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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一片静谧。
皇帝已经连月宿在了陆贵妃宫里。傍晚的时候, 十皇子来请过了安, 皇帝考了他的功课, 十皇子倒也答得很好, 便得了不少赏赐。
皇帝又拉着陆贵妃酸了会儿古人诗话, 这才打算就寝睡下。
已至亥时,今夜风大云重天外一片漆黑,倒是这宫中财大气粗每两米一盏油灯点着,很显灯火通明。
意外发生仅在一瞬之间, 皇后宫里的公公尖叫着奔走出来, 随之是冲天的大火在狂风助力下瞬间窜起。
“走水啦、走水啦!”
皇帝在睡梦中被宫人惊醒, 龙颜大怒。
“何事喧哗?”
宫人跌跌撞撞爬进来,满面惊恐。
“陛下,后宫走水, 朝凤殿火光冲天, 皇后娘娘因禁足不得出, 现在只怕不好啦!”
皇帝闻言,一时竟没能站住, 跌回床沿, 陆贵妃从后面起身扶住他。
“皇上?”
“快快,带朕过去看看。”皇帝撑着陆贵妃的手重新站起来。
宫人立马起身带路,一路赶到了走水的源头朝凤殿前。
此时已有许多宫人在此灭火, 火势却不见减小, 一宫人拎着水桶走过。
皇帝将人叫住:“皇后呢?”
宫人扑通一声跪下, 哆哆嗦嗦答:“娘娘、娘娘还未见出来。”
只这么一句,便知道了皇后的结局。
陆贵妃站在皇帝身后,遥遥看向那火光之中,她微微皱了眉头。
第二日,朝凤殿走水的消息就传到了南阳王府。
修音将事情一一禀报,正等着赵贺樱的吩咐。
“你是说,皇后死了?”
修音也是从守在皇宫里的暗卫那里得到的消息,具体事情经过也未曾见过,一时也不敢将话说死,犹疑了一会儿道:“目前的消息是这样的。”
赵贺樱却不大信,且不说宫中戒备如此森严,谁能在朝凤殿放出一把这么大的火来?小十一是皇后的心头肉,现在被送到了南阳王府里,那个女人会甘心就这么死在那里?
再说了,这世上除了他还会有谁去做在宫里放火烧人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继续去查,昨日宫中所有人员调配都要一一查清楚。”
修音知道赵贺樱这是不信皇后死了,点头领命:“是。”
“下去吧!”
又看了半天贺兰嘉送过来的消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赵贺樱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皇后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死在朝凤殿里,他闭上眼,如此又在心里说了一遍。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隐隐不祥的预感在心底徘徊着。
这种令他燥郁的感觉一直到言璟来了,才消散了些许。
言璟看上去有些拘谨的样子,站在门口,并没有走近,手里端着一份吃食,青瓷瓦罐盛着。
“阿璟离得那么远,是要本王亲自去接过来吗?”
言璟神情间有几分为难,却还是走上前来,将汤放到了桌案之上。
“原叔挂念王爷操劳,特意让厨房准备的,王爷趁热喝吧!”
他走上前的动作缓慢,仔细看还能看出他一举一动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僵硬。
赵贺樱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面上却不显,只是在言璟要转身离去的一瞬间,一把拉住他将人拉进了怀里。
“王爷!”言璟低呼一声,还未站稳便想着要起身退开了。
“阿璟最近总是冷落本王,今日若是不说出为什么,本王就不放手了。”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赵贺楹是第一次露出这般无赖的样子来,他有意不让言璟再躲避。
然而怀中的人却像是忽然间变得心硬起来,脸色上也看不出多少变化,只是用冷冷清清的声音要他放开手来。
“阿璟,本王在你心里原来是那么好说话的吗?”
赵贺楹的脸色沉下来,言璟却是看也不看一眼,背靠在他怀里,似乎就打定了主意要和他对着干了,闭口不再说话。
“阿璟,你如此赌气伤了身子,让父母亲知晓了,也是要伤身难过的。”
赵贺楹将言父言母搬出来,原本也只是无奈之举,然而不知道为何言璟对此反应颇大,一把抬起头来,提高了音量道:“如何,王爷打算对他们做什么呢?”
他突然地发作在赵贺楹的意料之外。两个人静静相望,赵贺楹蹙眉将他打量了一番,好半晌轻轻一笑,将人松开了来。
“看来还是阿璟了解本王,知道本王对你就是没法子。”
言璟已经再次低下头去,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赵贺楹目光在上面流连了片刻,抑制住想要抬手将其狠狠折断的欲望。
“臣先退下了。”
两个人之间弥漫着古怪的疏离感,言璟已经匆匆退到了门口就要离去,赵贺楹面对他这种避之不及的动作眼神不断下沉。
“今晚本王会回东院,还要王妃好好准备。”
言璟的背影顿了顿,然后以更快的速度离开了。
赵贺楹在原地站了很久,他闭目将近来所有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依旧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
如果言璟愿意上前来抱怨还好些,但是他偏生这样闷不吭声将所有都埋在心底里,让他无法应对。
下午赵贺楹还要出门一趟,与蒿零约了在回香楼见面。
出门时特意嘱咐了暗卫加大东院周围的巡逻力度,一旦有何风吹草动都要来禀报他。
“宫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蒿零摇了摇头:“属下那晚正逢睡得早,等知道出事的时候,朝凤殿已经化作一片灰烬了。”
既然蒿零这边也没有得到消息,难道皇后真的是死了?
“出事之前,皇后可曾与你联系过?”
蒿零依然摇头:“未曾。”
赵贺楹眯了双眼,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国师是皇后最大的依仗,她怎么会不和国师这边联系呢?
蒿零想到什么,开口道:“我看殿下此次动作似乎是因为王妃受伤的缘故所以急进了些,我这边未能及时援手,皇后兴许是在这其中寻到了纰漏。”
他这么说也不无可能,皇后在后位之上摸爬打滚了这么多年,最是敏感多疑,如果一早对国师产生了怀疑,而做出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动作也不足为奇。
两人谈话选的是二楼包间,又是临窗而坐,所以街上起了喧哗时便第一时就知道了。
“你是什么人,胆敢在天子脚下如此纵马行凶?”
人群中有应和之声,一时不忿抱怨四起。
往外看去,只见一人于高头大马之上冷冷注视众人,马前一少年瘫软在地,不知伤情如何。
“此人眼熟。”蒿零想了想,却一时没能记起这马上之人到底是谁来。
赵贺楹确认得他,“陆家旁系子弟。”
蒿零眼中闪过了然之色,笑了笑:“现在皇后失势,众人便把目光落在了陆贵妃和十皇子身上,众人只道以后这东宫之位非十殿下不可了。”
“且不说陆贵妃想不想老十来趟这趟浑水,他身为旁系之外,却是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蒿零扬了扬眉没再说话,两人继续将这热闹看了下去。
“陆循礼,你不要欺人太甚”
那跪伏在地的少年抬起头来,面目清秀而眼光坚韧,丝毫不惧马上肆意放纵的陆家少爷。
旁人不禁驻足围观,都纷纷猜测了起来。
“你说,这少年郎到底是什么人,敢跟陆家的少爷如此叫板?”
“不知道,看这穿着,似乎也不是什么世家子弟。”
“那他怕是要吃大亏了哦!毕竟现在陆家那位……”
“嘘~你小声点,什么舌根都敢嚼啊,小心掉脑袋!”
窃窃私语间,陆家的少爷眼见脸色愈发得意起来,他扬着手中马鞭,似乎随时都能挥起来。
修音见到赵贺楹脸色似有不豫,躬身道:“王爷,是否要属下出去解决一下?”
赵贺楹尚未回话,楼下却再次传来变数。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陆家的少爷好大的本事,当街纵马可是快活?”
陆循礼是陆贵妃表兄之子,和陆贵妃之间还颇有渊源,前段日子陆循礼他爹五十大寿,陆贵妃还专门出宫给那位陆老爷捧了好大的场面。
自从陆老爷正室及嫡长子过世之后,陆循礼父亲家这一系的小辈便是他独大为尊,自小是没受过半点委屈的,近来陆贵妃圣恩隆宠,他们家也是越发的得意了。
当下有人敢如此对他陆少爷说话,他自然是不服气的。
一双眼睛朝开口之人狠狠瞪了过去。
陆循礼再怎么跋扈,也不过是个旁系子弟,不曾进过内宫宫宴,因此现下一时便也没能认出当街站着的九公主殿下来。
李颂恩原本也不过是路见不平罢了,他想着皇城脚下,此人在怎么嚣张也应有个底线,然而他实在是错估了这位陆少爷的智商。
陆循礼扬着下巴将他上上下下一番打量,脸色不可谓不鄙视。
“你是何人,胆敢管本少爷的事?”
“少爷尊贵,我自然说不得,只是提醒一下少爷,这不比您家后院,待会儿巡城的禁卫军来了,少爷只怕不好解释。”李颂恩向来不与这些纨绔子弟一般见识,与言璟、周蒙他们一起待久了,便也沾染几分不世的清高来。
在这位陆少爷打量他的时候,李颂恩其实在心中已经好一番腹诽。
陆家的少爷他也认得一个,可比现在眼前这位要正统多了。陆邢那边那个陆贵妃正统的侄子还没嚣张呢,这个陆循礼也不知道是仗的哪门子势狐假虎威。
“解释?”陆循礼冷笑一声,神色间已见戾色。
赵贺楹眉目微皱,正打算让修音出面,却见修音忽指着李颂恩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小摊子道:“王爷看,那是不是周将军?”
赵贺楹顺着看过去,就看见周岩站在一个面具摊子后面,一张脸掩在琳琅的面具后看不真切,却莫名又让人清楚知道那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前面的某个人。
“呵。”摇头喝一口茶,没想到周岩也有开窍的一天。
不过说起来自家这个九妹自从上一次受伤之后性格也变得开朗了许多,想来也是两人的缘分。
想到这里,赵贺楹又不自禁想到家里的那位,他和言璟的缘分到底是那里出了岔子呢?
“我现在就给你一个解释!”陆循礼一扬手,眼看着那鞭子就要挥手而下。
李颂恩瞬间怔愣,以他的身手,倒不是躲不开,而是真的没有预料到陆循礼竟然有这个胆量敢动手。
随着破风声,马鞭迎面而来。
李颂恩神色一凝,正准备提步飞身躲开。然而在他还未能动身之际,腰上忽然一紧,眨眼间便落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
靠在身后人的胸膛之上,随着那人几个起伏避开陆循礼的攻击,在三米开外落定。
李颂恩皱了皱眉,这时候还有人愿意拔刀相助?英雄啊!
正准备回头看一看这是哪一位大神,手上又是一紧,自己几个圈圈又转了出去,晕头转向地摔进一人怀里,眼冒金星。
站定了仰头一看,李颂恩咽了咽口水,正对上周岩那张面无表情的冰山脸。
以前总有人说南阳王是个面恶凶刹,要他来说的话这个周岩才是当仁不让的罗刹鬼好吗?
“你怎么在这儿?”
周岩手上用了点力,止住了怀中人的挣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先一步责问道:“出府为何不带丫鬟小厮,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你是要连累他们受罚受责吗?”
李颂恩被这么一哽,刚刚在心底里盘旋的一点感激之情立刻烟消云散。
双手一撑将人推开,回身朝刚才救了他的人看去。
“陆邢?”
“陆邢?”
和李颂恩一样认出了拔刀相助的英雄的还有陆循礼,两个人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而与之相对的,站在李颂恩一旁的周岩和坐在茶楼之上的赵贺楹则同时黑了脸。
“为什么没有人来禀陆邢已经进京?”
修音听出赵贺楹声中动怒,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立刻跪下请罪道:“属下失职。”
蒿零却笑了笑,突然道:“只怕问题不是出在我们这儿。”
既然不是暗卫的问题,也就是陆邢有意防备所以避开了他们,赵贺楹眼色更显得深了。
“修音,查。”
“是。”
陆循礼见到陆邢,脸上狠厉之色居然有所收敛。
还翻身下马,走到几人跟前装模作样道了歉。
李颂恩冷哼一声,不打算接受,反而对忽然回京的陆邢来了兴趣,上前一掌拍在了他的肩上。
“你怎么回京了也不见你说一声?”
话刚说完,李颂恩便察觉了不对,自己现在可不是李家那个和他交好的少爷,看着眼前几人都逐渐僵硬的脸色。
李颂恩尴尬了。
“有劳九殿下挂念,陆邢此次出京本就是公务在身,现在公务办完了,自然就回来了。”
“呵呵,呵呵呵。”李颂恩这几声笑得脸都要抽搐了,回头又看见周岩一脸深意的瞧着自己,不禁心中暗暗叫苦。
眼睛一转,目光瞥见还坐在地上被陆循礼追赶的少年身上,李颂恩连忙撇开这几人走了过去。
“你还好吧?”他伸手将人拉起来。
那少年行动中直冒冷汗,站起身也弓着腰,脸色很是痛苦。
李颂恩狐疑一把揭开他的衣袍下摆,只见两腿膝盖处的裤子已被磨破,鲜血淋漓很是吓人。
“你这受伤很严重,得赶紧上药处理。”
那少年不吭声,却是一双手不断地来揪被李颂恩拽着的外袍。
李颂恩仍旧一脸迷茫,“来,我带你去找个大夫。”
“不不、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多谢小姐相救。”少年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圆,脸色涨得通红。
李颂恩此时哪里记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唯独周岩在一旁看着脸色漆黑。
他一把上前隔开两人,将少年搀住。
李颂恩被他推得一个踉跄,“你干什么!”
两个人互看不顺眼地一番打闹,准备带着这少年去找大夫。
然而身后却传来陆循礼不依不饶的阻挠。
“你们不能把人带走!”
李颂恩扬了扬眉,会转过身,并不看陆循礼,而是看向陆邢挑了挑眉。他相信陆邢的为人,虽然陆循礼有意表现得与他亲近,他也认为陆邢绝对不是陆循礼这种人。
果然,陆邢开了口。
“在将军和公主手下抢人,想必表弟早已想好了解释?”
陆循礼见陆邢没有直接制止自己,顿时有了几分底气。
“此人乃是我家中奴仆,因偷窃犯事逃出,我现在正要拿他回去问罪呢!”
偷窃?家奴?
李颂恩狐疑地看向那少年,一时心中也有些许犯难,但面上依旧温和向他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那少年却是凄然一笑,“我身为奴仆不错,但是到底是谁窃了谁的东西,陆少爷自己心里有数!”
陆循礼自然不甘心一个奴仆敢如此对他说话,眼见着又要发作起来。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周岩忽然冷声道:“回府。”
李颂恩一愣,转头发现周岩看着自己,这话似乎也是对他说的。
“那他……”
少年脸上闪过一丝黯然,却并不害怕,继续道:“谢谢两位好心救我,小人不想两位为难,两位还是……”
他一口一个“两位”叫得李颂恩脑袋发晕,周岩看了看他,一把拉住他一把扛起少年便往将军府走去。
“你们!”陆循礼被周岩这般无视,顿时怒火中烧,他转头看向陆邢,狠声道:“为什么放他走?”
陆邢长久的站在那里,等九公主的背影在人群中消失不见了这才收回目光,冷冷地落在了眼前的陆循礼身上。
这一眼极尽嫌恶,仿佛是在看什么污秽一般。
“陆邢,你不要太过分!”
陆邢冷笑一声:“你蠢可以,但是不要打着我们陆家的旗号,否则不要怪死的时候没人收尸。”
陆邢说话这话便转身离去,徒留陆循礼在原地跳脚。
蒿零收回目光,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听说京城众公子中独陆家那位温和有礼,玉树兰芝。”
转过头看了一眼赵贺楹:“现下看来,只道是传言当不得真了。”
手中摩挲着杯壁,赵贺楹脸色难辨,直见陆邢走远了才道:“皇后那边可有消息了?”
“只能确认那一晚死的不是皇后了。”
赵贺楹闭目,心中思量片刻,皇后如果出宫了能去哪里呢?
蒿零道:“她会不会去找国师?”
“国师只怕也不会让她找到,大仇也算报了,他现在正急着救心上人的命呢,要回来找人也该是找我才对。”
蒿零点头。
“你最近在宫中可还好,有没有不方便?”
“我原本就是历手下出来的,对宫中一应事务皆很熟悉,没有人能认出我来。”
“那便好。”
又说了一阵之后,两人便先后离开了茶楼。
皇后既然没死,她出宫必然是有所依仗,赵贺楹活过一世,之所以笃定皇后没死,皆因为前世皇后诈死过一次,而那一次,她投奔了南境娘家的一位兄长。
当年这人因犯事被远调至南方边境之地,皇帝看在皇后母家的份上,还特意封了个侯爷的名号给他。
说起来,这人也算是赵贺楹的舅父,不过当年自己之所以能受皇后如此冷待,这个舅父可谓是功不可没。
“王爷是说皇后娘娘出宫,是受宁侯所助?”
屈暝有些费解,众所周知宁侯被发配至南方蠡县,是个荒芜之地,人烟稀少物资匮乏,皇后就算在怎么不济也不至于要去投靠他?
赵贺楹冷笑一声,“南方可不是只有蠡县。”
屈暝神色一整,“王爷是指南蛮?”
皇后脑袋虽不大活络,常日被人耍弄,却有一个致命之点,那便是冷心绝情,对谁都下得去狠手。
对赵贺楹如此,对她自己亦如此。
她可以面不改色地将亲子作为仇人一般对付,也可以让自己跋涉过境,通敌叛国。
屈暝茫然一叹,“娘娘这一辈子图什么呢?”
是啊,图什么呢?
赵贺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唯一清楚的是皇后这一世被自己逼急了,许多动作都提前了去,而上辈子,皇后被芩贵妃逼至无路可退,投奔南境,大势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做了他这个亲生儿子。
脑海中又闪过下午见到的陆邢,陆家现在似乎也不再是作壁上观的逍遥客了。
想起后宫那位恬静冷淡与世无争的贵妃娘娘,赵贺楹笑了笑。
陆贵妃依旧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
皇后出事之后,皇帝对后宫的心思便也淡了些,陆贵妃向来不是会讨好人的性子,皇帝不来,她便也不去。
这么一来,皇帝竟是有小半个月没有来了。
十皇子今年还不满十岁,所以还未在外立府,一直养在陆贵妃身边。
小皇子金贵,也有些娇气,赵贺楹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他的午觉,脸上还有些不高兴。
“皇兄来做什么?”
他自己拿了个糕点小口吃着,又一手捏了块往赵贺楹这边送了送。
“皇兄吃。”
陆贵妃拿手绢给他擦了擦嘴角,抬眼看赵贺楹:“难得你有心,来看望本宫。”
赵贺楹笑着接过十皇子手里的点心,咬了一口。
“前几日路上偶遇陆邢陆公子,提起近来宫中严禁,只怕娘娘无趣,贺楹特意过来碍碍眼。”
陆贵妃静静看着他,直到他将一块点心全数吃下,这才将坐在膝上的十皇子放了下来,转头招来乳母。
“带殿下去午休吧!”
十皇子还有些许不高兴,巴巴道:“好不容易皇兄来瞧我,我不想午休。”
陆贵妃向来不是亲近人的性子,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回头,乳母便明白了,立马将他抱起来退了出去。
“你来找本宫,无非是想要个答案。”
“自然什么都逃不过娘娘慧眼的。”
陆贵妃轻轻一笑,赵贺楹有几分无奈,陆家这个女儿当年进了宫实在是可惜。
“陆家是陆家,陆家有什么打算我不清楚也不打算清楚,但是我终究是陆家的人,如果陆家最终要做些什么,我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赵贺楹向乳母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是老十……”
“所以,我不管你们最终要如何斗,结果如何,只希望你临了了能顾念几分兄弟情谊。”
“娘娘觉得我会赢?”
陆贵妃歪了歪头,这是一个女孩子才会做的动作,她做起来倒显得有些过于娇俏可爱了。
“我不想赢,那便是你赢了咯!”
她又长久地叹息了一声:“本宫的孩子不适合留在这里,这里有什么好呢,每一个人都趋之若鹜,却不知外面的世界海阔天空才是真正的自由所在。留在这里的,不过是无尽的孤独罢了!”
赵贺楹眼底深处似乎有一丝颜色变换,片刻后起身。
“近来十一开始学走路了,每天闹腾得很,过几日不若让儿臣将十弟接过去,两个孩子在一起也有个玩伴?”
陆贵妃已然不再看他,等了片刻才道:“也是好的,等过了中秋吧!”
还有六日就是中秋了。
人都道中秋佳节,月圆人更圆,但这一年的中秋,长安城下,只怕难得几家欢喜。
李颂恩那日将少年带回了将军府,休养了两三日才好了些。
这天他照常去看看少年的伤势。
“可好些了?”李颂恩向来大喇喇惯了,便是成了女儿身,这个习惯也一时改不过来。
看着床上的少年猛然拉起被子盖住上身的样子,俨然一副受欺负了的良家少女一般。
李颂恩嘴角抽了抽,连忙退出去几步。
“你先整理好,我不进来,好了你叫我我再进去。”
等了片刻后,身后传来开门声,少年穿一身白衣立于门口。
“草民见过公主。”
李颂恩嘴角抽了抽,他自从变成九公主之后,这些人不是叫公主就是叫殿下,嫁进公主府之后就变成了夫人。
自己曾经威武高大、英俊潇洒的气度再也不复,想想还是很令人伤心的。
“我现在嫁进了将军府,就不要叫公主了。”
“哦,那……”
“诶,也不准叫夫人!”
“啊?”少年为难了,不准叫公主也不准叫夫人,那该叫什么呢?
“叫我阿蓁就好。”李颂恩摆了摆手,然后绕开他进了屋内。
左右看了看,倒还算干净,看来是个爱收拾的小伙,李颂恩瘪了瘪嘴。
“伤好得如何了?”
“回公……”在李颂恩逼视的目光之下,少年只好改口:“回阿蓁,伤口已经好多了。”
“嗯,那就好。”李颂恩随意坐下,示意少年也坐下。
“别拘束,话说回来,你叫什么,和那陆循礼有什么恩怨,可否说来听听?”
少年在他念陆循礼这个名字时,目光明显闪了闪,片刻后低声道:“草民千秦,是陆家家奴。”
“你还真是陆家家奴啊!”李颂恩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见少年停下了,又不禁挥手催促道:“嗯嗯,你继续、继续说!”
“原来我母亲是照顾夫人的陪嫁丫鬟,母亲出嫁后便离了府,夫人对我们恩重如山,夫人离世之后,母亲为了报答夫人,又带着我回到了陆府照顾小少爷。”
“等等等,你这说起来我听不大懂啊,夫人是谁,小少爷是陆循礼?不是吧!”
千秦见他一脸迷茫,只好又将陆家各支关系阐述了一遍。
陆家主系是陆贵妃之父这一脉,而陆循礼却是陆贵妃父亲弟弟那一脉的,还非嫡系。不过,陆贵妃向来与陆循礼父亲这个表兄陆珂,而且与陆珂早年原配夫人杨氏是闺中密友。后来陆贵妃进宫,杨氏病逝,嫡系和旁系这两家才来往淡了。
“也就是陆循礼不是陆家旁系的嫡长子?”
千秦点了点头:“他是妾室周氏的儿子,周氏为人厉害,夫人病逝后,便哄着老爷将她抬了正,陆循礼也子凭母贵成了嫡少爷。”
“你们原来的夫人没了,少爷总还在吧?”
李颂恩不明白道,然而千秦闻言,脸色却显然一黯。
“周氏要赶尽杀绝,母亲好不容易将少爷救了下来,后来当做家生子隐瞒了下来。”
李颂恩听得连连摇头,原来这陆家少爷没死,只不过是被妾室逼得假死了。
真真是一出大戏啊!
“那这一次你们怎么在街上闹起来了?”
千秦接着道:“母亲生了病,没钱看病,少爷体恤母亲,便想从原夫人留下的嫁妆中拿得一二来救母亲,哪知竟被发现了,我为了不让少爷被发现,主动顶了罪,逃了出来。”
“那你家少爷现在不急死了!”李颂恩脱口而出道。
千秦一怔,随即连连摇头道:“怎么会,我不过一介奴仆,怎配得上让少爷挂心。”
李颂恩觉得他这般惶恐的样子有几分好笑。
“你妄自菲薄,可是在笑话你家少爷不配和你称兄道弟,还是笑话他识人不清和你结了兄弟缘分?”
“哪里,千秦不敢、决计不敢与少爷称兄道弟的。”
见他实在惶恐,李颂恩也就不再戏弄他了,只不过想来那少爷肯定也将千秦母子看得极重,这几人之间的情谊早已是如同一家人一般。
比之他李颂恩现在男不男,女不女,家人朋友皆以为他已死去,在这世上孑然一身,想来倒还有些羡慕。
“你还打算回陆家?”
一个人从外走进来,千秦立马起身,跪了下去:“千秦见过将军。”
周岩绕过他走到李颂恩面前:“父亲在找你下棋。”
李颂恩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来:“你怎么不帮我推了?”
周岩却是不理他,转过了头去,李颂恩有苦难言,拍了拍千秦的肩膀,边往外跑边道:“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事等伤好了再作打算,我明日再来看你。”
李颂恩跑远了,留下周岩和千秦在屋里。
两个人一个不说话,一个不敢说话,一时之间屋内寂静无声,几乎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千秦默默抬头瞥了周岩一眼,发现这位将军将一双冷冷的目光正投射在自己的肩膀之上,眼中暗潮涌动,仿佛那里有一块什么脏东西一般。
“将、将军?”
“你想救陆家那个少爷?”周岩收回目光,转身走到窗前。
“将军愿意救我家少爷?”千秦一时有些激动。
周岩却接着道:“我可以帮你,但你要保证,将来能有所回报。”
千秦为难道:“千秦人微言轻,只怕对将军来说是无用之人。”
“有用无用,我自会判断,现在我要的是你的答复。”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将军的目光,千秦便觉得心中有一股安定之感,片刻的沉寂之后,他蓦然跪下:“千秦定当万死不辞。”
周岩得到想要的答复,便要离开,然而走到门口时又停了停:“你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养好伤,夫人性格外向,只怕对你病情不利,明日……”他话说一半,然而千秦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觉得自己领悟到了这其中的意思。
连忙道:“将军放心,这几日千秦定当会在屋中好好养伤,不见外客。”
周岩遂放心离去。
冒贤近日非常敏锐地发现了王爷和王妃之间的不对劲,虽然王爷前几日颇为强硬地回到了东院来住,但是王妃也是非常强硬的将十一殿下留在了房中。
按照以往来说,两个人亲亲密密尚且来不及,现在却留个孩子在中间隔着算是怎么回事呢?
他找到原叔,问出了这个困惑。
原叔一脸欣慰,以一种自家种的南瓜终于黄透了的表情看着他:“原来你也看出来了,看来王爷没有白疼你。”
听到“王爷”二字,冒贤又不自觉抖了抖,然而勉强接着话道:“王爷和王妃是闹什么矛盾了吗?”
原叔低咳两声,一脸高深:“你且伸耳过来。”
冒贤谨慎地上前去,听得原叔在他耳边道:“既然是你感恩王爷恩宠,这其中根源自然就要你自己去摸个明白。”
冒贤不懂,摇头。
原叔长叹一声:“王爷王妃闹什么矛盾,你想个法子去问问王妃啊!”
于是冒贤便去了。
眼见着天要黑了,王爷似乎还在书房,厨房那边已经来问过一次,是否上菜。
冒贤看了看在屋里带孩子的言璟,小心翼翼走上前去。
“王妃,我来抱抱殿下吧!”
言璟只以为他喜欢孩子,便松手送了过来,小十一并不认生,张着小手攀在冒贤肩头也很高兴。
冒贤一颠一颠地逗着他,一边注意着言璟的眼色道:“王妃,到晚膳的时辰了,你去叫一声王爷,我让厨房准备了?”
言璟正收拾着被小十一爬乱的被褥,闻言手上一顿,声音明显冷了下来:“王爷公事繁忙,既然还在书房,便让人将膳食送过去吧!”
冒贤脸上嘿嘿笑着,转身走了出去,招来木青去叫王爷过来用膳。
赵贺楹原本以为是言璟派人来叫他的,自然立刻放下了手中事务一路过来,然而到了院内,见到言璟诧异的目光,这才明白只怕是下人自作主张了。
一段饭吃的安安静静,木青拉住想逃的冒贤:“你下次自己去叫王爷,可别祸害我了!”
冒贤有苦说不出,只能求饶。
一屋子人唯小十一没心没肺笑得最是开心,他趴在言璟怀中,一口一口吃着言璟特意给他捣碎了的饭糊糊。
晚上赵贺楹接到已经归国的贺兰嘉的消息,便去了书房打理。
冒贤伺候着言璟洗漱过后,正要出去,却听见身后言璟道:“明日去言府请小姐过来一趟。”
“小姐?”
“是啊,怎么了?”
冒贤心头疑惑,却没再多问,答应下来转身出去了。
好歹在王府待了这些时日,冒贤也知道自家小姐和王爷似乎有些不对付,所以去请人来的时候也是格外小心,一路将人送进了东院里。
不过这一次他并未像往常一般退开,反而一边寒暄着一边以照顾小殿下为由留了下来。
言璟只是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在也好。”
言樰则是自始至终紧盯着言璟怀里的那个孩子。
“这是十一皇子?”
言璟目光落在孩子身上时,有一瞬柔软:“是。”
然而言樰见到这一幕却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般,忽然间低喝道:“兄长还要为那人做到什么地步,你看看你,你现在哪里还有半分男儿模样,他们南阳王府是没有人了吗,要你一个男人来带孩子?”
言璟被她突如其来的指责弄得一时失措,下意识地看了冒贤一眼。
冒贤自然也是震惊的,不过很快就将头低了下去。
“带孩子而已,谁说男人就不能带孩子了,阿樰小时候没少要我抱着睡觉呢!”言璟不想告诉她自己将孩子带在身边也有躲避赵贺楹的意思,便只好玩笑着错开。
但是言樰却不依不饶。
“我每日每夜都在为兄长奔走,无时不刻想着要兄长脱离这个火坑,兄长为何不能懂我?”
言璟眼中沉了沉,却未言语。
冒贤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眼前的小姐对他来说很是陌生,他记忆中的小姐应该是一个乖巧伶俐还有些腼腆的少女。
为何短短时日不见,小姐会如此性情大变?
“阿樰,我叫你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言璟脸色沉下来,他严肃的时候是有些怕人的,言樰不自禁便偃旗息鼓重新坐了下去。
“你之前说陆邢回来了?”
言樰点头。
“现在皇后失踪,各方动荡,前日他还进宫见了陆贵妃,想来是接下来有所动作。”言璟似是自言自语道。
冒贤却忍不住插嘴道:“王妃何以说皇后失踪了,皇后不是……”
言璟笑了笑,没有出声。
言樰却是看着他的双眼许久,有些喃喃道:“兄长、最近……”
“没什么。”言璟打断她,起身从桌案后拿出一封信来,递给言樰:“将这个交给陆邢。”
“给陆大哥?”言樰看着信封,眼中疑惑不解。
自从前段时间兄长受伤后,似乎就有些变了。
言璟却没有留她多说,又随意说了会儿话,便打发她回去。
言樰起身走到门口,深思还有些恍惚,她看着兄长低头抱着孩子轻轻摇晃的样子,心底有些空落落的,然而这感觉追根溯源却不知道从何而来。
一脚就要跨出门去,身后忽然传来兄长的声音:“阿樰,等有空了,我们就回平城去吧!”
如钟鸣声在脑中轰然回响,一个念头在心底滋生难以消亡,然而她却一时不敢确认,只跌撞着跑走了。
“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冒贤几步走上前来,他拉着言璟的手问:“少爷要回平城去,什么时候,和王爷商量过了吗?”
言璟却是笑了笑:“同他商量什么,他又不去。”抱着孩子走到床边,十一此时已经睡了过去,他轻轻将其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你还记得叫我少爷啊,我以为你吃多了这王府的饭已经不是我言璟能使唤的人了呢!”
冒贤只觉得背上一凉,双腿一软,猛然就跪了下去。
“少爷如何说这样的话,冒贤永远是少爷的人。”
言璟接下来却没有再开口,他近日就这么呆呆坐着的时日愈发的多了。
冒贤总觉得这不是好事情,要叫来大夫瞧,但是大夫都说了少爷没病,身体也大好了,可冒贤看来,这样的少爷半分也不像是大好了的样子。
失魂落魄地从屋里出去,正遇上和其他师兄换了班的修音。
修音刚准备去屋里换身衣服,还要去查陆邢为何突然回京的消息。
“看路!”
眼见着王妃身边那个小跟班一脸无神地走在路上,没留神“嗙”一声撞在了树干上。
只听得“哎哟”一声,冒贤便捂着额头在地上翻滚起来。
“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连路都不敢看了。”
皆因那段时间王爷对两人深切的“疼爱”,修音和冒贤二人还生出了一种难兄难弟的情谊。
当然,此种情谊不论深厚是决计不能让屈暝知道的,不过今日屈暝忙着不在府上,所以冒贤倒也不怕。
“我行的正、坐得端,能做什么亏心事!”
“哦!”修音忙得很,既然他没事也就不打算多费口舌,说着便要走人。
“诶,你等等!”
“还有什么事。”
冒贤此时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表情,他痛心疾首道:“同府为奴,我摔成这样,你就不会问候一句吗?”
修音想了想,顺从地问候道:“那……你脑子还好吗?”
“……”
冒贤堵了良久的心现下更堵了。
见他傻着,修音只以为这人已经撞傻了,未免因此而担负上什么了不得责任的他慢慢后退,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案发现场。
“先别走。”
然而那人又开口了,而且语气还死气沉沉的。
修音想了想两人同府为奴的情谊,终究还是留了下来。
“我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待会儿还要出府查事情。”修音双手环胸背靠在树干之上,淡淡道:“说吧,王爷和王妃出什么事了?”
冒贤惊奇地睁大双眼:“你如何就知道是王爷和王妃的事情,为什么不能是我个人的感情问题呢?”
修音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三遍,皱着眉头认真道:“屈暝和我说过,长成这副模样的应当都没什么机会经历感情问题啊。”莫了还喃喃两句:“难不成是他在诓骗我?”
冒贤决定不贫了,赢不了。
他一把蹲在冒贤旁边,长叹一口气:“我知道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但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影响王妃与王爷感情的大秘密?”
冒贤想了想,摇头:“是即将造成王爷王妃感情破裂的大秘密。”
如若他猜得不错,自家少爷这是在与陆家少爷暗通曲款、暗度陈仓,正准备双宿双飞、浪迹天涯了!
冒贤越想越悲情,越想越失魂落魄。
然而还不等他眼眶里那点马尿寄出来,忽然间察觉自己被人拎着领子腾空飞了起来。
紧接着就是发现自己瞬间到了半空之中,下面是树木屋顶一闪而过,还不等他反应着要叫出来,又已经落了地。
晕头转向站稳,还没指责修音到底是要干什么呢,就发现自己现在正站在了书房门口。
一颗心猛然间蹦到了嗓子眼,他慌不迭转身要逃,然而又一把被修音揪住了领子。
冒贤不禁慌张大喊:“情谊、情谊,想想你我之间的情谊!”
“哦,你与他之间有什么情谊不妨说来听听?”
一旁突然冒出来第三者的声音,冒贤辨清那来人是谁后,后背猛然一凉,只觉得此时的他简直如堕地狱,生不如死!
屈暝慢悠悠从一旁踱步上来,一把小巧精致的银匕首在指间翻转,眼看着就挑到了冒贤的下巴上。
修音冷冷道:“我们一起拯救王爷王妃破裂感情的情谊。”
屈暝扬了扬眉,看向冒贤,冒贤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本王就等你解释解释如何拯救。”
这边刚完,屋里便飘出来赵贺楹的声音,冒贤此时已经不单单是背凉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凉得透透的了。
已经无法去考虑事情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只知道自己现在是说与不说都是死定了的下场。
被屈暝一脚踢进了书房,冒贤死死伏在地上,浑身发抖。
赵贺楹的忍耐几乎也到了极限,如果今天冒贤不来,他也许就要让修音去守东院的屋梁了,之前之所以撤走暗卫的监视,是出于对言璟的信任,可现在便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言璟到底是不是信他,而他又是不是能信言璟了。
“说!”
冒贤又是抖了三抖,沉默片刻后,抬起一张汗蹭蹭的脸来。
“王爷,你可相信我家少爷?”
赵贺楹用着仅剩无几的耐心答:“我想信他,但你总得告诉我要我信他什么。”
“我也信我家少爷。”冒贤笑了笑,“所以,我绝对不信我家少爷会做出背弃王爷和陆少爷私奔的事情来。”
赵贺楹眼底暗潮涌动,然而理智迫使他面上依旧保持平静,脑海中言樰的脸一遍又一遍的闪过。
“陆邢回来了!”
“兄长凭什么要和你在一起!”
“你以为你这样的人能得来别人的真心吗?”
他目光闪了闪,冒贤没有看到,一旁的修音和屈暝都看得真切,不免有些担忧。
“我自然是信他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难不成近日就是要来本王面前搬弄是非的?”赵贺楹声音一沉又是吓了冒贤一跳:“若是毫无证据便随意指责王妃,冒贤,你这可是重罪。”
见王爷语气居然是一味地相信袒护自家少爷,冒贤心头一口气居然松了不少,脸上也不再那么僵硬。
他连磕了两个头:“冒贤自然不敢搬弄王妃与王爷的是非,只是不知道为何,近日少爷让冒贤请来了言家小小姐,说了些奇怪的话,还交与了小姐一封信要送给陆邢陆公子。”
修音还在想着王妃如何不让他们这些脚程快的去送信时,屈暝不禁咽了咽口水。
赵贺楹面无表情,道:“说了哪些奇怪的话呢?”
“其他大都记不完整了,只不过还记得少爷说皇后娘娘只是失踪了,还说了等有空了要回平城去。”顿了顿,冒贤看了赵贺楹一眼,接着说完:“不与王爷同行。”
屈暝忽然觉得眼前的小哥实乃真正的勇士,他都能看到赵贺楹脸颊上的肌肉在抽动了,这冒贤居然还敢接着往下说,还真是心宽啊!
“去,半个时辰之内,我要知道那封信里写了什么!”
屈暝躬身领命,迅速离去,走到一半,见到修音还在原地站着,连忙退回来一把将人捞走。如此修罗场,哪里还能呆的下去。
“你做的很好。”赵贺楹看着冒贤道。
冒贤摸了摸头,咧嘴一笑:“我也觉得王爷对我家少爷是真心地好,所以,我也不希望王爷和少爷之间会出现什么问题。”
“你回去吧!”
“诶!”冒贤就要转身,然而身后声音忽然又响起来,轻飘飘的还有些吓人:“今日的事,王妃就不必知道了。”
冒贤点头:“那是自然的,那是自然的。”
“以后若是本王还有那些错处被王妃记在心上了,还要冒贤多提点本王才是。”
冒贤摸着脑袋:“王爷你快别这么说,这都是冒贤应该做的。”
“那便谢谢冒贤了!”
冒贤憨笑着退出书房,刚刚跨出门外,忽然不知哪里一阵阴风,身后“碰”地一声门就被关上了。
吓得他又是一抖,在门口站了片刻,冒贤忽然有瞬间的恍惚,自己怎么就笑着走出来了呢?
自己刚才进去说了什么?
王爷命令修音去拦截小姐手上的信件了?
这一点一点想起来后,冒贤浑身僵硬,只觉得此刻的自己是真的一个死人了。
今晚晚膳时分,言璟做好了准备赵贺楹会自己过来,虽然不愿意但依旧是留了主位在那里,然而菜上齐了依旧不见人来。
他自然是不会去将人叫过来的,只好叫了原叔来问。
“原叔,王爷今日不过来用膳?”
原叔摇了摇头:“王爷已经在书房呆了一整天了,不若王妃去叫一声,好歹出来吃些东西,不然怕会坏了身子。”
言璟目光在门口晃了一晃,没有答话,抱着孩子的手摇了摇,开口道:“你们备一份送到书房去吧!”
说完便提著吃了起来。
原叔叹息一声,抬头去找冒贤,然而目光转了好半天也不见冒贤的踪影。
他走出门外拉住正端水过来的木青:“冒贤小子呢?”
木青摇了摇头:“今天从王爷那里回来后就魂不守舍的,和少爷告了假,估计在房里歇着吧!”
原叔找过去时,冒贤果不然躲在房里,一床被子将浑身包的严严实实,只见那鼓起的被子下轻微的抖动。
这是受着什么刺激了?
原叔狐疑。
“冒贤,你不出去吃饭,躲在屋里做什么?”
“我坏事了!”
“坏事,坏什么事?”
原叔是府上少有的老人,行事作风都要显得温和沉稳一些,冒贤知道是他来了,心下倒也安定了三分,颤着嗓子一五一十将事情全说了。
原叔听得一脸怔愣,末了咽了咽口水,确认到:“你说的都当真?”
“当真!”
冒贤这小子可不是一般傻气,不过今日傻气到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原叔心内腹诽,面上却和蔼安抚道:“冒贤也不必着急,你这是为了王爷王妃的终生之事着想,王妃将来知道了必定也会感念你的忠心。”
“真的吗?”
冒贤猛然坐起来,原叔说的话总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他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求着原叔给他一个安心。
原叔顺着他的话道:“真的真的。”
“不过现在可是不能让王妃知晓这件事的,王妃现在想不通透,必定会误会你通王爷叛主,所以你今日所做之事还是要烂在肚子里才好。”
冒贤看着原叔认真的眼神,终于长长松了口气,愣愣应了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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