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英]金缮修复

    
    不行！你会回不来的！！
    无法行动的天哉只能扯开嗓子大喊，希望能叫醒佐耶，“佐耶！住手！！”
    可恶，为什么我还站不起来！！
    “绿谷！”轰的脚上一发力，一路的冰登时从他脚下直蔓延到佐耶和斯坦因那里。而不用他的提醒，一抹闪亮的绿色掠过，绿谷也早就已经飞奔了出去。
    佐耶的手一顿，立刻起身退后闪过轰的冰和绿谷的拳头。谁知道绿谷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地上的斯坦因，他抓住不省人事的斯坦因的衣领，把他拖拉出去了好几米，然后挡在他和佐耶之间。
    “……”佐耶把原本反握的刀翻到前面，刀尖斜指地面，却让人觉得它任何时候都有可能朝绿谷捅去，“绿谷，你是站在斯坦因的那一边的吗？”
    绿谷用力摇头，“不是的风泽同学！但是你要听我们说，你这样子是不行的！”
    “绿谷，一边去。”佐耶作势要上前，绿谷浑身僵硬了一下，但咬了咬牙也没有移动。
    佐耶想抬脚却发现左脚动不了了，是被冰封住了。
    她刚要要转身就被轰从后面架住，“轰！！！放开我！！”
    “绿谷，快点！”
    佐耶低吼一声，还没有被冰覆盖的脚用力向后踹向轰的膝盖，手肘撞上他因疼痛而向上仰的下巴，一下子就挣开了他的禁锢。
    “风泽同学！！”绿谷叫住想要冲上来的佐耶，“冷静下来！”
    佐耶对绿谷的声音做出反应，如他所愿地停下了动作，双眼直视他。
    但那仿佛被人一刀断头的凄绝的表情让他怀疑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东西。
    “风……”
    “你让我冷静下来！！！？”
    接下来的发展让绿谷完全反应不过来，只见佐耶低下了头就朝着地面厉声咆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就像在水面爆开的□□一样，她的所有情绪霎时间冲破了自制，向四外迸出来。
    “你知道这个你在保护的家伙做了什么吗！！”佐耶激动地一连吸了好几口气，“滚开！！！”
    绿谷弱弱地摇了摇头。
    她双肩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吸进肺里的空气像刀片一样割过她的喉咙。撕心裂肺的咆叫也宣泄不了她的怒火，她恨不得把声带喉咙都喊破了来告诉绿谷，她是多么地想要把斯坦因撕烂！
    “我让你滚开！！你要我打断你的两只脚，让你也尝尝从此走不了路的滋味吗绿谷！！！！！”
    巷子里的风变得更强，已经到了让人不喊就听不见彼此说话的地步了。它拂过绿谷露在外的皮肤，冷得他不禁冒出一些鸡皮疙瘩。
    他看清了佐耶，发现眼前这人身上带着浓烈的杀气和血腥味，眼中布满血丝，全身是对周围人的强烈愤恨，哪里像给予了他最开始的那些美好鼓励的人？
    他紧了紧拳头，近乎哽咽，“风泽同学，住手吧，别这样……”
    佐耶的眼前闪过一丝白雾，身体在转眼间已经被冰冻住了一大半，“轰，又是你……！！”
    就在她的注意力被分散的这个时候……
    嗡。
    在仅仅半秒长的引擎声以后，她后颈上传来刺痛，痛得她双眼发黑，脱力的身体在落地之前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风也立刻散得无影无踪。
    风泽佐南赶到现场的时候，地上的怪物被机器人捆绑起来，斯坦因站立着却早已失去了意识，一群职业英雄正和几个小孩子在一边，一些站着一些坐着，表情却都是一致的恐慌和惊愕。
    空气了还残留有一种令人惊悚的杀气，又或者说，气魄，令后来赶到的风泽佐南也不禁冷汗直流。不过既然这里看起来没什么危险，而他也确确实实在这附近感觉到了和父亲很相似的风，他强迫自己迈开双脚。
    “天哉，佐耶在哪里！？”
    “佐南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等到天哉回答，风泽佐南很快就看到了被一名女英雄背着的佐耶，发现她居然是处于昏迷状态之后他几步向前，焦急地从女英雄那里接过了妹妹。
    肩膀上有伤，但血已经止了，还有哪里有受伤吗……
    一把老人的声音打断了他，“风泽！？”
    听到自己的姓氏，风泽佐南抬头，见是一名身形矮小但绝不佝偻的老者而他也身着英雄装，觉得他应该是英雄界的前辈。
    他毕恭毕敬地回，“是的，我是风泽佐南，这位前辈是……？”
    老者动了动嘴唇，像是不知道该怎么问出自己的问题，到了最后才问出一句话，“这个白发的丫头，和你是什么关系？”
    老人的话里透着紧张和求知欲，但这份迫切，特别是那句“白发的丫头”让风泽佐南下意识地抱紧了佐耶，警惕又不失礼貌地说：“佐耶是……我的妹妹。”
    老人一听，脸色变了，双肩泄气地垮了下去，呢喃了句风泽佐南也听不清楚的话。
    佐耶同天哉等人被送进了医院，陷入昏迷的她直到深夜了也没有醒过来。过了探病时间，天哉、绿谷和轰也不能继续留在女病房里照看她，三人刚从病房走出来，为首的天哉就看见一个不陌生的人，“土护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走廊上迎面而来的约五十岁的男人，他身上的是少见的正装灰色和服，眼下深得夸张的黑眼圈和老人纹让他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老上十年。他对天哉稍微鞠了个躬，“天哉君，晚上好。”
    天哉下意识地回了个礼，见他随后也对绿谷和轰做了一样的事，而他们也乖乖地回礼了。不过绿谷在直起身子时好像瞄见了男人的影子在不符实况地剧烈抖动了一下，他看向身边的轰，发现对方也正奇怪地看着自己，应该是察觉到了一样的东西。
    土护现在才慢悠悠地回答天哉之前的问题，“我是来接佐耶君的。”
    绿谷不解，“但是风泽同学现在还没有醒过……”
    一直在观察土护的影子的轰这次真实地看见他的影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形态慵懒。
    这是他的个性？
    土护随意地瞄了说话的绿谷一眼，“这一点，您不需要担心。”
    冷漠的那一眼和拒人之外的语气让绿谷缩了缩肩膀。
    天哉问：“土护先生，为什么一定要找在这个时候……”
    土护懒散地闭上眼睛，“大人想亲自照顾现在的佐耶君。天哉君不用担心，把她带回祖宅的一切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
    “不，如果是土护先生的话就没有要担心的地方……”
    “是的。就这样，我必须尽快将佐耶君带回去了，现在也不早了，请三位早点休息。”说完这句话，土护向一边站去，让出道路让三位少年回到他们的病房去。
    “好。”
    “好的……”
    三个人不好说什么，只好朝男病房的方向走去，在转角之前，绿谷转过头，最后看到的是两名身穿和服的妇女在“土护先生”之后进入佐耶所在的病房。
    “……”
    再次醒过来时，佐耶看到的是木质的天花板和纸糊的电灯，发现自己回到了小的时候住的地方，风泽一家的祖宅。
    是爷爷把她带回来的吗？
    她还记得自己的肩膀有伤，有些笨拙地将自己的上半身撑起来，在布团上坐起来后就听到土护在门外轻声说：“佐耶君，你身上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
    土护是服侍了佐耶的爷爷许多年的仆人，也算是看着佐耶长大的人之一。虽然他因为两人身份之间的差别而在对待佐耶上总保持一定的距离，不会过分亲切，但他对佐耶的关心也绝不假。
    “没事，我已经好了很多。”佐耶肩膀上的伤口恢复状况良好，除了后颈有点酸痛，身上别处一点事都没有。
    “那太好了，你睡了一整天，肯定是饿了，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早醒过来也没有准备好食物，我现在就去准备，请你稍等。”
    “好的，”佐耶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低沉，立马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情让自己听起来更精神一些，“谢谢你了土护叔叔，刚好我也饿了！”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说完这句话后，门外的走廊上传来几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佐耶确认了土护的离开后，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看了一眼墙钟，现在是晚上八点。
    沉默半晌，她拉开被子，光着脚走出房间，朝小时候最常拜访的那间房的方向走去。祖宅里有很多太阳光照射不进来的角落，尽管有仆人的精心打理，走廊冰凉凉的空气里还是会有一股散不去的湿木的味道。祖宅所在的地区偏远，电流供应没城里的那么好，电灯都只装在房间里。只要太阳落下，走廊上就会阴森森的一片，加上人踩地板上发出的吱呀吱呀声，入夜后的风泽祖宅活像鬼片里的场景。
    但就算佐耶怕鬼，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怯意，因为这是她长大的地方。
    佐耶的房间不会离爷爷的房间太远，很快，她到达爷爷的房门前，弯下身，无声地跪坐在阴暗的走廊边上。
    为什麽不进去？
    因为奶奶醒着。
    纸门的隔音效果很差，只要房里的人说话大声一些，在房外仔细听的人都能把他们的对话窃听个一清二楚。休息了一天一夜，佐耶的耳膜仍是鼓鼓地，祖宅内的所有风吹草动她都听得见，更不用说正在大声嚷嚷的奶奶的说话内容了。
    “我之前就警告过你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白发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的血的味道告诉了我一切！”
    爷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了，吃了药你该休息了……”
    “我不用吃药！只要你答应我不再把那个白发的带回来我们的家我就会没事了！”奶奶拍开爷爷手里的白色药丸，反握上他的手，恳求道：“亲爱的，请听我说。她生来就是那个样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不让她跟着本性行动，一味压抑的话总有一天会出事的，就和她那父亲一样……”
    “盖尔！他们是你的亲生儿子和孙女！”
    “上帝！你要知道我多么希望把他们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并不是我！她甚至还和你一样，用了我的名字当她的英雄名！？这真是太糟糕了！”奶奶挥舞着手，动作和神情都激烈得不像是正常人会有的，“甜心？你去哪里！”
    眼前的门被拉开，暖橙色的灯光洒落在门后低着头的佐耶身上。
    她的背脊弯得不能再弯，一直都充满着活力阳光的一个人此刻竟显得单薄。
    奶奶一见是佐耶，立刻就开始嚎叫，“亲爱的！！那个恶魔的孩子又来了！她肯定是来伤害我的！就和她父亲一样！亲爱的别靠近她！！”
    她无法下床，双手四处摸索着想要找一样东西来扔向佐耶，无果后她更激动地尖叫起来。
    佐耶不自在地缩了一下跪坐的双腿，想要尽量减少自己的占地面积，双眼紧盯着实木地板不放。
    身后是妻子的尖叫，身前是孙女的隐忍委屈。开门的老人眼里闪过心疼，向前迈出一步，他缓缓弯下不复当年的双膝跪坐下去，布满皱纹的手拉上门，那些总会让孙女难受得想要落泪的话瞬间小声了许多。
    “对不起佐耶……爷爷，老了。”
    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时都知道你在不在门外了。
    佐耶呼吸一滞，干巴巴地说：“……我取名 GALE 是因为我想成为和爷爷一样温柔的人。”
    “爷爷知道。”
    “和奶奶没有关系。”
    “爷爷都知道。”
    见他这么笑，佐耶眼眶瞬间发红，紧咬上嘴里刚复原不久的嫩肉，忍着泪水不让它们滚落出来。
    “爷爷，我又……输给我自己了……我又，改变不，了我自己，我又、用能力伤、害了别人……”
    想要表达的后悔和无力感太多太多，佐耶说话时顺时滞，停顿的地方很多也很奇怪，但爷爷却一字不漏地听懂了全部，耐心地听下去。
    佐耶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稳住自己的心情迫使自己听起来开朗一些，“我没事，我很好，我没在哭。我知道哦，我不能放弃，既然决定了要走这一条路我就不能在这里停下，我知道的哦爷爷。但是啊……”
    她低着头，一只手捂上双眼，用颤抖的声音对爷爷申诉，“我很怕啊……如果我有一天，做了一些不能挽回的事情的话，我该怎么办……”
    爷爷抿着唇，面对痛苦挣扎的佐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让她保持这样的状态一阵子，发泄了一些后伸出手轻柔地拍拍她在发抖的背，松松地环上她的肩膀，“无论发生了什么事，爷爷是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的。”
    爷爷的温度让她感觉好了许多，佐耶立刻就回抱了他，而在她听到这句话后她身体的颤抖剧烈了一些，仿佛要趁着这个时候要把所有的压力都抑制着发泄出来。
    半晌，佐耶吸了吸鼻涕，离开了爷爷的怀抱。她破涕为笑，扬起嘴角，嘿嘿了两声让自己心情不这么糟糕，“嗯，对不起爷爷，让你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我感觉很好了。”
    尽管对她顶着一张流满眼泪鼻涕的脸说出的这句并不是很有信心，但爷爷还是轻轻微笑，摸了摸佐耶的头，没说什么。
    土护准备的晚餐很快就好了，桌子上摆的全都是佐耶最喜欢的蛋卷蛋卷蛋卷……开玩笑的，佐耶还在休养阶段，只能吃一些清淡的食物，以免伤口恶化。
    在过后的两天里，无论佐耶怎么吵怎么闹，连伤口都被扯到了在痛嚎也丝毫动摇不了看似懒散却十分严厉的土护。别说蛋卷，她连肉食也没看见，嘴巴寡得快要出水了。
    哦，忘了说，土护先生是一名医生，专门为军人服务的退役军医。和普通的医生一样，他能治病疗伤，但也能一边念出一个人身上所有骨头的名字一边将它们折断。在祖宅里，一切营养调理和大小病痛就是由他来照料的。
    这一餐吃到一半，佐耶想起什么离开了饭桌。
    在为爷爷置菜的土护问：“佐耶君去哪里了？”
    爷爷吃了一口豆腐，淡淡地说：“应该是要打电话给智美桑吧。”
    话音刚落，走廊的另一头里就传来了佐耶喊的那一声“妈妈”，智美是佐耶母亲的名字。
    土护在一边站好，“大人您还是和以前一样了解佐耶君。”
    “毕竟是老夫带大的。”
    “也正是因为大人这样了解她，她什么都不用说就有人知道她想要什么，佐耶君到七岁了也还不会开口和别人说话，不是吗。”
    “咳！”爷爷呛了一声，忙拍胸口。
    “但是遇到天晴君之后，佐耶君反而变得越来越吵闹了。”
    “是，是呢……”爷爷心虚地应和，继续吃饭。
    在那之后，佐耶一口一口咽下了两天的医院餐，最后才在星期五被接走。她在上车之前依依不舍地熊抱了爷爷，动作夸张地朝土护做了个鬼脸才转身跑进车里。
    爷爷：“……”
    土护：“……”
    原本还以为回到家了就能过上大鱼大肉，丰衣足食的生活，但佐耶没想到的是，迎接她的依旧是一桌子的医院餐。
    原来土护先生早就已经给管家先生打了电话，交代好了一切。
    佐耶：(??)
    你是在开玩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