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小姐为后

41.左丞夫人之死

    
    秦沁倒是对此一无所知, 只觉得这席间气氛压抑得紧,就连一向犯蠢的秦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言不发。
    那个毕菀,倒是坐到了秦沁的身边,坐近了秦沁方才发现她有些婴儿肥,看起来有些圆润可爱,许是刚进京不久,对什么都不太懂的样子。
    秦沁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阿菀与我兄长认识?”
    毕菀回身瞧了一眼微醺的秦渊, 眼里充满了敬佩道:“秦将军是大英雄, 沁沁你不知晓,边关的景色极美,平沙落雁大漠孤烟,他于万人之中奋勇杀敌的样子足以让所有人心生敬佩。”
    秦沁默然,她自然知晓秦渊这个傻大个为何如此拼命, 所求不过是为了保自己与母亲安好。他自幼诗书不行,却硬逼着自己走上了这条路去。
    保家卫国,征战沙场, 秦沁却情愿他做个京城浪荡的纨绔子弟,就怕有一日他马革裹尸而还!她自私凉薄, 不在乎国之安危,只想与至亲相守相依, 如若秦渊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 她恐怕终生都无法原谅自己那日为何迷了心窍松口让他去了沙场!
    “我与秦将军在边关苦寒之地有过几面之缘, 皆是匆匆错身而过,且他身上都带了不轻的伤,此次他肯回京,倒是可以好好养养身子了。”毕菀说到这时,眼神晶亮,眼中的火热光亮让秦沁心中一哽。
    她淡然而坐,只伸手为自己倒了半杯酒:“我这兄长执拗,阿菀却为何这么些年不回京城?边关可不是养人之地。”
    那毕菀却来了精神,小小的手握成了拳,眼里满是坚定:“因为见过了沙场大漠的奇景,看多了士兵们奋勇冲锋的决然,京城的繁华盛景就再入不了我的眼,想来是我与大漠有着奇缘罢。”
    说完,见秦沁惊愕地望着她,倒是生出些不好意思出来,嗫嚅着出声:“抱歉……我,我太激动了。”
    秦沁笑了笑,心里却深受触动,瞧不出来竟还有这等性格的世家贵女,便是武氏这等将门虎女,也没这样的决心守在边关十数年。
    刚要说话,却见有一小丫鬟上菜时不小心洒了汤汁在夏霜的衣上,一声小小的惊呼吸引了秦沁的注意。
    那丫环惶恐不已,跪在地上朝着秦沁道:“奴婢该死,请小姐恕罪。”
    秦沁先是看向捂着手臂的夏霜,皱眉担忧道:“可还好?”
    夏霜摇了摇头,挤出一个笑来宽慰秦沁:“奴婢无事,多谢小姐关怀,却是奴婢自己没看清撞了上去,不怪这位姐姐。”
    她们做丫鬟的,更懂冲撞了主子的这种心情,再加上此处人多眼杂,一个闹不好便惊扰了帝后,落人嘴舌,自然不能咄咄逼人。
    秦沁看着伏跪在地上的丫鬟,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无事,下次当心些便好。”
    “奴婢谢小姐宽恕,下次定不会了。”那丫鬟低着头,声音却有一丝生硬,秦沁听着竟觉出一丝熟悉感。
    修长的手指微微使了劲,半抬起那个丫鬟的脸,待看清楚后,秦沁心里剧震,随即不动声色放开了手冷漠道:“你下去吧。”
    一旁的毕菀也凑过来问:“沁沁,你无事吧?”
    秦沁此刻心里一阵慌乱,却仍挂上了笑意对着那毕家小姐道:“阿菀,我这丫鬟烫了手,我这就与她出去一会子上药,你且吃着,我去去便来,若兄长问起,还望你替我解释一二。”
    那毕菀自是满口答应,秦沁这才放心道了谢。夏雨夏霜虽不明所以,却也乖乖跟着秦沁悄悄退出了大殿。
    “小姐,怎的了?”秦沁围了面纱,径直走到了一棵大树下,皱着眉头四处望着,不知在找些什么,夏雨跟在秦沁身后瞧了她这样子悄悄发问道。
    “等人,嘘,都小着点声音。”秦沁皱眉,这时恰逢有一队宫女走过,她揪着夏霜的衣袖将她拖到树后,这才避免了正面撞上的结果。
    夏雨夏霜纷纷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脸色凝重起来,细看着秦沁的动作而不出声。
    夜深露重,她们蹲在树下更觉得凉意逼人,饶是神经绷紧的秦沁,手背上都起了一层的小疙瘩,手心里却满是冷汗。
    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有一小丫鬟低着头出现在了秦沁等人的视线里,夏霜睁大了眼睛小小地惊呼:“这是方才那个……撒了汤的丫鬟?”
    秦沁点了点头,却见那小丫鬟瞧得四下无人,一个纵身,就到了她们的身后。
    秦沁飞快地捂住夏霜的嘴,防止她尖叫出声,确定她面色平静下来,才松了手。
    那丫鬟撕了脸上的面皮,露出一张冰冷的脸来,朝着秦沁拱手道:“主子。”这人虽还是一身宫装,整个人的气势却陡然发生了变化,如同利刃出鞘直破云穹般,手上还拽着一张栩栩如生的人皮,在这样幽深的夜里显得分外的恐怖。
    秦沁面上才露出一点笑意,小小地松了一口气:“我就知晓是你。”
    就在夏霜被烫着的那一瞬间,她明明瞧着这丫鬟倒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当时就觉出不对劲来,后又听了她的声音,竟与自己派了出去的秦淮有五分像,这才生了疑心,留了一个心眼找借口溜了出来。
    秦淮却警惕地瞅了瞅四周,飞快道:“主子,这座宫殿被团团围住了,属下费了好些功夫才找了过来,现下长话短说,以免被人发现了去。”
    秦沁紧皱着眉,内心惶惶不安:“可知都是谁的人?”
    她虽不懂时势大局,却极其敏锐,早知此次避暑山庄之行会有杀伐牵扯极广,却还是没想到有人竟如此迫不及待,这才第一夜便忍不住要动手了吗?
    “大部分是殿下的直系暗卫,余下是四皇子和皇上的,但还有一股势力虎视眈眈,尚未浮出水面。”秦淮说得飞快,时不时瞥向四周,分明是有所忌惮。
    秦沁皱了眉,料想她特意找来肯定有事要说,追问道:“你可是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主子,今日夜里会有大碰撞,殿下嘱咐我托话给你,晚宴结束后立刻回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得出来。”秦淮冷硬的语气在这夜里更添了几分寒气,秦沁听了这话点了点头:“放心,我又不傻,怎可能送出去让别人血洗。”
    说是这样说,心里不免有些担忧,扯住秦淮的衣袖道:“你今晚也要去吗?”
    秦淮有些无奈,瞧着秦沁湿漉漉的杏眼,声音柔和了不少:“主子不用忧心属下,属下无甚危险。”
    “若是听了什么动静,主子可不理会,殿下派了人保护您和公主。”秦淮想了想到底还是放不下心来,凑到秦沁耳边说:“若是真遇了危险,主子就不必藏拙了,自身安危要紧。”
    风一吹,头顶便有树叶纷纷扬扬落下来,秦沁却像是变了一个人般,笑得灿烂至极,声音软糯娇甜:“我知晓了,你自己也注意着,别又伤着碰着了。”
    夜色渐浓,一轮孤月悬至空中,挥洒出银光无数缕,秦沁带着夏霜处理了烫伤处,这才慢慢悠悠地挪回了殿里。
    殿中温度适宜,细看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意,但秦沁总觉得至少大半数人是绷着心神努力做戏,这样想想,自己倒是与这般人别无二样了。
    秦沁坐会软凳上时,便见到毕菀在自家兄长的示意下,换上了一小杯果酒,那酒的醇香隔了老远都能闻到。
    “秦大,怎的我才出去一会子,你便拐了阿菀喝酒?”秦沁面色有些白,却还是忍不住笑话起了自家兄长。
    秦渊先是瞥了她一眼,显然是不满她口中的秦大称呼,挠了挠头道:“这你便不懂了,小酌是情趣,大饮便是伤身了。”
    周围几人听了兄妹两如常的玩笑话也附和着笑笑,这才瞧向了别处,秦沁心里烦躁,只得深吸一口气,后悔为何要淌这趟浑水了。
    真是哪里都有人暗中监视着,烦得很!
    不经意间与秦渊的眼神对上,交换了一个神色,秦沁才不动声色地低下了头,想着原是秦大也早早地察觉到了什么,说不得也参与了进去。
    这个晚宴十分难熬,秦沁本就是个坐不住的人儿,此番不仅要傻坐着,还得陪着演戏,别提心里有多烦躁了。
    席间数次与半月的目光对上,皆是相视苦笑,想来她也是早早就知晓了什么。
    待得晚宴结束,秦沁内心的弦却绷得更紧,夏雨扶着秦沁的手走在漆黑的小道上,心里也是一阵后怕:“小……小姐,这路怎的像是比来时长了不少?”
    秦沁目光如刀,扫向四周,除了一些低矮的灌木和花草,倒是连声鸟鸣都听不见,避暑山庄这样的好风景,却连一只活物都瞧不见,的确是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莫自己吓自己,走快些,回屋便好了。”秦沁压下心底的不安,只能这样宽慰道。
    好不容易回了酌酒轩,秦沁站在温度适宜的里间,才觉着自己又活了过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惊魂未定的两个丫鬟道:“你们都且下去歇着吧,明早起来,便什么都过去了。”
    夏雨本想在屋里守着秦沁,奈何她态度坚决,也只好遂了秦沁,熄了灯早早回去歇息了。
    秦沁却并未很快歇下,而是踱步走到床榻边,从枕下摸出来一根火红的长鞭,目光在黑夜里亮得惊人,几乎是跃跃欲试。
    “莫不是真要倒霉?我的左眼怎的跳个不停?”秦沁熄了灯,拿出早早备好的夜明珠,那珠子的光辉柔和,一丝丝一缕缕洒满房间每个角落。
    原是想着睡了不安全,便想着坐着守一整夜,前半夜无甚动静,到了后半夜秦沁却撑不住了,几乎一闭眼就打起了瞌睡。
    秦沁掩嘴打了个哈欠,摸索着躺上床榻,几乎是头沾着枕头的一瞬间,便睡了过去。
    梦中也极不安稳,许是累极的缘故,她竟梦到了萧河,就在她耳边低低说些什么。她一睁眼,便能瞧见他如玉的五官和深情的眸子,画面一转,却又见着他拎着一把剑,头顶是一轮孤月,脚下是无边的白骨,独留他一个人饮血前行。
    即使是在梦里,秦沁的心都有些绞痛,挣扎着想上前拉住他。
    却一下子醒了过来,她愣了半晌,才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翻身下床,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
    正在这时,夏雨匆匆推门进来,眼下顶着两团乌青,见了秦沁也顾不得行礼,出口的声音都在颤抖:“小姐,不……不好了,南阁那边出事了!”
    夏雨平日里素来稳重,此时却全然顾不得那些,秦沁挑眉,声音里还带了点刚起的鼻音,也没追究夏雨的失礼,只淡淡地问道:“大清早的出了何事?”
    “小姐,那边死……死人了!”秦沁猛地抬头,心里总有些不详的预感。
    “到底怎么回事?”
    待秦沁洗漱完赶到南阁的时候,那里已被重兵围住,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正厅围了一大堆的人,最显眼的莫过于一身龙袍神色震怒的琼晋帝。萧河则抿紧了嘴唇负手而立,除此之外,秦渊和镇北候皆是到了现场,就连得毕菀都站在了人群外围。毕菀见到了她,拽了她的袖口,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凑上前去。
    秦沁压低了声音问她:“这是怎的回事?”
    她倒是料到了昨晚必会有事发生,却怎么也没算到是左丞浅家出了事,按理说,便是要开刀也是挑了几位异性王开始……
    可这很明显,左丞一直是琼晋帝的左膀右臂,是以绝不可能是琼晋帝动的手,那么敢在帝王眼皮底下杀了朝廷重臣亲眷而逃之夭夭的……
    秦沁不由得望向了萧河,见他同样眉头紧锁愁眉不展看起来也是毫无头绪。
    毕菀想来也是受到了惊吓,脸色不是很好,还带着深重的困意道:“我也不知,早间便被我爹爹带到了这里,听说是左丞夫人遇害了。”
    “刚刚人抬了出来,我匆匆瞥了一眼,是被……”说到这时,毕菀看了看四周,凑到秦沁的耳边道:“是被一剑封喉而死,可我怎么听他们说,是飞镖致死。”
    秦沁若有所思,心底隐隐有了猜测,若是飞镖的话,她倒是知晓秦淮便是用飞镖的,而秦淮则是萧河培养出来的……
    许是来的人多了,熙熙攘攘的,各种窃窃私语声引得人烦躁,琼晋帝浑浊的眼一扫,便安静了不少。
    “简直是放肆!朕的眼皮底下出现这般事,你们竟还无甚察觉,是不是明日那剑就到了朕的脖子上?!”琼晋帝发了怒,屋里顿时就安静得能听见针落下的声音。
    “皇上息怒!”
    “父皇息怒,此事来得突兀,当下之急,便是尽快找出凶手,给左丞大人一个交代才好。”萧河声音毫无波澜,甚至瞧不出丝毫别的情绪,此时在这里也唯有他敢直面帝王的怒火。
    “说得轻巧,你倒来说说,怎样查得出来?”琼晋帝在屋里来回踱步,显然是怒极,正极力压抑自己的怒火。
    “儿臣认为,行刺之人武功高强,且是直接冲着左丞夫人去的,这得麻烦左丞好好想想,左丞夫人平日里可有与谁发生不和?”萧河一条一条理得分明,秦沁却为他捏了一把汗。
    “陛下!内人平素里就待在自己院里,与小辈说说话,性子软和,莫说不和,便是连口角都未与人有过,此番却遭此大祸,请陛下做主啊!”秦沁这时才看到琼晋帝脚边还跪着一人,衣衫不整颇为狼狈,却是大晋朝德高望重的左丞浅云帆。
    浅云帆此时哪里还有什么操纵风云的样子,却是老泪纵横,声音都有些嘶哑,为了求得琼晋帝的怜惜,执意跪在地上不起。
    秦沁与这个左丞倒没怎么接触过,倒也听闻左丞夫妇琴瑟和鸣,恩爱如初,羡煞京都多少妇女,饶是武氏,都夸赞过左丞夫妇的恩爱。
    左丞惨失爱妻,一度哭得昏厥过去,好不容易醒了过来,整个人都像是老了十岁,只求将凶手绳之以法。
    “朕自会做主,爱卿且先起来。”琼晋帝也是觉得头疼,他自然是知晓左丞夫人在左丞心中的地位,万万没想到第一个遭遇不幸的竟是一个无甚联系的妇人家。
    浅云帆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望着站在面前温润如玉面带关怀的萧河,恨得几乎昏厥,却在那森寒的眼神下说不出一个字。
    他环视四周,目光定在了人群外围的秦沁身上,只停了一瞬便已收了回去,可秦沁分明看到了他眼底的悔意以及……心痛?
    萧河暗嗤一声,心底也不好受。一双凌厉的凤眸若是能射出刀子来,也恨不能将浅云帆这个老匹夫大卸八块。
    “父皇,儿臣请缨,将此事交给儿臣,必定会给左丞一个满意的答复。”萧河拱手,不卑不亢地向琼晋帝开口。
    琼晋帝巴不得甩了这个烂摊子出去,见到优秀的嫡子储君自动包揽下来,当即就大手一挥道:“难得太子仁心,朕允了,皇儿切莫叫朕失望才好。”
    浅云帆眼底的光亮彻底熄灭下去,却还不得不做出感恩戴德的样子下拜:“臣,叩谢陛下隆恩。”
    萧河这才转身,沉声吩咐道:“来人,将夫人遗体抬出去,孤要细细查看伤口,还夫人一个真相!”
    浅云帆当下就喉间腥甜,知晓他此话的意思便是自己连夫人的遗体都得不到,伸出的手抖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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