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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家,吉屋欲言又止。
星河越过他,是安慰又是陈述。
“结束了。”
吉屋似哭似笑,摆了个苦脸,喏喏几声。
说:“我只道苦,却没想到这么苦。”
言罢,心情不振的回了屋子。
星河看着地上圆圆的一团影子,天起了雾,掩住了月亮,到处都是潮气,人也在这白茫茫中朦胧不清,只剩下摆在门口的石笼灯发出微微的光亮,在人的脚下显出影子。
不知这三伏天,怎么有这么大的潮气。
湿的头发丝都吸饱了水汽,服帖的黏在脸上。
星河慢慢用手指扒开两颊的头发,带到脑后。
慢慢的,白雾中出现了一团蒙蒙的深色影子。
是鹤丸国永。
他不急不慢地,细细看去有一股道不清的风流气,像融化的冰水般散漫又如衣带当风般旷达。
捉摸不清。
人从来都是混沌的,可善可恶,可良可劣,上一秒温风满面,下一秒冰寒三尺,星河从来没搞清过,也从不敢小看。
尤其是鹤丸国永。
鹤丸国永手里提着酒壶,身上有清浅的酒气。
“怎么,站在这?”
天色太暗,雾太浓,星河脸色几分苍白,睫毛上沾了湿漉漉的水汽密成一团,微微下垂,外眼角撇出的弧线猛地往里一勾,勾出漂亮且凌厉的线条。
只是唇上少了几分血色。
他寥寥的身影融在雾里,影影绰绰。
星河简单几句,说下午和吉屋一起外出。
“没什么。”
鹤丸举了举酒壶,问:“一起——不,你还没成年呢。”
那天说成年的是你,如今未成年的又是你。
看清了鹤丸的心思在于戏谑,星河也没和他缠辩,他再一次提起那个鹤丸遮遮掩掩不肯说明白的问题。
“你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你们。
不言而喻。
“这种说法真让人慌张啊。”
鹤丸答非所问。
星河也没生气,只安静的看他。
相比最初无法遮挡的凶势,如今的星河似乎被三味线磨平了志气,不经意间一看如拂花枝蔓,柔软的不可思议,仿佛真的成了操弦的乐师。
但鹤丸知道这双漂亮干净的眼睛里藏着的威胁。
在轻如鹅毛的落雪飘然降临时,没人会想到雪崩时的豪壮威势。
鹤丸最终妥协,“这就要找安静的地方了。”
他直直石笼灯,“这里可不好说话。”
.
“虽然先前以真名立了互不伤害的契约,但也只是你我之间。”
鹤丸国永说,他只能代表自己而无法代表他人。
“所以,必须要在所有人同意之后,才能把你纳入计划范围。”
“你想借此离开?”
“当然不是,冲田总司和大和守安定还在这里,我哪儿都去不了。”
“只是把你介绍给所有人罢了。”
“立下陷阱和包围圈,守株待兔。”星河说。
鹤丸连忙解释,“当然——”
“当然……也说不定,”解释的话一点都不动听,“我们是暗堕付丧神,听到你要加入立刻敞开心扉欢迎什么的,这种事也太不现实了吧。”
“我只能保证,所有付丧神在集会的时候都十分理智,不会因为偏见和傲慢将你拒之门外。”
“但同样的,我们的合作也不单单在人身安全互不伤害上,为了保证彼此都诚心诚意,并且合作对双方有益处,我们告诉你如何离开,你也要展现自己的价值。”
他眨眨眼,“武力、智力、灵力,或者有共同的志向也可以,但唯独不能只收获不付出。”
“我有什么用处,当初见面的时候就盘算好了吧。”
两人并排走在无人烟的河边,潮湿的雾气在河面上飘飘荡荡,刮过河面后水汽更重,犹如一团水雾扑倒脸上。
听到星河的问题,鹤丸眨眨眼,“你说什么。”
“你的同伴都是付丧神,如果说同心的话非你们莫属了,现今的计划也是在规划了武力之后制定的,就武力来说也不缺,智力……如果说需要智力,似乎更可笑了。”
“所以初见的时候,你没有说实话,你们所需要的并不是人手。”
“你们需要灵力。”
“非灵力不可,且至关重要。”
鹤丸慢慢扬起嘴角,“说对了。”
“其他人都着眼于如何获取本丸,没有想到获取本丸后要做什么准备。”
“我们这种类型的刀剑付丧神,是时之政府特别制作,维修升级更换等等程序全部依托于时政的本丸。”
“只有灵能力者没有本丸,只有本丸没有灵能力者,都非常糟糕。”
“与其哄骗不知名的灵能力者让他们给本丸灌输灵力,不如直接找一个合心意的伙伴。”
“这就是我的目的。”
鹤丸说所有能抽出空的付丧神会赶来,不能到的付丧神会把表意权代托给其他人。
.
鹤丸国永、五虎退、小狐丸、药研藤四郎、骨?刑偎睦伞⑹ㄗ油酢⒏柘杉娑ā?
屋子里的刀剑有七把。
未到的有六把。
星河一进屋子,便受到了目光的洗礼,这些刀剑身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形,鹤丸国永在里面算是最正常的一把。
鹤丸简单说了星河的目的以及他能价值,并亲身上阵说自己和星河相处许久能够赋予信任,——适度的信任。
五虎退问他,难道不是因为他导致任务出了差错,让无关人员加入。
鹤丸否定,他说这至少是坏心做好事,罪罚不至于如此,付丧神们最缺乏的灵力可以解决了,与其哄骗不知情的灵能力者面临对方背叛的可能性,不如最还是就选择一个双方都信任的人。
屋里吵了一阵。
小狐丸在嘈杂之中突然袭击了星河,但反被对方夺刀击伤,他捂住将胸口对穿的伤痕,表示同意。
五虎退一直跟着鹤丸活动,某种程度上他……并不厌恶这个人。
所谓被人类伤害便由此厌恶所有人类什么的,他没有那么极端的想法。
杀戮与背叛,是所有活着的生灵的主题曲。
药研说需要立一份完善的契约,只有契约符合他才会同意,骨?懈匆椤
狮子王身躯几乎完全变形,眼眸瞳孔泛出血色,“随便,不符合杀了就是。”
歌仙兼定笑眯眯的,随了大流。
由此,这到与未到的十三把刀剑正式承认了星河。
“我们的目的是让大和守安定暗堕。”
“或者丧失维护历史的信念。”
“引诱他将定位器携带进入本丸,通俗的说法就是让病毒感染时空转换器,提供本丸坐标,敞开大门。”
时政的结构就像一颗根深叶茂的巨树,它的根扎在虚空,枝叶向无边无际处蔓延,主干道是树茎,本丸就像是叶子挂在枝头,松散地联系着。
鹤丸他们不是一个本丸的暗堕刀剑,实际上分属不同本丸,因为种种原因在幕末这个时代汇聚,随着灵力渐渐衰弱,由此产生了夺取一座本丸的念头。
被夺取的本丸就像是树枝上坏了的叶子,如果藏得深一些,一时半会也查不到,省下的时间足够他们再谋划下一步。
就像被逼着在刀尖上跳舞,身后有汹涌的敌人在追捕一样狂奔不已,但不得不如此,说到底,他们不过是时政产出的工具。
“工具坏了就再换一把。”
不是人性的残忍与愚弄,是单纯的——上位对下位的漠视。
古早的神灵肆意掀起风浪惩罚不诚的人类,人类的喜与悲,对他们而言不过蚊虫细语。
如今人类又将这种无法抑制的漠视抛向工具。
善良一词,似乎永远无法成为种族的特征。
善于使用工具,从来不是尊重守护工具。
拥有身为刀剑时的记忆的付丧神,对这种理念再清楚不过了。
离开的时候,星河听鹤丸说,“虽然知道自己是工具,依旧会感到悲哀。”
悲哀。
“因为人类本就是个悲哀的物种。”
鹤丸轻笑,“说的也是。”
.
星河没想到会再次见到加州清光。
这个付丧神改了装扮,在街上四处询问打听“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他手里举着一副画像,拦住一个又一个行人。
星河扯了扯斗笠就要避开,却瞧见一个少女欣然朝他微笑,对加州清光说,“他在那儿。”
啧。
加州清光来势汹汹,他拽着星河往狭道里钻,“你怎么敢半路跑掉——”
“为什么不?”
星河反问。
加州清光停下,含着怒气,“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历史里。”
“你以为历史是什么,是已发生,是不变的,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指万一触动了历史的那个点,让历史变化,你会落到什么境况。”
“检非违使会出现,你会死掉。”
“然后历史依旧不会改变。”
加州清光握住星河的手腕,“和我离开吧。”
“嗯,我拒绝。”
星河拉开加州清光,“我不喜欢更改定下来的决定,我不喜欢朝三暮四。”
“你在说什么话?”加州清光眉间皱起,添上薄怒。
“你会死——”
“人都会死,老死,病死,受伤而死,毒发而死,世间有千百种死法。”
加州清光动了动嘴,星河能察觉出他在伤心难过,却不明白为什么。
“你回去吧。”他说。
加州清光手臂颓然垂下,声音闷闷的,“我违反了审神者的意愿,偷偷开了时空转换器,做这种冒大不韪的事情……”
“我不希望你死掉。”
“不知道你从哪里来,又经过了什么。”
“我想人之间可以谈很多事,比如爱,喜欢,友情,痛苦什么的,唯独不该轻描淡写的描画生与死,这是一道人间不能跨越的界限。”
“随随便便说自己或者他人死掉……有些太不负责了吧。”
“喂,你这个家伙,生命是很珍贵的东西,一定要好好爱护。”
加州清光又一次看向星河,这个少年安静地听他说完但一语不发,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干净透彻。
让他想到溪水,可惜,溪水是冷的。
“我知道。”星河说。
“但我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他反手拽住加州清光,带他从繁华的街道向无人烟的荒野走去,“回去吧,”他往加州清光肩膀上轻轻一推,“我不说有缘再见,毕竟和我搭边的,从没什么好缘分。”
加州清光扯扯嘴角,潇洒——或许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失落,转身离开。
星河背向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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