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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守岁时依旧没能熬到子时,醒来时亦是次日了,想着昨夜师傅的压岁礼便早早的醒了。抬起手揉戳眼睛时发现手里竟多了个镯子,精巧而纤细,上头刻着荷花摸起来甚是舒服,手镯见还穿着俩铃铛,若是轻声漫步走便不会发出声响,便是急促了些也只是微弱的声音。
除夕守岁后不久便是腊八了,腊八这天阿嬷们会早早的起来供奉祭灵,将五谷杂粮洒在麦园里期盼着来年收获丰溢。将早早弄好的谷粮喂给猫、狗、鸟等生灵,期望来年的它们能将蛇、鼠、虫一些有害的生物赶走。
师傅也早早的起了身叫上我与阿香去往镇上。每年的腊八家家户户便都会让家里人去镇中央,那儿正举行着祭祀。由镇上最年纪最大的人担任祭师。祭师手里捧着稻魂神绕着装满稻、黍、稷、麦、菽的鼎,那上面谷物便是来这的人们需撒上去的。参加祭祀的人们手里皆得提着一升米,将里面的谷粮一点点的洒进鼎里,再绕四周行走,任虎口留出的缝隙将谷粮落于地面。起初甚是疑惑为何得把谷粮撒向地上这便不是糟蹋了吗?正想问师傅为何需得这般做时,师傅似乎知道我们的疑虑轻言着道“这般撒在鼎周围并非是糟蹋了,放置于鼎中的谷物祭祀后便会封着,庆历新春种植庄稼时那些众人分撒的谷粮将植于后院,收成的粮食用于来年制作腊八粥。而地上的谷粮,隆冬南迁燕鸟来年归来时便会停下来驻食,年复一年如此延续着,鸟儿如同地上的人一样在镇子生生不息。”
尾随着师傅登上祭台时,手中的谷粮如同被赋予了使命般,一点一点的落在地上,藏进鼎中,而布袋中剩下的需交于祭师,祭祀结束后从祭师手中接回家中制作腊八粥。而这时台下的侍童们则会给众人盛一小碗腊八粥,可于场喝亦可带回家中放至所熬的腊八粥中同家人一道接受祭师的福禄。
若是住的远的要想将腊八粥端回去便是有些难处。想不出点子只好问抬起头看着正在结捆着布袋的师傅问道“师傅,这山路颠簸该如何才能将这碗端平送回院里”
师傅手中动作未停“细细是想带给阿嬷?”
“嗯,阿嬷一早便起来忙碌着,这福禄也该让阿嬷们受点”
“细细难道没发现这粥甚是熟悉?若是阿嬷知道年年给细细熬粥却竟不知那喝粥人无心品味将会是多么伤心。”师傅在一旁摇了摇头一脸哀愁的说道,而此时我早已欣喜往外,待问过那侍童可知厨屋在哪后,叫上阿香便撇下师傅往那儿去了。
这时来祀坛的人也不多了,阿嬷们正专心的准备着最后一锅粥,一溜烟的跑了进去兴奋的喊道“阿嬷”
阿嬷们正搅着粥,听闻我的声音,连忙转过头来,见是我和阿香后,脸上堆起的笑容将眼角的褶皱都带了起来手里却不停活的说着“细细和阿香怎得来这了?”
“阿嬷,方才我问侍童要了一碗粥想着怎把它带回山上呢,师傅却告诉我你在这,便捧着这碗粥来这寻你了。侍童说这粥是受过上天馈赠的,赐予凡人福禄。阿嬷你快来尝尝。”正说着便往前将粥递给了正在灶台生火的阿嬷。
阿香则端着粥放在灶上接过阿嬷手里的搅棍边搅便道“阿嬷你休息会儿吧,这便交给我了,那粥再不喝便凉了”阿嬷本想着同阿香手里接回棍子的,听闻阿香说的后便不再执拗着,将那碗腊八粥端了起来。
阿嬷们喝完甚是欣喜“你们能这般想着阿嬷,阿嬷们也是极开心的,待这些完后阿嬷给你带糖葫芦,可是喜欢?”
“可真?细细最是喜欢的呢,那阿嬷我们先去寻师傅了”说完便端着碗回到方才的地方,许是阿嬷们的糖葫芦勾起了欢喜,连同步子也欢伐了许多。一旁被拉着的阿香只好加快伐子跟上,这不甚规矩的步子也连同愉悦了师傅,远远便瞧见师傅咧开唇角漏出雪白的牙眯着眼睛笑着。
待将碗还给侍童后走到师傅跟前,师傅便用那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可是阿嬷们将给你买糖葫芦了?”我瞪大了眼睛惊异的看着师傅心里想着师傅怎的知道?
还未等我回呢师傅便转身走了,见师傅似乎生着了气慌忙扯着师傅的一角,糯糯的说着“师傅,细细便不要糖葫芦了,你莫要生气。”
音刚落师傅便回过身子眼角如同狐狸般狡猾的笑道“可是真的?”见师傅脸上无一丝生气之态边觉着自个被耍了,甚是生气的将脸撇过去重重的发出一声“哼”。而师傅却笑得更欢了,阿香竟也用衣袖捂着嘴低低的笑着。极为恼怒的我叫道“师傅,细细再也不要理你了”
年龄尚小的身子再怎么生气也发不出情绪的声音。见脸色甚是不豫的我,师傅只好拍了拍那清晨扎起的小辫子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再逗你了,给你买桂花糕可好?”
“我要很多,还要蜜饯”
“好好好,今着都满足你。阿香呢,可有想要的?”
阿香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开口时,师傅像是知道阿香的念头似的柔声道“阿香是想去裳衣阁吧,那我们便先去那瞧瞧”
阿香眼里霎时如同春日破晓般生出点点星光,拾起的薄唇弯出漂亮的弧度重重的点了点头。一旁的我却很是不能理解,为何那裳衣能这般吸引阿香。只是见着阿香这么欢喜心里竟也如同吃了蜜一样。
裳衣阁便是那日裁新衣的地方了,阁主是个极为妖娆妩媚的人年纪约莫同师傅般大,只是镇上的人极少能见着她。那日透过师傅身后窗台瞧见的便是那阁主了,亭台楼谢里寒梅盛开,一抹俏影轻抚琴弦,眼神却是飘渺着望向天际。肤如寒雪、唇若春桃便只有半张脸也是好看的。那日出了衣阁阿香同我说道那阁主觉着阁主的弹得琴颇有韵味,甚是想一睹风姿再欣赏一曲。也难怪方才师傅说去裳衣阁时这般欢喜。而我对音律实在无甚好感,这世间再美的华律也不及山间清溪透过漫山遍野传来的声响。
不一会儿衣馆便到了,掌柜的早似乎同师傅很是相识。见师傅来了起身门相迎对师傅道“今个怎么来着了,可是念着我院里的秋棠?”
师傅回道“今日可并非我来寻的,阿香那日瞧着了,想见见她”
那掌柜略微惊讶的瞧了瞧阿香,笑道“可是那日被阁主迷住了?”
阿香微红的脸色如同上了脂粉般,许是不好意思眼睛不敢看着掌柜飘着师傅的衣角,鼻子轻轻的发出一声“嗯”掌柜的见阿香这般样子也不好逗她了,抚了抚她的头顶便说“那同我来吧”说完便拉着阿香往里屋走去,方走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子同师傅说“秦哥儿回来了,昨夜方到,本想上山的见你的,只是这风霜雨露的赶回来累着了,昨夜便在东院歇下了”
“嗯,我去瞧瞧”说完便往东院去了,留下我站在原地。掌柜的见我未跟着便问“细细可是要跟我一同去瞧瞧阁主?”
“不了,我想去药堂瞧瞧,你便带着阿香去吧。”说完便同阿香摆了摆手往药堂那边去了。之所以想起去药堂是因为年末时同那药童哥哥说了下山便会来见他的。而当走在路上时竟发现自个想不起药童的模样,唯记得那双眼睛甚是温柔,也不记着当时见他的心情了,真是奇怪,为何喜欢会散得这么快,约莫才过了半个月的样子,那种感觉便没了。正想着呢便到了药堂,药堂此时并不忙,今个大都去镇中央接受福禄去了,怎的会到这呢。而早前的药童哥哥也不见了,换了个眼生的正在捣药的书童,便问着“你可知那个眼睛极好看的药童去哪了么”
那眼生的药童转了转眼睛喃喃道“眼睛极好看的?”想了一会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是清蝉师兄?”
“我不晓得叫什么,只知道年关前便是在这配药的药童”
“那便是了,妹妹找他作甚?清蝉师兄同掌柜的出诊去了,约莫黄昏回来”说完便接着手里的活捣了起来。
“这般晚?不时我便得同师傅回去了,你可知出诊在哪出?”
“往东边走不远处便能瞧着一户人家,妹妹若是一个人便不要去了,山路危险”说完进了里屋。
只是说好的下山来见的,若是这时不见也不知何时能再下山。这样想着便往东方向去了,东面极少人住这,零星的屋子里一眼便能瞧见里屋的人,一间间找过去都没有找到。寻完最后一间屋子时,便走到了小镇口。捣药的药童未告诉我外头是否有屋子,便只好出了镇子。镇子外两旁的树高耸茂密同院里的很不一样,四下一瞧只能见着树木连同小镇也看不见,如同被与世隔绝了般。越往外走林子越密越是见不着光亮,见前方太过昏暗便只好作罢转身回去。
只是还未来得急转身前方便飞来一抹黑影将身子揽起跌进了草木灌丛中,手里的铃铛因剧烈的晃动发出声响。身后的人一把捂住我的嘴和手里的铃铛,脖颈里传来压制的呼气声。外头小道上飞来数十个人影,身穿墨色衣服脸上只能瞧见的便是犀利的眼睛,黑衣人四下寻找未果后,忽闻前方有车马便不再停留此处,飞身而去。蹲在地上的我见着那幻影般行走的人甚是惊叹,来不及感叹从他们来无影去无踪的风姿,身后的捂着我的人像是抽去了力气般倒在了一旁,回过头瞧着那人,躺在地上的少年脸上净是污渍,没有血色的薄唇甚是让人担忧,将手搭在那人的脉上见那人还有气息便松了口气,正想着如何将他搬出去时,小道上传来声响连忙拉着那人躲在树后面。而在拉起那人时却因手里的铃铛发出声响,渐渐走进的步伐将心都揪了起来,害怕得连眼睛都闭了起来。
而这时却传来师傅略微焦急的声音“细细?”睁开双眼转过身子一瞧,见师傅站在不远处,便抛下那倒下的人,扑进师傅的怀里。带着哽咽的声音喊着“师傅,方才……方才有一伙黑衣人经过,细细好生害怕”
师傅轻轻的拍着我的背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良久过后,见我平复了许多师傅便问“为何跑这般远,也不同师傅说一声去哪”
“师傅,细细本是想赴之前同清蝉哥哥的约,早前说过下山便会来见他的,若是这般回去了再下山时也不知是何时。所以走至小镇口时便想着能不能碰着,竟被那人掳了去,接着便是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说完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人。师傅上前探了探,见无甚大问题便将他扛在肩上往医馆走去。
医馆门口阿香正焦急的来回走着,见我和师傅便快步前来,手里的铃铛被震得发出声响。上下瞧了瞧我问道“细细你跑去哪了,可有受伤?”
我安慰着阿香道“那个……方才出了趟镇子,莫要担心,我好着呢”一旁的师傅哼了一声“等会儿再同你算账”说完便进了医馆将那少年,我和阿香跟了进去。
方入医馆里头便出来药童哥哥,我惊喜着说道“清蝉哥哥原来你回来了,捣药的药童说你要黄昏才回来”。清蝉看着浑身沾满泥土和杂草的我微笑着说“嗯,今儿完诊的早便先回了,方才师弟同我讲了,往后细细若是再来寻我便来里屋,莫在乱跑了”。说完便从师傅手中接过那少年,转身进了里屋。
师傅似乎还未消气,自回来路上便没同我讲一句话。这时,师傅移步到桌边唤我过去,递给我一杯水后问“可知错了?”一杯入腹后才发觉口渴,连忙灌下好几杯解了意才回道“细细知错了,不该独自一人出镇子,也不该不同师傅讲的”正说着觉得身上极痒,用手挠过的地方愈加难受了,连同声音难受的变了调子。师傅疑惑的抬头一看,见我脸上出现的红疹便知道了怎么回事急忙问道“可是碰着了荨麻草?”
此时的我已无力去回复着只知道浑身皆痒,师傅抓住我的手不让挠,接着抱着我走进里屋让阿香按着我的手不得松开,便转身去外房配药了。屋里难受的我哀求道“阿香你松开我吧,实在是痒啊”阿香虽不忍心却坚定的说“细细,你忍忍师傅去配药了,若是抓破了倒是便真的麻烦了”而躺着的我却是难受的左右打滚,也不知过了多久迷糊间见师傅从外头端来一碗药,捏着我的嘴灌了下去,便再没了意识。
待再次醒来时,发现已在山院里了。阿香在一旁拧着毛巾见我醒了,忙问道“可还痒?”我摇了摇头起身问道“什么时候了,我怎么在院里”微哑的声音惊得阿香连忙按着我躺下,将头上的毛巾换掉“还是躺着吧,便是起身你也是下不了床的,被这般折腾了还有力气啊,先等着别动,我去给你盛点吃食”接着便端着盆出去了,回来时手里拿着的是阿嬷刚煮的绿豆粥,阿香坐在一旁手里不停的搅着边说道“那日灌下药后你便陷入了昏迷,还是师傅把你背了回来。你怎的会染上荨麻草,还有同你回来的是谁?”
“那人我也不知道是谁,本想着去见清蝉哥哥时却不想被他掳进了林子,接着便出现了一伙黑衣服的人,那些人来无影去无踪很是厉害呢,之后便是师傅出现了然后带我们回了镇子。为何师傅知晓我在那?”
“那日你从衣阁出去后,过了不久我们便去了药馆,那儿的人说你往东边去了,师傅急忙转身去寻你了。”粥正不烫口了阿香便将粥端给了我,总觉着忘了些什么似的,忽然想到那少年便问“那少年呢,还在医馆?”
“嗯,还在呢,师傅今个下山去瞧瞧他了”
喝完粥觉着腹里温饱着眼皮也耷了起来,阿香见我这般样子便同我说道“再睡会吧”捏好被角便出去了。朦胧间师傅的手似乎附在了额头上,接着便是师傅问阿香“细细,今日可是醒了?”“嗯,今早醒过一次,喝了一些粥便睡了……”阿香的声音越来越飘渺,直至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翌日,难得的放晴天,阳光透过窗子打在脸上时,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起身下床,双脚入地时颤巍巍的,来回走了几步才缓了过来。喝了几杯清茶后便坐在妆台梳着长发,只是往铜镜一瞧,脸上生起的红包还未消下去,甚是难看。只好从衣间撕下一片布挡着脸慌忙去寻找师傅。一路飞跑进师傅院里也不管里头有何人,哭喊道“师傅,师傅,细细变成丑八怪了”接着一头撞在站在前厅的人身上。脸上的纱布掉在地上,抬头便见着峰眉俊目、浑身上下却透着难以靠近的气息的少年,深邃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呆愣的我,从后方冒出来的师傅将我扶起训斥道“怎么这般冒冒失失的”
听闻师傅的声音也不管那少年了,哭诉着“细细要变成丑八怪了,师傅快想想办法”师傅好笑着说道“没有办法,谁让细细这般乱跑,这下好了,细细便怎么也不能乱跑了,这样子出去怕是没人愿意同细细玩了”
甚是伤心的我颓在一旁默默的,待阿香来后见我这样子便问“怎么了”
我无力的回道“师傅说细细这个便是样子了”
阿香甚是无奈的说“早前让你好好看药书吧,过几日便会消的东西也难怪师傅会打趣你”
我看着阿香惊喜道“可真?”见阿香点了点头,很是不满的瞪了一眼师傅。师傅却在一旁甚是愉悦的笑着。待喝完手中的茶后便同我们讲“那便是你们的师兄的,往后师傅若是不再院里,便得听师兄的”
我挪步道那好看的师兄面前问道“师兄你叫什么”
那眸子甚是平淡的瞧着方到他腰间的我,轻突出“齐禹”两个字。
许是因为院里只有师傅,阿香和阿嬷他们如今来了个这般好看的人心里是极欢喜的。
禹师兄的屋子同我和阿香的连在一起,院子里只有三个屋子本觉着很是空寂,师兄来后竟觉着院子小了许多。
尚在冬季的夜里,星空便少了许多星星,灰蒙蒙的,这般没甚好看的夜景,我与阿香是不愿受着冷风瞧的,便早早的进了房间,入了眠。只是不知为何,只见着师兄向北而坐在屋顶。萧瑟的风吹得人瑟瑟发抖,在屋子里寻得往年师傅不用的绒衣后,顺着一旁的梯子走了上去,将绒衣披在师兄身上便说道“师兄,夜里风冷莫寒了身体”师兄并未作何反应,只好转身小心的爬下屋檐回房了。
这种默不作声的样子早在师傅脸上便见过多次了,夜深时师傅便会在阁楼上如同师兄般坐良久,便是我在下面观望了许久也不曾察觉。发愣的人如同傻子般察觉不到外面的变化,眼里却是藏满了看不懂的情绪。而瞧着他们的人却是心里难受着,不明白这是何种情绪,不明白他们为何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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