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登仙

5.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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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再取完金仙露后,清胥就去了文溯阁。
    自登仙界后,身体的疲倦酸疼,心里的哀悲苦涩都愈发清晰,不似神仙,倒像是凡人。
    文漱阁,琉璃瓦,绿色廊柱与雕花窗栏肃穆雅致,内穹顶绘着河马负书和翰墨卷帙,意境淡然悠长。
    满目的经书典籍,阁间有一张桌,摆放着一副残局的棋。
    窗前有一张榻,榻上随意散落着几本典籍,榻前的矮几上摆着一盅茶,茶水碧绿,仙气氤氲,
    清胥先是一愣,伸手去碰,果然早已失了温度。
    昨夜,她应该还在的。
    洗净茶具,整理典籍,一一放在榻边。
    那副残局的棋,黑白棋子相互制衡,劫劫循环,形成死局,棋子零落,看似杂乱,却又牵制,看进去,便陷入一种牵扯不清的感觉。
    棋如心境,原来她并非心静如水。
    不知为何,清胥嘴角便忍不住上弯,她盘坐在桌前,凝神思索,玉手执子,轻轻放了一枚白子到棋盘里,顿时局面豁然开朗。
    何必拘泥一隅,放眼天地,心胸自阔。
    压在胸口沉甸甸又晦暗不明的情绪,如一口浊气,轻吐而出,清胥拂过案桌,她的气息仿佛还残留在此处,如清风玉露。
    天泽山的杂役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反正除了两壶金仙露,金旭池的水和碧雾新叶外,那位神君也不会过问,至于降灵那只仙兽,除了吃,根本什么都不在乎。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成不变的景致,一成不变的杂事,还有她一成不变的诺言,永不相见。
    清胥的心也愈发往下沉,沉到无尽的深渊,又升起了一股悲凉。
    她常常坐在孤月峰,倚靠着树,两腿垂落在山崖,衣袂翻卷,手边摆着一个酒壶,
    那是她自己酿的琼花露,里面加了梦灵果,只可惜,在下界能让人一口醉三年的梦灵果,在仙界不过是让人酒意醺然罢了。
    山风卷着衣袂,在寂静的夜里,远远看去,就能看到忘忧山那间屋子里的星点微光。
    那间屋子四周的桃树,是无忧三百年前亲自种下的。
    从桃枝长成枝繁叶茂,桃花灼灼盛开,她常常一袭黑衣坐在桃树下,任的花瓣散落在肩上。
    众所周知,魔宗圣女最喜的便是桃花,每当她坐在桃树下,清胥便知道,她在想璇玑。
    那绝情蛊的痛早就消散了,可心口却仿佛置在紫极真火里,隐隐钝痛,而她,早已习惯了。
    酒壶已空,她莹润冰彻的脸上浮起粉霞,双眸微红,默然不语。
    微风轻拂,旁边垂下的枝条,柔和摆动着。
    她伸出手,任枝条摆入手心里,轻轻一抓,却又滑了出去,只余手心空荡荡的一片。
    眼前的一株桃枝晃了晃,顶端的花苞缓缓绽放,迷人的清香随风飘散,无忧握过桃枝,就见枝头的那朵桃花,开的明艳艳、娇灿灿,每一朵花瓣都开的正好。
    “这朵许是我天泽山开的最好的桃花罢”,
    无忧手指轻抚过花瓣,那花瓣便如微风拂过似得,轻轻颤抖着,桃瓣愈发娇艳。
    “若是我将你摘下置在榻前”,无忧轻声道,“每日睁眼便能看到你,可你却开不过数日”,
    她轻叹了声,“不如在枝头绽放出你最美的模样,或能常开不败呢?”,
    她的指尖钻出一缕仙力,注入到桃花,就见桃瓣轻颤,似白雾绕着,更添了一分轻艳,
    而这点仙力,足以使这朵桃花,百年盛开不败。
    桃花开过后,西王母派人到天泽山送了帖子,在昆仑山举办蟠桃宴,邀请神君前去。
    无忧不愿去,寻了贺礼,让降灵送去。贪嘴的降灵拿着请帖,大摇大摆地去了昆仑山。
    西王母素来德高望重,受请帖者莫有不从,故昆仑山外,群仙云集,十洲三岛的仙翁,二十四洞仙君,各宫各殿大小仙尊,俱一齐赴,好不热闹。
    “天泽山?原来是降灵小仙君,快请”,仙侍躬身迎道,
    待那个圆滚滚的身影走远后,才悄然同旁边的人说道,“好歹是神君的仙兽,怎会长成那副模样?”,
    “珠圆玉润,可见在天泽山养尊处优,你可别在背后非议,若是让旁人听见,惹了那位神君可不妥”,旁边仙娥说道。
    昆仑山遍种桃树,千树桃花,灼灼盛开,远望霞光灿烂,近看落英缤纷,层叠花海翻涌,
    “果真是昆仑神山,比忘忧山那几株桃树大气多了”,降灵砸吧着嘴,鬼祟的东瞅西望。
    听说小桃树三千年结果,寻常桃树六千年结果,最好的桃树是九千年结果。按照神君的身份,怎么着西王母也该给一个九千年的蟠桃罢。
    降灵常年跟无忧隐居在天泽山,好不容易出来放风,一双细眼看来看去,跟土包子似得,没见过大场面。
    “请问小仙君,来自何处?”,一旁软绵绵的嗓音问道,
    降灵扭头,看到一穿着粉裳软衫的仙子,盈盈而笑,“仙子,小仙来自天泽山”,
    “原来是天泽山的小仙君,我是昆仑山宫娥红云”,“红云姐姐”,降灵有模有样的执礼,眼珠子到处乱飘,随口问道,“分明是蟠桃宴,为何昆仑山遍地都是桃花,却不见蟠桃呢?”,
    红云扑哧一声,掩唇轻笑,“蟠桃自然早已摘下,放在仙桃殿,稍候呈上宴席,供各仙君品尝”,
    降灵乖巧点头,“谢谢红云姐姐,那我先去送贺礼”,她左右四顾,钻去仙桃殿,
    见有几个仙娥在列着众多金盘上,各放上一枚红艳艳、水灵灵的蟠桃,芳香四溢,仙气逼人。
    还有几个仙娥在盛着香醪佳酿,酒香扑鼻。
    降灵止不住口水直流,转着眼珠子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点香粉,嘴里念着仙诀,鼓着腮帮子吹去,就见雾气飘散,那些仙娥手软头低,闭眼合眉的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降灵得意极了,上前就抓了个最大的蟠桃,往嘴里塞去,手里捧着酒壶,痛饮而下。
    清甜甘香,直透心底,仙气浓郁,果真是极品仙果和琼浆玉露,降灵吃的双眼眯起,满足的手舞足蹈,一边还把蟠桃往怀里塞,准备带走几颗给神君尝尝。
    就看到一个肥嘟嘟的圆球缩在角落里,吧唧吃的脆响,手里还握着两颗蟠桃,
    “哪里来的仙兽,鬼鬼祟祟!竟敢偷吃蟠桃!”,就听得身后怒喝道,
    降灵浑身一颤,“唔”,嘴里包的鼓鼓的,根本来不及说话,脑后一阵劲风逼来,降灵勉强御起仙力相击,
    她那点仙力,根本就如萤火之光,就只受到重击,似断线风筝般急摔而去。
    降灵喷出一口仙桃,又觉可惜,正要往回咽,喉头微甜,吐出一口血来,而那股冰寒的气息直窜入她的体内,几乎要冻住血液。
    来人穿着烟霞般的紫纱,绣着银浪泼天,瑞气祥云,俏脸微嗔,头戴凤冠,正是天妃凤绾。
    降灵正要开口,头顶突然涌出一团红云,四周顿时灼热起来,红云化作一道烈焰朝着来人打去。
    凤绾哪记得这只曾经出现在神君身旁的小仙兽,见她敢还手,更是神情微怒,出手拍去,强大的凤凰仙力跟红云撞击在一起。
    只听得一声凄厉叫声,那红云里竟出现一只小小的凤凰虚影,虚弱无比。
    降灵呕出大口大口的血,惊叫道,“小夭!”,
    她化作一只三足金乌,黑翎赤喙,腹部金纹涌现,发狠似得朝凤绾撞去,
    凤绾眼中现出一抹狠色,抬手便要朝她天灵盖拍去。
    “天妃,住手!”,只听得身后低喝,就见一头戴七彩玉冠,佩九尾凤钗,身穿绛色锦袍,年约四十的女子,庄严威仪。
    “拜见西王母”,凤绾收手执礼,
    毕竟是昆仑山数万年来的主人,就算是天帝都要给几分面子的。
    西王母素手一翻,将三足金乌虚空制住,重新化作人身,跌落下来。
    “三界之中,唯有天泽山太一神君的仙兽,是只三足金乌,你若伤了她,如何跟天泽山交代?”,
    西王母抱起跌落的降灵,交给身后的红云,“速速带去天泽山,把事情原委说清楚”,
    “是”,红云接过降灵,一脸担心地转身而去。
    西王母望向凤绾,端重威仪的脸上,神色微沉,“纵然她偷吃蟠桃,那也是我昆仑山的事,何时轮得到天妃出手?”,
    凤绾语塞,解释道,“我本意只是想教训一下”,
    “天泽山,数百年来,那位神君身边就只得这么一只仙兽,她又是护短的人,天妃想想此事如何善了罢”,西王母冷声说道。
    当红云抱着满身是血的降灵出现在天泽山时,无忧震怒不已!
    降灵仰着脸,痛苦的捂着肚子,哀声说道,“小夭,神君,快救救小夭!”,
    无忧冷冷看了眼红云,那一眼有如寒冰利刃,竟让红云不敢直视,心底升起一股惧意。
    降灵受的伤不轻,可不至丧命,但小夭的魂魄受到凤绾上仙的真火一击,险些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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