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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乐楚楚就出门同长公主游玩,颜卓本来还想说个什么名目让她出去,这下倒轻松。
让赵戈去东锦阁问问情况,竟然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颜卓此时仍旧坐在那颗千重樱下弹琴,心绪不稳,一上午也没想到什么好调子。
中午时分,缉拿司主司大人包围大司马府,走进后园,亲自请他去刑部。
他放下手中棋子,看着对面执棋的景芝,舒了一口气。
含着微微笑意, 侧头望向缉拿主司邹明山:“邹大人,你这是?”
邹明山原是茹恩的手下,为人刚直,同茹恩是一个性子。
虽然是奉王命捉拿颜卓,却仍旧对着他抱了一下拳:“下官奉王命请颜大人去一趟刑部。”
颜卓起身,缓慢的走到他面前:“刑部?为何?”
“安国公主指证颜大人欺君叛国。”
颜卓笑笑,点点头,回头瞧着景芝:“回来再同你下。”又看了赵戈他们三人一眼。
边走边同邹明山道:“你倒是挑了一个好时机,若是我娘在,你可就难办了!”
邹明山见他如沐春风的温和笑颜,不由得怔了怔,早间就听说他很是不一般,这样凑近,确实感觉此人非常的迷人。
颜卓见他神色冰冷没有接话,毫不在意,又问了一句:“我爹,还在宫里?”
“王上召见下官时,司马大人也在旁边。”
“我现在是罪官,你不用自称下官。”
邹明山顿了顿,没有回答他。
“香兰国那个犰狳将军可审出结果了?”
“无可奉告。”
颜卓点头,望了一眼旁边一个拿刑具的差役:“你不给我戴刑具吗?”
邹明山侧头神色怪异的看着他:“颜大人,心情不错。”
颜卓噗嗤一笑,双手背在身后,身子笔直,大步往前走,望着碧蓝的天空:“有些时候,所谓苦难并非真苦难,所谓自由也非真自由。”
他微笑着又沉思了一会儿,便再没有说话了。
他被关在重犯刑狱的最深处,环境倒不错,房间挺宽敞,靠近顶的石墙上开着许多小洞,太阳光柱射进来。里面木床棉被,一桌一凳,地上石面干净,角落还有一只马桶。
旁边的牢房都空着,倒也清净。
他坐在床上,盘坐着,瞧着房间内在光柱中飞舞的尘埃,莫名其妙的又笑出了声。
守在门口的两个狱卒回头看他一眼,又互相对视一眼,一副不明所以的迷茫表情。
颜卓努力的控制自己,闭上眼睛,心中顺着《女娲神卷》里的修行法调息气运,慢慢的平静下来。
脑海中突然出现颜康策马奔回来的场景,一转又想到她在朝堂之上同众臣为自己辩解,向苏王说情以及诸多自己像要死去的离别场景。缠绵悱恻,感天动地,这臆想不比百书阁那些话本逊色。
想着他又笑了出来,睁开眼,下床走到牢门前,询问两个狱卒:“我能要一把琴和一些笔墨纸吗?”
两个狱卒对视一眼,一个狱卒向外面走去。
颜卓闲闲靠着牢门,望着最近几处牢房:“我苏国如今真是国泰民安,牢房里居然都是空着的!”
狱卒张张口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没一会儿,那个离去的狱卒空手回来了,颜卓挑挑眉,知道是不能得偿所愿了。
他低头瞧了瞧,发觉地上连个石子都没有。
狱卒面对他,面无表情:“徐大人差人去帮大人拿琴了,大人请稍后。”
颜卓有些诧异,微微一笑:“徐大人是?”
“管理大牢的狱头。”
颜卓点头:“有劳。”
狱卒转身背对他,站着一动不动。
颜卓在牢房中踱来踱去,面带着微笑,口中轻声哼着曲子。
没一会儿就来了两人,狱卒打开牢房,那两人将琴和笔墨纸砚整齐的给他放在桌子上,又静静的退了出去。
颜卓将桌子拖到床边,将纸铺好,又磨好墨,提笔将刚才想好的一段写上,写完又脱鞋盘坐在床上,琴支在膝盖之上,拨动琴弦,音色一般,他又调试了半天,才找准音调。
望着纸上曲子,弹了起来,顿时牢房响起清丽的乐曲,不懂的人只觉得很好听,懂的,自然听的出这曲调中的欢喜。
在这囹圄地牢,他到底在开心什么呢?
到了黄昏时分,牢狱中渐渐暗了,他满满当当的写了三十几张纸,竟只用一把琴,写出一曲恢弘的和弦乐。
他抬头望着牢房外十几个痴痴凝听的狱卒,笑了笑:“觉得怎么样?”
那个穿着狱头官服的徐大人点头:“真犹如天籁。”
其他人附和:“真好听。”
“小的真是三生有幸居然能听见颜大人弹琴。”
“是啊……”
“大人,这曲子叫什么名字?小的出去和别人吹牛,也有名有实。”
接着是一阵哈哈大笑。
颜卓笑:“《月神之舞》其二”
“《月神之舞》?”
“名字好熟悉。”
“笨,就是前年,颜大人为公主殿下做的那首曲子,在迎使宴会上表演了的。”
“这首也是大人为公主作的吗?”
颜卓起身,穿上鞋:“对。”
“那这个曲子是什么意思?”
“我在想她。”他看着那些人,温柔的笑了笑,目光深情,低垂看着地面上油灯昏暗的光影:“我很想她。”
说完,他伸手抚摸住脖子上的通心玉。
“可是殿下下个月就要和苛将军成亲了。”一人怅惘道。
徐大人伸手打了那人的头:“回去当值了。”又望向其他人,“都散了,该放饭的放饭。去去去……”
众人不情不愿的离去。
徐大人对他颔首:“颜大人,下官也回去当值了。”
颜卓微笑点头。
颜爵是亥时初来的,还带着证词,他将证词递给颜卓,颜卓端在手里看了两行,心头不由一紧。
因这证词,并不是秦莺写的,而是来自简子然。
将他冒充颜卓的事情从头到尾说的巨细无比。
但也只是说了他冒充颜卓躺在长史府,没有说他为什么这样做,以及颜卓在此期间去了哪儿。
看完他抬头,脸上却没有半分表情,只淡淡问了一句:“家里怎么样了?”
颜爵道:“王上已经停了我的所有职务,家已经被缉拿司的人围住,除非王上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出。”
他探寻的目光,“卓儿,这简子然,是乔乔的夫婿对吧?”
颜卓点头。
“他为何这样说?”
颜卓摇头:“怕是乔乔那儿出事了。”
“秦莺禀告王上,呈上供词之时,我也在旁边。她说她查了十个月,毫无头绪,她本想来找你帮忙,进入梁州就被人跟踪,更有人在她房间放了这份证词。与你两次中毒时间一对,便觉得这个被称为阁主的黑色铁面男就是你。虽然没有看见你的脸,声音也没有听清楚,但身形与你简直一模一样。且本来活捉她,却被放了。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想到是你,那就想得通了。”
“她想通什么了?”颜卓突然一阵嘲讽,“难道觉得我对她有情不成?”
颜爵试探的看着他:“我想了想,若是你,还真会这样做。毕竟金都那夜死了好多人,不差她一个。”
颜卓摊摊手:“爹,你什么意思?”
颜爵颇有些不好意思,笑起来:“我同你讲金都的内幕。”他眼睛亮亮的:“说真的,我听了,对这铁面男很是感兴趣。”
颜卓一脸嫌弃。
颜爵不理会,说了起来:“去年三月,安王病重,朝堂上分为三派,一是拥立母亲是王后的大王子,一是拥立最受宠爱五王子,还有一派人数最为少,势力最小的一撮默默的支持着三王子。几月来是乱的不可开交,安王半月不上朝,上朝朝堂上不是争就是吵,甚至还打了起来。王后和大王子总览大权,默默的排除异议,杀了不少五王子的人。而五王子也找着诸多借口,借着安王之手杀了许多大王子的人。秦莺一直冷眼旁观着,也没什么动作。六月底,有一次听她的一个侍女说了一句"这安国栋梁都要被杀完了”她才意识到什么。自己的母后和宠妃斗的不可开交,三王子处却相安无事。她有些察觉,就让近身侍卫盯住秦里,盯了半月终于发现秦里党老是和一个身材高瘦,全脸黑色面具遮面的人在一起。”
颜爵说道这儿,看着颜卓:“你知道这人是做什么的吗?”
“该不是什么神秘的世外高人,专门布局,让大王子五王子两虎相争,让秦里继位吧?”他眉头一皱,疑惑的看着颜爵:“可他为什么挑秦里,我见过他,在安王五个王子中,最是老实,普通的很。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斩断的羁绊?”说到这儿,颜卓面色严肃,心中却已经笑疯了。
颜爵眉头也一皱,沉思起来:“这个也不清楚。”好一会儿才道:“况且,他还去了孙国。”
他看了颜卓一眼,继续道:“她有一次带着两个侍卫悄悄跟踪,却被对方发现,对方的十二卫,瞬间就将他们拿下,她被蒙着眼睛绑了五天,第五天终于见到那个黑色面具的男人。那人看着她,告诉她,安王已死,秦里就位。她大哥四弟母后也都死了,秦里在找她。然后就让人将她带走,她以为自己会被交给秦里或者被杀死,却在十一天后被放在苏国的杜阳,那些人还给她留了许多的银两。后面又才听说了安国那五日的动荡,誓死找出那人,为国报仇。待回到安国,发觉王城都已经丢了,又听了许多这次夺王内乱的事,自然少不了那个铁面男,有人说一年前孙国夺王内乱也出现这么一个人,她便又去了孙国王都。诸多传言中,仍旧没有那人的来历。”
“就这些?也没有详细的故事?” 颜卓此时一脸遗憾。
“她讲了一个多时辰,我只挑个大概给你说。”
“那她又是怎么找到苛家的?你不觉得这很可疑吗?”
“苛家?她没有找苛家。你什么意思?”颜爵好奇的瞧着他。
颜卓心一惊,面上故作惊讶:“难道不是苛家让她去王上面前指证我吗?”
“不是,她今早上随着秦凤公主一起面见的王上。”
颜卓眉毛一挑:“诶~”千回百转。
颜爵熟悉他这个口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颜卓摇头:“我一直以为她是苛家扳倒我的一颗棋子。”
听他这样讲,颜爵也陷入沉思。
昏黄的牢狱中,二人都沉默着。
“苛家一直在查你在梁州做的事,想从中找出些什么弹劾你。你做的都很好,唯独两次中毒异常可疑,或许是他们在梁州发现了秦莺,又做了这一份证词,想要栽赃于你。毕竟秦莺的话比他们的话可信,而且看秦莺那个样子,是真的信。”颜爵好半天才道。
颜卓点头。
“王上已经让御史台,刑部,廷尉司三司会审。先让我来问问你,我是不信的,你这冤枉,怕是替爹担的,爹这几年修改兵制,在朝堂上,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苛家。”
颜卓心一痛,点头,“我只怕这冤枉要背到颜康和苛濯星大婚过后。”
颜爵眉头一皱,有些焦急:“他们太过分了!“
颜卓却不以为然,余光瞟向门口站着的两个狱卒:”反正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让他们查好了。”
颜爵点头,“他们已经下了令,让梁洲将你所有的侍女和走的近的人全部带回南都。”
“爹你要留意一下乔乔,她快生了。”
颜爵看着他,越过桌子伸手抚摸他的脸颊:“爹会想办法,让你早些出来。”
颜卓笑笑:“好,照顾好娘。”
“知道。”颜爵收回手。
颜卓将曲谱卷好:“你帮我带回去,下午作好,将来要弹给颜康听的。”
颜爵接过,看了看,抬头望着他,“卓儿,你真的喜欢公主殿下吗?”
颜卓突然一笑,重重点头:“非她不娶。”
颜爵无奈的笑着摇摇头,站起身:“这一点,你很像你老子。当初为了娶你娘,也进过这儿。”说完他带着无限的怀念环视一圈,抬脚就要走。
颜卓突然叫住他:“爹。”
颜爵又看向他:“这次你千万不要乱,就算我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也不要乱,儿子有办法自保,你照顾好你自己照顾好娘就好了。”
“你小看我不是?”颜爵不满的眼神,“再说,你既然没有做,就不会出什么事,外面还有我,还有朝堂一半的明眼看着。”
“好吧!”颜卓耸耸肩。
颜爵走后,颜卓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却一直睡不着。又坐了起来,闭上眼睛跏趺。
大牢极为安静,他想着那张证词,想着这时候出现的秦莺。
做成这样,吴先知真是干的出来,居然威胁自己。
刚相识装的跟傻白甜一样,自己也不知怎么居然答应帮忙复国,当初到底是有多无聊,才会想趟浑水玩。
这人心机如此之重,难怪楚剧叫他心机铁面男。
现在将自己逼的在苏国无立足之地,就只能去他身边了吧?
简子然本来就是他的人,写这么一封证词,应该不会以乔乔为威胁吧?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身边居然连几个信任的人都没有。
下一步,会怎样,找证据将自己定一个罪责,然后将自己救出去?他最好不要伤害到颜康和颜爵乐楚楚,不然,国复难,灭起来可简单得很。
突然想到,自己想的那些与颜康的深情情节都无味起来,任谁百般洗白,他都有千般证据让自己背这个叛国罪。
越想越有些气愤,周身气运都乱了,心口隐隐作痛,他便不再调息,躺着睡了。
第二日刚吃了早饭就被提出去,三司会审,堂上坐了三个主审,三个副审,铁面无私的样子。
颜卓虽是罪臣,但并未定罪,便有一个凳子坐在正中央。
秦莺上来,坐在旁侧冷冷的望着他。
颜卓对着她微微一笑:“秦莺公主。”
秦莺冷笑:“颜卓,别来无恙。”
颜卓伸手将手撩展示给她看:“托您的福。”
秦莺冷哼一声:“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颜卓一副百无聊赖神色,翻了一个白眼,没再理她,望着上面主审官三人,含一颔首:“大人,开始审理吧!”
主审官刑部尚书冷冷的看着他:“罪官颜卓,可知你犯何罪?”
颜卓冷冷一笑:“我看了供词,秦莺公主凭借我其中两次重病及一张不知从何处得来的证词诬告我与这什么铁面男是一人。”
“你可认罪?”
“既然是诬告,我又何罪之有?”
“那本官问你,前年八月和去年三月你在何处?”
“病床上躺着,这事你随便一查就知道,你不信我,可以询问梁州的同僚,他们在我中毒期间都来看过我。”
“此事已经让梁州诸位大人写证词了。”
他又转向秦莺:“听说你手上这份证词是别人丢在你房间的?你就无所怀疑吗?”
秦莺垂眼:“有过,可是无论证词是真是假,我觉得那人都是你!”说完她抬头看着他,眼中闪出一种笃定。
颜卓没说什么,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若有人以人为棋,以国为局,多谋善断,玩弄天下于鼓掌之间,颜卓,那人一定是你。”
颜卓眉头挑着,久久没有落下:“公主高看啊……”
他凝眉一想:“但就凭这?”
“还有,你放了我。”
颜卓摆摆手,一副连忙撇清的样子:“别,不是我放的,那人放的。”
他转头看着上面的三位主审:“各位大人,这证据不足,诬告不成立啊!”
几个主审看看,都颇为为难。
刑部尚书道:“公主殿下,还有什么要告知的吗?”
秦莺摇摇头。
颜卓转身向她坐着:“我倒有些话想问问殿下。”他笑的又温柔又邪气:“公主大老远跑来告我,是想要得到什么?”
秦莺迷茫的看着他,没有说话,眼中闪出一丝悲伤,颜卓突然想到她从一国公主到一无所有便心软起来,温柔道:“秦莺,你年纪还小,好好活着吧!”
她的眼中委屈伴随着泪水涌动而出,突然起身,快速走出去了。
因证据不足,颜卓暂时收监,往牢房走,却发觉旁边的牢房居然关着一人。
那人站在铁柱前,乐呵呵的望着他:“好俊的公子哥呀?也是通缉犯?犯什么罪了呀?”说着还伸手要去抓颜卓。
押着颜卓的一个狱卒伸手要打他的手,楚剧却快速收回了手,抓着栏杆,依旧笑呵呵的。
颜卓神色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心中却开始骂娘。
走回牢房,坐在床上,冷眼瞧着楚剧。
楚剧欢喜的向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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