭还难看：“别想了，就算我们肯花钱消灾，要完成全部电脑解锁最起码也得上千万。而且勒索金额会随时间增加，根本无法预估。”
    果然是网络时代，这无本买卖不仅做得正大光明，简直是有恃无恐。Sam连灌了两口水，继续道：“现在只能分两步走，我们自己的人先进行内部排查，防止病毒二次入侵。网络安全公司协助对锁死的文件进行解锁，但最快也要三天时间，没办法再减少了！”
    三天……颜晏在心中默算着，那除去周末，实际影响就只有一个工作日，倒是可以跟客户谈一谈。
    唐净川的目光移向了会议桌的右边：“现场怎么说？”
    各位营运主管们面面相觑着，都不敢搭话，最终是头发花白的营运总监郑东站了出来：“唐总，系统恢复前，我们倒是可以先用人工对应。但这样一来，效率大大降低，只怕客户会有投诉。”
    投诉是很保守的说法，就算平时关系处得再铁再融洽。现实利益面前，谁能保持风度呢？颜晏合上了笔记本：“我去解释吧！”
    面对整桌人投来的目光，颜晏坦然道：“事已至此，隐瞒没用，投机取巧也不过徒增反感罢了。不如老实说明情况，请客户配合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好，”唐净川手上的笔落了下来，一锤定音：“市场部负责与客户协商，取得谅解。营运部立刻安排人员加班，从现在起由系统切换到手工操作。IT部排查所有电脑，行政部协助。财务部负责评估损失，出一份报表给我。”
    “是……”所有与会人员都站了起来，齐齐应道。
    这种时候，大集团的优势和劣处就都显现出来了。好处嘛，后勤保障还是很给力的。想喝水有咖啡，想吃饭随便点，实在熬夜熬不住了，想打个地铺还能提供被子。至于坏处就更明显了，公司有多少电脑、打印机、终端设备。光是盘点一遍就够呛，别说排查了，IT部那点人自接到命令起就开始狂掉头发。
    颜晏肩上的担子也不轻，既不能把问题放大吓到客户，又要让客户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白天说得嘴皮子都快磨下去一层，晚上还得做预后方案。连熬了两天，憔悴得就像刚从无人区走出来。
    秘书室内，顾蔓早已经趴在桌上睡得昏天黑地。颜晏不禁摇了摇头，这个娇气鬼熬夜追剧可以，熬夜做会议记录就歇菜了，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那么，唐净川呢？她隔着办公室门上的玻璃向内望去，坐在电脑后的那个男人正专注看着屏幕，修长的十指敲击键盘，优雅而有力量。
    其实，所有人加在一起的压力，都比不上他。自从吊灯事故后，这是T&T第二次在集团总部挂了号。严格算来唐净川上任两个月都不到，但谁叫他如今是总经理呢！向董事和股东方解释的责任，自然只能落在他头上。
    这一局险之又险，稍有不慎，结果难以预料。
    身后传来高跟鞋的踏踏声，在午夜的办公室显得格外嘹亮。颜晏循声转过头，只见提着保温桶匆匆走来的，正是周蜜。
    “周小姐，你怎么来了？”其实长了眼睛都猜得出来，这是英雄落难，美人赶着安慰来了。但所谓职场，最不需要的就是实话。
    此时不是工作时间，周蜜也懒得跟个部门经理多应酬，只是伸长脖子顾盼道：“Jude在里头吗？”
    特意提了爱心便当来，人若是不在，你这番苦心不就白费了嘛！颜晏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吐槽着，一边让开了路：“在呢，周小姐来的时间刚刚好。”
    到底是暗讽了她一把，可心急的周蜜哪有暇理会这些，连门都没敲直接闯了进去：“Jude……”
    唐净川的声音含了几分讶异：“你来做什么？”
    “我听爸爸说公司的系统出了问题，又说你在这里加了两天两夜的班，我放心不下！”周小姐对唐总确实是情深一片，甫一开口便是满满的担忧：“我给你带了点家里煲的汤，你先休息一下吧！”
    黄芪羊肉的香味从门缝里缓慢弥散出来，补气升阳养胃固本，体贴周到得很。颜晏本来要下楼的，可听得里头的对话，脚步不知怎么就慢了下来。深夜时分，有佳人红袖添香，好大的艳福。唐净川，你会收下吗？
    四溢的香气中，男人的声音复又响起：“我不习惯在正餐以外吃东西，时间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你早点回去吧！”
    若说拒人于千里，唐净川实在算是个中翘楚，颜晏几乎可以想象出周小姐此刻灰败的脸色。她知道这样不好，但依旧忍不住从心里浮出的那一点点小快意。洗手做羹汤，这一招也不是总能奏效的。
    “Jude……”不知道是黑夜能赋予人勇气，还是因为四下无人。周蜜并没有如往常那样默默退却：“爸爸说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会给你带来很大麻烦，我只是想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