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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珺琰这一倒,昏迷了一个多月。他断断续续发起了高烧,意识总是不清醒,太医也是几次三番来瞧,却总不见起色。齐琬倒没真想把他打死,见他病势凶险,竟也安分了不少,长乐宫这一月有余是宫门紧闭,不见外客。只是这一月间,朝堂之上却是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由丞相而起。
太史丞相不知从哪里寻得的蛛丝马迹,竟一把翻出了谢公还在朝供职时的一桩旧案。
那桩案子牵连甚广,涉案者上至皇帝亲叔广明王与皇帝亲兄睿王,下至梁州司马郑洋和当时的京师都统李义连,还有一系列品级不高的官吏,足足百余号人,被告结党营私。当时因疑点颇多,此案悬而不决了一段时日,终是因找到睿王与郑洋、李义连等人往来书信,以谋逆之罪判处,史称京梁之乱。
那时当今圣上刚登基掌政不久,一番杀伐决断震慑了满朝文武,无人再敢小看这位新帝,全都毕恭毕敬。于是此案也成了百官心中最为忌惮之事,虽不少人心中有疑然至今仍不敢重提。
可如今,太史益诚却把这尘封已久的旧案再翻了出来,还在朝堂之上公然上书请求重审此案,众臣闻之俱是胆战心惊,为丞相大人捏了好一把冷汗。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一手执着丞相的奏折上下拍打,双眼半垂看着下方躬身请奏的太史益诚,面上看不出喜怒。
“依丞相所见,此案还有何处值得再审?”
“启禀圣上,老臣翻看此案卷宗,觉得其中尚有许多不合情理之处,广明王在外游历多年,不曾涉朝问政,怎会突然与睿王结党谋逆?且仅凭书信一封便草草结案,未免太过草率,事关亲王名誉,皇室威严,还望皇上召谢公回京,重新审理此案。”
“丞相之言,是在怪谢永忠老了不中用,连查案都不会了,敷衍了事,还是在怪朕不明事理,不顾念手足之情,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皇叔与兄长啊!”
皇帝突然就变了脸,一把将奏折扔到了太史益诚脸上。
文武百官见状又是一惊,太史丞相是皇帝的老师,皇帝速来对他尊敬有加,从未以如此态度诘问于他,足可见这次是真的已经怒不可遏了。于是都纷纷把头埋得更低,希望皇帝看不见自己,以免被无辜波及。
然而太史益诚并未因皇帝震怒便退缩让步,他仍然躬身在殿前,一动不动。
“皇上,老臣并无责怪任何人的意思。老臣只是就事论事,认为事实真相不可掩盖,若有疑点须得尽数解开,方可谓明察秋毫,明辨是非。皇上是明君,自然不会因为老臣方的直言不讳就要治老臣的罪。”
太史益诚这话一出,倒是把皇帝给气笑了。
“这么说,朕还要感谢丞相直言,保全朕虚心纳谏的美名咯?”
“皇上言重了,这本是老臣分内之事。”
太史益诚果然好胆识,竟将皇帝讽刺的话当成赞誉给接受了。那皇帝也没别的法儿了。
“如此,便依丞相所言,召谢永忠回京,重审京梁一案,这次要是还查不清,不能令丞相满意,叫他提头来见。退朝。”
皇帝嘴上应了太史益诚的话,眼中目光却是冰冷,扫过了殿下跪着的每一个人。
皇帝这边刚一下朝,就派人秘密传旨,带了一句话给谢永忠:
“兹事体大,望卿分忧。”
谢永忠一听到这句话,就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当年京梁之案牵连太广,他不敢擅自做主,便将此案搁置了许久。而新帝登基,急需在朝中排除异己,在百官面前立威。以谋逆论处,若无皇帝授意,他区区一个大理寺卿,如何敢这样便处决了广明王与睿王等人?
皇上这次召他回京,哪是要他来审案的。
兹事体大,望卿分忧。如何分忧?以他一人之命抵过,成全君主的美名。说的是再明白不过了。
谢永忠早在入朝当官之前,就担心过可能会是如此结局,所以在此案了结之后,明明还没到可以致仕的年纪,就早早告老还乡去了。却没有想到,十多年过去了,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他心中无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也罢,也罢。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谢永忠就取出了多年没有重见天日的朝服,一丝不苟的穿戴之后,进宫去了。
上朝的路上,他遇到了太史益诚。
本是多年未见的好友,如今重逢,却都已是年过花甲,两鬓霜白,不复从前了。但谢永忠只在心中悲伤了片刻,就先出声行礼了。
“草民谢永忠,拜见丞相大人。”
“谢兄,谢兄,你我之间,何须如此,真是折煞老夫,折煞老夫啊。”太史益诚连忙将其扶起,“不知谢兄重查此案之后,到如今可有收获?”
谢永忠听了他的话,并不回答,只是笑着摇摇头。
“益诚,既然你还愿叫我一声谢兄,事到如今,为兄只有一句话须得告诫于你,自古忠良难善终,还望益诚日后,多多保重了。”
谢永忠言罢,也不再管太史益诚在后追问,径自向金銮殿方向去了。
两个时辰之后,宫内传出消息。
前大理寺卿谢永忠,因曾与睿王不和有过口角,心怀怨恨,因一己私心伪造往来书信,陷害广明王与睿王谋反。如今被圣上任命重审此案,自知无路可退,唯恐牵连家人,在殿前将事情真相如实相告之后,便已撞柱自戕了。
皇帝念在其为国尽忠一生,故不再追究其家人连带之责,已叫人敛了尸首送回家了。同时下令为广平王、睿王、郑洋、李义连等人申冤平反。百姓一时间对这位进贤黜奸的帝王赞不绝口,拥戴之意盛极。
而朝中许多大臣也不全是些什么都不明白的蠢钝之徒,私下里难免唏嘘,谢公多年恪守本分,本已衣锦还乡,如今为了这事,不仅是葬送了自己一世英名,更连性命都赔上了。为人臣子,落得这种下场,怎叫人不心寒,怎叫人不生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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