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过后,大家各回各屋,季晓歌领着景画上二哥房里去。景画收拾收拾从镇上带来的东西,把给二嫂的单独包装起来。景画觉得这种包装特别复古,有风情,用黄色牛皮纸仔仔细细的包着,然后再拿线绳子缠成一个好看的十字,最后多留出一段作为手提的部分,给别人的时候也特别的方便,想想现代社会的购物袋或者各种礼盒,她觉得都没有眼前的东西看起来有情调。
二哥开的门,见到他们挺惊讶的:“哟,老三,怎么有什么事儿。”
本来季晓歌为了景画着想,是打算在晚餐的时候将景画买给二嫂的东西呈上来,好在所有人面前展现展现景画替人着想的心思,但是他又怕在所有人面前拿出东西反倒叫二嫂觉得景画太过照耀显摆,何况要把二嫂身体不好的事儿告诉全家人,似乎也不太好。深思熟虑以后还是决定悄悄的单独拿给二嫂。
虽然没跟景画相处几日,但是他已经感觉到景画其实比二嫂还直,而且非常不会保护自己。所以他也没有让景画白天和文香玲独处的时候再把东西给她。
虽然作为一个弟弟,提到嫂子的身体有点难为情,但思来想去,季晓歌还是决定两个人一起来送东西。
“二哥,平时生产队忙,我也没出过村,今天我上镇上去了,好东西可真多。景画说在家跟嫂子处得比较多,受了嫂子的照顾,说什么都一定要给嫂子买点东西。”季晓歌将手上拎着的两个纸包递给二哥。
“哎呀!弟妹真是有心了,自家人还客气啥?你们新婚出去买点自己要用的就好了,咱们啥都不缺。”
这时候二嫂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是季晓歌和景画,客客气气的说:“外面冷,要不进来说。”兴许是白天家里分东西的时候口气太直了,二嫂这时候反而客气的不像话。
景画说:“二嫂,天也不早了,咱就在这说两句,小胖子也该睡觉了,别吵着他。”两个人没有往屋的深处走,就站在门槛里,稍稍挡挡风的地方。
季晓歌说:“二嫂,平时家里人多活多,就靠你一个人在家里干活,真是累,所以呀,小画就跟我商量说什么也要拿钱出来给你买点东西补补身子。”
明明没给好脸色,这老三家的媳妇咋还这么殷勤呢,自己也没啥需要被讨好的吧,文香玲猜测,这俩人一定是有求于她,不管他们说什么,自己都不能答应。
其实景画跟她说她气虚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点不确定的,自己一直都觉得现在的状态跟怀老大的时候差不多,整日觉得累,想睡觉,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每天人也很疲惫,爱生气。她以为是又要怀孕的征兆,所以跟丈夫一起找了个外村的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说要顺应天意,即时办事可得大胖儿子。这说法乍一听好像还挺玄乎的,但是仔细想想哪里都不对,身体不舒服哪里是顺应天意啊!反倒是三弟媳说的,气血两虚听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文香玲本来也打算娘分了红糖以后好好补补身体的,这段时间不爱行房,除了觉得家里取了个刚死了人的儿媳妇过门比较晦气,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干了一天的活,确实很累,晚上就想睡觉,不想做别的。
“二嫂每天除了给家里人做饭,洗衣,生活,烧饭,还要折腾着喂咱家里的鸡鸭,听说你还经常到山上去捡菌子?真的是太累了,这一个人身体又不是铁打的,干太多活怎么忙的过来,要是你觉得人手不够,不如明天我就跟娘提提,让人帮你分担分担,你看怎么样?”
文香玲就知道季晓歌上门肯定不是单纯的来送礼物,他这是打算让文香玲主动跟婆婆去提让景画呆在家里呢。想要靠这些东西收买她,那可没那么容易,何况景画那丫头要做饭肯定不行,连生个火都费劲儿,洗个衣服嘛,浪费水就不说什么了,连皂角都不会用。
这种人留在家里,只会给她增加更多的负担,所以她客气的回应:“老三,你和景画弟妹有心啦,这东西我就收下了。家里活多是挺累的,不过我一个人也干的过来,放心吧。马上就秋收了,生产队更需要人,我一定在家里把自己的身体照顾的好好的,给你们做好后勤保障工作,你们就放一百个放心,开开心心的去生产队干活,我还期盼今年咱们多分点粮食,把日子越过越好。”
其实前面的话都是季晓歌进门前编排好的,他了解文香玲,也知道她会这样应答,所以送礼的时候故意附带一点条件,让文香玲觉得自己是有求于她才送礼。文香玲长篇大论说出了他想听的话以后季晓歌又加了一句:“二嫂,您的能力那是没话说,那要哪天真觉得累了一定跟娘说啊,让小画帮帮你。”
这礼算是送成了。
两人走后文香玲拆开纸包,映入眼帘的是她几年都没见过的桂圆、枸杞、大枣和黑芝麻。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景画就偷偷出门了。凌晨时分,风吹树叶,泉水叮咚,一切声音都因为幽静而被衬的特别清晰。
景画今天是打算去王瞎子家里的,她也不知道王瞎子真正的大名叫什么,但毕竟是原主的亲人,她要去看看他。景画不想打扰到正在熟睡的季晓歌,虽然他们新婚队里是给了两天假的,但是昨天听杏娘说有不少人找季晓歌,季晓歌是队里骨干。
景画也觉得季晓歌实在忙的话,休一天也就够了,他俩本来就不是真夫妻。如果生产队啥缺人的话,那还是以生产队的事儿作为第一优先吧。
景画悄悄摸摸的从床上缩了下来,非常非常轻的出了屋子,确保打地铺的季晓歌没有听到声音,关门前,悄悄看了他一眼。凌晨四点,万籁俱寂。景画将关门声也控制在最低,确保那一声咔嚓只有自己听见。
凌晨的风有点儿大,景画裹紧了自己的衣服领子。沿着山路,根据自己的记忆寻找自己应该很熟悉的那个“家”,大火后她还一次都没去看过,不知道那个家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
景画支离破碎的记忆实在难以支撑现在的各种情况,所以她要去看看那个被火烧过的院子,看看还有什么线索。而且她听别人都在说王瞎子那么疼景画,为什么还要放那把火呢?也许事情并不是别人口中说的那样,王瞎子不是自杀。
的确没有理由,就算他想自杀,烧了自己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烧了他最爱的外甥女呢。
景画脚上的布鞋不是很合脚,原主个子中等,不高不矮,但身子骨脆弱的出乎想象。杏娘给她准备的衣服也稍显宽大,鞋子更是大两码。景画找了些琐碎的边角布料拼拼凑凑的塞在鞋里,她暂时还没习惯,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的。鞋子虽然大,但是景画深深知道,有这么好的棉鞋就已经不错了,不能挑三拣四,她前几日去镇上的时候看到好多人还穿不上这么好的棉鞋呢,季家对她够好的了,要知恩,以后要是自立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人家。
现在的季家对于景画来说,还是一个临时落脚点。
景画一边想着,一边跟着记忆往前走。村里的树,高高低低的,就像天然的屏障,高的松柏让她抬头都看不到天空是否已经开始微微发亮,低矮处又有各种的竹子、东青。这些绿色将山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景画错了好几回才勉强的走到了主干道上。她正在思考到第几个山头,什么位置的时候,该走进去,她记得原主的家还蛮孤僻的,虽然属于季家村,但是在现代的概念里,就是那种郊区。不靠着主干道,后面也连个地标的大山都没有,听说当年是王瞎子精挑细选的一块风水宝地,但是村里人都不信他,因为他住进去以后,一件好事儿也没发生过,倒是每个想求他算命的人都要拼上老命去找他这个宅子。
路嘛,踩的人多了,自然也日渐清晰,景画慢慢的脑中有种有了清晰的印象,也跟眼前这人力踩出来的路大有关系,当年王瞎子算命人气高的时候是怎样的一副场景啊,竟然在这深山老林里也踩出了路,即使是后来门可罗雀了,这路也依然清晰可见,现在路上长满了杂草,景画一边走一边顺手将杂草拔去。一条明显的小道就这么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很快就看到了记忆中的那个宅院,那院子真的很大,放到现代那可就是超级豪华大别墅。
王瞎子家宅的方位非常正气,周遭的树、草都预示着主人诸事顺利。可见王瞎子对风水学是很有研究的。
木质的房屋被大火烧成灰,留下的是一些土坯的残垣断瓦。景画猜测这房子曾经是个老宅子,后来王瞎子住进去以后,又找人翻修,外面加上了土坯,还加固房顶,放了一排排的瓦,看来王瞎子以前是非常富裕的。
景画走上前,她根本不用担心这里会有其他人,在宅院门前她停了下来,这块地方在风水学上叫明堂,王家宅院的这块地方是空空荡荡的,显然王瞎子知道这地方空着对于家人居住是有好处的,藏风聚气,可保家人健康。
景画缓缓地跪了下来,然后深深的磕了三个响头:“舅舅,对不起,说出来您可能不信,但是我活了。您生前肯定很操心我的婚事吧,请放心,我也跟季家成婚了,就在昨天,昨天也是您头七刚过,所以我就想着过来看看你。我过得很幸福,您在那边也放心吧。”
都说风水师死后无藏身之地,季晓歌也说火灾过后,舅舅连骨灰都没留下,季家人找了人在这片废墟后面弄了一个简单的衣冠冢,景画走到前面去打量了那个衣冠冢,位置很正,没有触犯风水学的禁忌,所以就这样立着,也挺好。
景画说完那些话,慢慢的站了起来。在废墟前一边研究,一边翻看。宅基的树木已经被烧得看不见影了,零零散散看到一些残留的。景画拨开外壳烧焦的部分,检查内心发现这木头是上好的红木。
红木的房子?太奢侈了吧!
景画又试下,挑挑拣拣,发现这房子除了红木以外还用青檀木做了风水柱,之所以认出那是风水柱,是因为那块木头又大又圆。经历了一天一夜的大火,也没有把它的内核灼烧干净。
如果说一个房子的龙骨皆由红木做成……季家村这个位置应该不是产地,这红木价格昂贵且运输困难,王瞎子究竟是如何找到这些木头并搬运到这里来的呢?又或者说,是这个房子的原主人搬运了这些木头,在原主人死后,王瞎子找到了这个住处安家。
对呀,她只听过王瞎子,却不知道王瞎子上面还有没有什么长辈,王瞎子又是什么时候来季家村的呢?这些她都要去问问,搞清楚,那么如果王瞎子是半道来的,这房子的原主人又会是谁呢?而且这么大的房子是如何一家人通通不见,留给王瞎子可乘之机搬进来的呢?
大火过去,这本来就人迹罕至的宅院除了季家人来弄过一次以外,也没什么人来了,大火的痕迹基本原样保存,景画力气不怎么大,翻翻找找也只是查看了一个角落,眼见天要亮了,她必须赶紧回去,确认季晓歌醒之前平平静静的回床上睡好,这没做完的翻检工作,明日再来。
来的时候感觉路很长,很难找,回去的时候就轻轻松松了。
景画决定以后每天都来一次,尽快把这院子各个边角都翻完,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时间拖得太长也不好,就怕横生什么枝节,今天认了路,明天过来肯定能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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