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的求生欲

24.第 24 章

    
    说实话,讲道理。叶思君对这些后宅习俗、规矩,包括敬茶、进宫谢恩,她还真是半点不懂。翻看了叶二的记忆,也是全都是被苏家的大娘、大小姐、乃至被小丫鬟欺负的回忆,其他的关于教习的记忆半点没有。
    而在末世,礼乐崩坏,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拳头硬的才是老子,管你什么晨昏定省、或者什么教习嬷嬷!
    叶思君低眉敛目,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小侯爷坐在轮椅上,已然浑身往外散发着丝丝煞气。
    通过竹儿之事,很显然,小侯爷多年在外征战,无暇管理后宅,鹤翔侯府之中多是二夫人的人。又因为多年前的分家,连家生子梅儿、竹儿等人,还是没有明显把鹤翔侯府与将军府区分开来的意识。
    如今的鹤翔侯府,说起来主人是他鹤翔侯爷贺饮江,倒还不如说是他归德将军府的二夫人殷白晴。
    小侯爷与叶思君成亲,侯府有了真正的女主人。若是他们提出要收回管家权,显然是动了二夫人的利益。所以,她才会如此奚落叶思君,想要在第一时间拿捏住叶思君,给她一个下马威。
    这和那日叶思君受伤刚醒,二夫人就借老祖宗的意思,要新娘子去参加家宴的目的是一模一样的。
    而此时二夫人说话间又是一口一个贺家,一口一个“为你好”,用那些个大道理来压人。若是反驳了,倒是显得他们做小辈的分外桀骜、不服管教了……
    叶思君眼见着小侯爷眉头紧蹙,那眉心又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便知他定是要第一时间回怼了。就探出手去,轻轻地拉了一下小侯爷的袖子。
    小侯爷动作倏然一停,低头便见那只嫩白如玉的小手一闪而过。同时,耳边又传来了叶思君软糯悦耳的声音:
    “谨遵二婶教诲。往日里,思君是未受过宫中嬷嬷的教习,如今二婶愿意为思君操心乃是思君的福气。”
    叶思君说着,敛衽,微低头、轻蹲身,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
    “长辈赐,不敢辞。今日回府,思君便会把老嬷嬷带回侯府好生学习。思君在此再次谢过二婶。”
    叶思君仪态大方、不卑不亢。说话间又声音轻柔,从容得体,丝毫不见一点怯懦害羞,即使再严苛的宫中嬷嬷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哎呦!这还是没受过嬷嬷教习的,你看看,你看看这仪态,恐怕规矩再严的大家闺秀都做不到更好了。”三夫人见着就忍不住叫起来了。
    二夫人眉心抽搐,她万万没想到叶思君竟然这么容易就妥协接受了。
    这轻飘飘的态度,好似她用尽了全力挥出了一记老拳,十成十的力气,却一下子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棉花团还是毫无所感,她倒是差点闪到了老腰。
    而且,方才看到叶思君的礼仪,还真是没有半点可以挑剔。加上三夫人这句赞叹,简直就似无形的巴掌“啪啪啪”的扇在她的脸上,差点没把她给扇懵了。
    叶思君不过是个小小商户家的庶女,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如此大方得体的礼仪?!
    二夫人正被气的胸闷,偏偏这边老夫人见了,也是欣喜道:
    “思君真是个好的,如今这礼仪就算不学,进宫去也足以应付了。乖孩子,你告诉奶奶,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叶思君闻言心中一哂,她的确没有得过什么宫中嬷嬷的教习,但是,却架不住自家的钟嬷嬷懂这套啊。
    钟嬷嬷当年便是伺候二奶奶的。二奶奶被叶父赎了身,连带着把钟嬷嬷也一起带到了叶家。从前钟嬷嬷一心照顾二奶奶,后来二奶奶没了,她便全心全意的照顾叶二小姐。等到叶思君一穿过来,就把钟嬷嬷一并带到了鹤翔侯府。
    如今,钟嬷嬷是年纪大了,身子骨弱。平日里,叶思君只让她管着财务,并没有让她操劳近身服侍。
    可是从前在叶府,叶二身边只有钟嬷嬷与兰儿二人。叶二的教养都是钟嬷嬷一手□□出来的。她并没有特别的训练叶二小姐,只是在日常的生活中如润物细无声般一点一滴教给了叶二。
    所以,在叶二的记忆中并没有特别学习规矩礼仪的记忆。但是,这些礼仪已经刻在了叶二的骨子里。身体就像应激反应一般,自然而然的便会做了。
    只是叶二生性怯懦,做什么事情都是畏畏缩缩,即使礼仪再好,失了那股气势,便少了几分美感。
    而叶思君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向来你敢绊我一跤,我就敢扇你一巴掌。同样的身体,有了不一样的灵魂,即使做着同样的行礼这件事情,感觉上也是天差地别。
    自信自强才是最好的装饰品!
    耳边又传来众位小姐的惊叹声,叶思君面不改色,轻声道:
    “思君知道自身不足,也一直因为成亲之日发生的事情而久久不能起身拜见老祖宗而耿耿于怀,所以,日常里也在努力学习。只望着见着了老祖宗,能得老祖宗欢喜。思君所做,要是有所不妥,还请老祖宗多多担待。”
    老祖宗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满意,不禁说道:
    “那日你以身挡剑,拼命救下了江儿,已实数难得。你还心中一直挂念着我这老不死的,真是难为你了。”
    老祖宗说着,又问那日给的百年人参还够不够。还让身边的婆子开了库房,给取了好些上好的燕窝啊、鹿茸啊、人参等药材。
    叶思君刚想推辞,三夫人却打趣道:
    “思君啊,你真是个有福气的。老祖宗平日里可小气的很,这些好东西,我们巴巴的要都要不来的。如今啊,可都给你了,你赶紧给收着,千万不要推辞。要不然啊,就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三夫人这话一出,众人不由地都笑了起来。连带着老祖宗都笑骂了三夫人是猴子精转世,惯会说些俏皮话。
    叶思君听了,这才恭恭敬敬地接受了这些礼物。身边的寒气也渐退,小侯爷的视线一瞬不瞬,几乎片刻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小妻子。
    此时,再看二夫人面上虽然丝毫不显,但若是仔细看,便会看到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此番被接连打脸,显然是气急了,却还要端着贵夫人的架势。叶思君见了,都替她累得慌。
    老祖宗,二夫人是不敢得罪的,但是对于一直帮着叶思君说话的三夫人……二夫人真是恨得牙痒痒。
    叶思君只做不知,大方得体地谢过了二夫人后,收下了那对贵重的羊脂白玉手镯。
    而后,她又对三夫人敬茶。
    相较于二房的人口繁多,枝繁叶茂,贺家三房却是人口简单了许多。三夫人膝下就宝柱少爷一人。
    三夫人原本被二夫人奚落她从不知府中管理之事而面色不虞,但现在看到二夫人吃瘪已经心情大好。所以,待叶思君把茶端过来,她又是一副笑嫣如花的模样。
    喝了叶思君敬的茶,她扬了扬手,便有大丫鬟送上一副赤金长命锁金项圈。
    金灿灿、沉甸甸的,看起来便是所费不赀。
    老祖宗在上,眯着一对老花眼,道:“这……这不是宝柱儿往年带的金项圈吗?”
    三夫人笑道:“老祖宗真是好眼力。不过,这并不是宝柱儿的那一个,而是媳妇按照宝柱儿惯常带的那个特地为思君打的。”
    “哦……”
    这时,二夫人摸了摸鬓边的珠花,忽而接话道,“那三妹妹可真是有心了。”
    看叶思君不明白,二夫人便又解释道:“那宝柱儿带着的长命锁金项圈式样,可是三妹妹千求万求,从法华寺不易大师处求来的。”
    叶思君问道:“法华寺?……不易大师?”就是那个替她和小侯爷看八字的大师。
    “对。”
    二夫人语气温柔道:“我们这位三妹妹,日常是个好强的。事事都要出头,样样都要争先。只是于子嗣一事上,过于艰难了一些。如今的这个宝柱儿,可是她烧香拜佛多年才求来的。当年啊,三妹妹可比我那宛如还早了半年成亲,我的孙儿宝儿今年都已经六岁了。”
    她说着,余光瞥了三夫人一眼,顿了顿,又道:
    “想当年,宝柱儿出了水痘,差点又没保住。后来,三妹妹的娘家还找了阿华塔下的小衣服,给宝柱儿穿了也没好。还是老祖宗让三妹妹上法华寺留的不易大师,赐下了这个金项圈图纸。我连夜着瑞泰祥打了,给宝柱儿带上了,才保住了三房的这根独苗……”
    阿华塔?
    耳边传来了众人几不可闻的抽气声,叶思君见着了三夫人一听到这个名字,面色霎时便是一白,显然是触及了心中的痛处。
    细细一思量,倒是让叶思君找到了关于阿华塔的记忆。
    所谓的阿华塔三角地,乃是穷苦百姓丢弃小孩尸体的地方。
    穷苦百姓家中穷困,小孩生的又多,难免容易夭折。这死去的小孩根本不会下葬,直接用个草席一裹,就被丢弃了。这久而久之,丢弃小孩尸体的就有了一个专门的地方,乃是一处湖中中心的塔下,就叫做阿华塔三角地。
    而穿阿华塔下的“小衣服”就类似于冲喜这类的玄学了。这些所谓的“小衣服”就是那些死去的、被丢弃在阿华塔下的小孩身上的衣服。
    一般有钱人家的小孩子娇气难养活,家人就会去剥了阿华塔下的小衣服,再放到稻田里的烂泥里埋上个三天。待三天后,把小衣服取出来,浆洗干净,暴晒在日光下,再拿给有钱人家的小孩穿,就能保佑小孩平平安安、身体健康了。
    这在现代人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的作法,叶思君搜索了叶二的记忆,还是觉得瞠目结舌。
    她,三夫人——工部侍郎的嫡女为了子嗣,也肯放下身段,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呵呵……”二夫人轻笑一声,又慢悠悠道: “现在,她会用那图样打了送你,想来也是为了祝思君你早生贵子吧。呵呵……”
    言下之意,自己都子嗣艰难,还好意思祝福别人早生贵子,简直就是笑话!
    叶思君闻言却面色郑重,行礼谢过了三夫人。
    三夫人脸色煞白,嘴唇微抖。她受了叶思君一礼,半晌才道:
    “为贺家生儿育女、开枝散叶乃是身为贺家媳妇的本分。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虽未像二嫂这般为府中事务劳心劳力,但是,自己的本分还是会牢记在心的。还不劳烦二嫂操心。”
    “哦……”二夫人又摸着鬓边珠花,道:“三妹妹知道便好。我们贺家可是有个族规,若是妻妾未曾生育,待丈夫百年之后,妻妾可要随夫陪葬。这一族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近人情,但实则却是再仁慈不过了。”
    听到这句话,叶思君不由的竖起了耳朵。而这时二夫人却挑了挑眉,突然闭口不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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