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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下班就去了刘副官的宅邸。
门口的守卫告诉他, 刘副官昨天已经回省城了。
文渊没说什么,转头一边蹬着单车一边冷笑。
上午时他就收到了刘文远的手信, 大意是, 后续由文渊全权负责, 姓刘的自己不再过问。
下午办完事赶过来, 人原来早跑了。
什么狗屁东西。
当初信誓旦旦一副明察秋毫的嘴脸邀请自己入伙, 说得多么大义凛然、义无反顾, 现在留下一堆烂摊子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伪君子。
文渊咬紧牙,几乎要把四颗臼齿咬碎。
这不是抓偷鸡贼,这可是一桩涉及几十口人命的灭门案啊。
接手容易,退出来可就难了。
原来专案负责人是李飞云,但刘文远近来一出手, 李飞云就被调到别的案子去了,专案负责人便成了文渊。
一旦成为专案负责人,那么后续所有的责任全由他担着。
上头也只会怪罪他这个小喽啰。
刘文远还让他编故事,呵, 谈何容易。
更何况他顶头还有李飞云和吴局长两座大山。
哪怕他编得出来,怕是也过不了两位局长的审。
光是怎么让李飞云信服,都够让他无语望天了。
纵是如此, 他路过集市时仍是若无其事地买了一只烧鹅和几斤烧刀子。
他昨天邀请陆一鸣过来喝酒, 还留下了新地址, 他觉得陆一鸣是不会爽约的。
新居是跟老寓所隔了一条街的筒子楼的一个套间, 价格贵一大半, 但有了客厅和书房, 而且干净整洁,所有家具一应俱全。
怎么说,刘文远给他升的这个官还是有点用的,至少做的事不比原来多,薪俸倒涨了不少。
街边有几个卖衣服的摊贩,文渊眼尖瞧见有小孩的衣服,便推着自行车走了过去问价钱。
“娃娃多大啦?”卖衣服的大婶问道。
文渊回忆着,用手比划了几下:“约莫这么大。”
“我是问年纪啊,小伙子。”大婶笑了,“几个月大的话,娃娃长得快,可以买稍大些。过了两岁,可以买合身些的。”
“可能有两岁多了吧。”文渊用最快的速度脑算了下郑清河日记的时间,发现慧生的年纪再怎么算都没几个月,毕竟王秀莲尸体产子也就是这小半年的事儿,但他的体型分明已经两三岁了。
怎么长得这么快?
一时也有些为难,索性照着现在的大小挑了两件耐脏的色,走了。
寻思着,那小娃娃最近天天过来送鸡,也不能白要,不知道他住哪儿,等见着他就教他穿衣服吧,不然再长大些还光着屁股到处晃就要吓着周围的小姑娘了。
傍晚一到,陆一鸣果然来了,还带了些补品当乔迁礼。
“哟,”文渊看了看那几根人参和灵芝,笑着摇头,“你还真是越来越懂礼数了啊。”
“那是自然。”
两人喝了一会儿,陆一鸣便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我家那只表呢?怎么样了。”
“哦,”文渊直接往怀里一掏,掏半天掏出一块金灿灿的东西,丢给了陆一鸣,“还你,没什么屁用了现在。”
陈家灭门案显然跟这个金表没什么必然联系。
眼下,陈家直系亲属已经确定死了个精光,警署里准备通知陈谨之远在京城的堂姑过来盘点,等案子一结就交接。
照常理这表是得走走程序,该陆一鸣跟陈家那边的姑姑赎回来才是。
不过,文渊帮陆一鸣跟陈家姑姑提前透过气,那边同意陆一鸣先按当票先赎走,钱留下就是了。
陆一鸣摩挲着金表,满脸雀跃,喜上眉梢。
-
文渊刚一醉倒在案上,陆一鸣便起身离开了。
大街上早已行人稀疏,晚风习习。
陆一鸣满面飒爽,竟似毫无醉意。
抬头,皓月当空。
——今夜天气真好啊,不像昨天……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窸窸窣窣响起。
陆一鸣笑而不语。
——陆少爷,你要倒大霉啦,嘿嘿。
花莫言兴灾乐祸似地说道。
“哦?此话怎讲?”陆一鸣挑了挑眉梢低声问道,脚步也不由得放慢。
——实不相瞒,你这副皮囊里,可不止你我两个人。还住着第三个人呐!吓不吓人,哈哈哈。
陆一鸣不信似的笑道:“第三个人?谁啊。”
——我也是昨儿才知道。亲耳所闻,并非要诳你。
——你家老怪物还跟他聊天呢。
“聊什么了?”
——你,不是花莫言,你是谁?……
——啊,被你发现啦!
花莫言模仿着两人的口气,倒学得有几分相似。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睡着了,后面他们聊了什么,我可不晓得。今天一整天你家老怪物都不在吧?嘿嘿嘿,指不定他们合起伙儿来害你呢。
——以我的道行,连这人什么时候进的这皮囊都未曾察觉!他是什么人、蛰伏了多久,我通通都不知道,可见绝非等闲啊。
——陆少爷,倒不如,你我联手,一起先逃出这个鬼地方,过后我助你一起把这妖孽灭了,我再另寻个皮囊,皆大欢喜,如何?
——如何?如何?我保证,我绝不伤你分毫……
陆一鸣仿如没听到一般,也不应声,健步如飞地朝金陵镇的方向走着。
——陆少爷,你当真不怕么?
“我?我怕什么?”陆一鸣脸上忽然浮起诡异的浅笑,眸中映入清冷的月色,声音里莫名掺杂了几分山海间的沧桑,“……你以为,你在同谁讲话?”
——你、你!是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花莫言的声音陡然凄厉起来。
——你!!……好痛,好痛……
——这道法路数……之前也是你把我的妖骨吞掉的对不对!一直都是你在帮他……你是谁?!你……
等花莫言的声音渐渐听不到,那人才用陆一鸣绝没有的淡然长叹一口气,抬起头,满目柔情:“这样的明月,真是久违了啊。”
他低下头,摁开了手中的金怀表,看着上面的时间,喃喃道:“还有十一个时辰呢……尚早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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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童音在耳边回响。
“一鸣,一鸣!”
“一鸣,别睡了,趁今天天晴,我们去后山吧。”
……
陆一鸣睁开了双眼,揉了揉。
眼前那名孩童的脸渐渐清晰起来。
“林生?”陆一鸣疑惑地叫了一声。
喉间发出的竟也是孩童的声音。
他噎了一下,扶住喉咙,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孟林生。
低下头,身体变成了小孩的尺寸,穿的也是当年读书时的衣衫。
——这是个梦吧。
又梦到了这个时候……
满脸稚气的孟林生一把将他拽了起来:“走走,赶紧去后山。挖宝去!”
陆一鸣被孟林生带着走到门口,终于忍不住抵着门框顿住脚步。
“……林生,”他迟疑着说,“你,你已经死了。”
孟林生不以为意地笑起来:“那有什么,你不也死了么?”
“死的是你,我没有……我还活得好好的。”陆一鸣争辩道。
孟林生眼眸中瞳仁微微往眼角一挑,口吻万般笃定:“你死了。那天,我们三个偷偷跑去后山,你非要去摘那朵花说要送给阿汀,结果摔下了山崖。”
陆一鸣的胸口仿佛被一根金箍棒狠狠击中,胸骨与肺脏皆在瞬间被击成了碎末。
十二岁那年,他坠崖摔到半山腰,依稀记得,坠地之前脖子磕到了石壁,发出了断裂的声响,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但他仍是捡回了一条命。
没人知道祖父请了哪里的大夫把他救活的。
期间家里也不许人探访。
他也只记得自己昏睡了将近一个月后,便能跟以往一样正常下地活动了,跟没事人一样。
过后,陆一鸣一如既往地去找孟林生和陈谨之玩耍,发现两人对他的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分明是各种回避和忌讳。
陆一鸣忍无可忍地找来两人刨根究底。
孟林生终于忍不住开腔说道:“此事我们从来没有和外人说过,但实在糁人!那天,你掉下去,脖子都断了,你怎么可能活得成?”
陆一鸣怒道:“兴许只是脖子近处有了骨折,怎么就活不成?我大难不死,你们不为我高兴也就罢了,反而这样躲着我?”
孟林生沉默片刻,说:“你不仅是骨头断了,是整根脖子都被利石切断,脑袋还滚出了一丈多远,我和阿谨亲眼所见,你的头,还是我捡回来的。可是你现在,脖子上连一点伤痕也没有……”随即,他恻然补充道,“你肯定是个怪物。以前就有人说过你们陆家是妖怪,我还不信……之前失踪的小孩儿说不定也是你们吃的,我、我要把这件事告诉镇长……”
陈谨之打断他:“别胡说了!兴许那天是我们太紧张,一起看到了幻象也说不定。”说着,他将孟林生拉走,走之前只是低低地说道:“我不会说出去,他也只是讲讲气话,你莫放心上。”
……
回忆中断。
陆一鸣满身大汗。
眼前十二岁的孟林生忽然七窍流出了鲜血,灿然而笑:“是你,让妖怪吃了我。”
陆一鸣后退:“你……你若是说出去,我们全家都会被镇上烧死。”
就像那个卖红薯的老太婆一样,只是败露了身份,连吃人的罪名还没有坐实,便被平日里和眉善目的邻里凶神恶煞地送上了火场,不容分辩,在烈焰中化作蛇形,最后只剩一抷人人唾弃的骨灰。
孟林生的眼珠子掉出了眼眶,嘴却仍在笑:“我没有说出去,你却让妖怪吃了我。为什么?因为你心虚,你知道你是个妖怪,你知道你全家都是妖怪,你一直都清楚得很。”
“……你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你说要偷先生的板子,你就一定会偷到,你说要跟赵老二打一架,就一定会打……你说过的话,你都做到了。我有什么错?我以前也没有害过人!可是你说出去,我一定会死!我只是在你说出去之前先动了手罢了!”陆一鸣脸色灰白,低吼道。
孟林生的脸塌陷进去,露出了半排白牙,一字一顿:“即便我要说出去又怎么样?我只是说出了实情。你没有害过人,你家里也没有害过吗?你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害过人。阿谨一心为你保密,你看看他现在又如何?他落得了个什么下场?你看,你果然是个怪物吧。你们全家都是。你是个……丧、门、星!”
陆一鸣抱着头跪到了地上,全身在颤抖中格格作响,涕泪横流。
半晌,他缓缓抬起了头,哽咽着说:“对不起……我……”
孟林生已经不见了。
-
陆一鸣满身大汗地从榻上醒来。
又做了这个梦。
类似的梦不知道十年来做了多少次。
他咽了口口水,喘了半天,慢慢平息下来。
窗外夜色正浓。
他起来倒了杯水灌下,依稀想起刚才莫名其妙就睡着了的事。
阿金要跟他说什么来着?
擦了把汗,叫了声:“阿金。”
无人回应。
又哪去了?
啧。
正欲重新睡个回笼觉,一阵奇怪的歌声忽远忽近地骤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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