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好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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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摇直上九万里1
    时间对绝大多数的修者而言都十分不敏感, 闭关一年半载司空见惯, 便是十年八年也不算什么意外, 若是向闭关的修者问及感受, 大抵也只会得到一句“眼睛一睁一闭”这样的答案。
    但凡事总有例外。
    其一是那些大限将至的人外。
    人到了快要死的时候，就会觉得时间过的特别的快，比一睁眼一闭眼就过去十数年还要快，快的让人陷入疯魔之中。
    其二是那些用生命在修炼的人, 睁开眼在修炼，闭上眼在冥想，锻炼身体, 锻炼意志, 锻炼经脉, 引气入体……当累的像是死狗一样时, 也就顾不得时间的变化了。
    对, 第二种人就是指九歌。
    当终于完成楚辞交给他的任务的时候，九歌躺在桃花树下许久无法回神。
    这是一棵被飞升者祝福过的桃花老树, 巨大的树干足有百人合抱粗，其高度甚至超越了琉璃峰上任何一座阁楼，其树冠遮天蔽日，当桃花完全盛开之际甚至占据了琉璃峰五分之一的山头。而桃花树只要有阳光照耀就会不断的飘落粉红色的桃花瓣，待到晚上停止掉落, 在第二日天光初升时再度开满一树。日日不息, 岁岁不停, 曾被称作天横仙派的一大奇景。
    但是自楚辞成为琉璃峰之主后, 除了打扫的仙童和星辉掌门之外，九歌是第四个有幸看到这副奇景的人。
    最初的新鲜感过去，九歌依旧十分喜欢这个美丽的地方。每当疲惫的时候他都会选择来到桃花树下休息。楚辞为他准备了一张软塌，有时候九歌午睡起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被掩盖在花海之中。
    今日与以往稍有差别，他没有睡觉，却发呆到了被桃花掩埋都未有觉察到的地步。
    楚辞挥袖将桃花吹开的时候，九歌依旧没有回过神。
    他来到九歌面前叫他也没有得到回应，停顿半响，他挑起自己乌黑的发尾在九歌的面前荡了荡，只见面目越发精致的小少年宛如猫儿一般一跃而起扑了过来。楚辞冰蓝色的眼眸闪过一丝笑意，伸出手接住了半大的孩子，淡淡道：“顽皮。”
    “是师尊的头发太好看了。”九歌从楚辞身上跳下来：“师尊做什么不叫我？”
    楚辞静静地看他。
    “额……刚刚在想事情。”九歌心虚道：“没有听见。”
    “在想什么？”
    “觉得很不可思议吧，毕竟……我居然真的做到了。”九歌想了想道：“我当然不是怀疑师尊你的能力，问题出在我这里……嗯，真的没想到自己可以做到。”
    “你很好，一直都很好。”楚辞低着头俯视着与魔君九歌又相似了几分的小少年：“很多事情你都能做到，只是你不愿去做，也不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虽然你总是这样鼓励我，但是还是很没有真实感啊。”九歌干咳一声：“虽然过程惨烈了一点，但是就结果而言还是很让人高兴的。”
    楚辞轻点他的额头，没有说话。
    九歌感到额头一凉，下意识的抬手按住了楚辞的手指，不解道：“师尊？”
    “一个可以让你联系我的法术。”楚辞道：“如同我收你为徒时说的，你的前路由你自己去走，只要你不求我救你，我就不会出手。”
    九歌嬉笑道：“那我现在就求师尊你保护我一辈子。”
    楚辞淡淡道：“我护不了你一生，不仅仅是我，谁都一样。”
    九歌撇了撇嘴。
    虽然不太喜欢这句话，但是在面临着倒霉的轮回之后，九歌也不能不承认这句话。
    除非他能够一直都跟在礼魂身边寸步不离，那么如今所面临的悲剧似乎是早晚的事情。或者退一万步来说，当礼魂和父母一样身合天道之后，又该是谁来保护他呢？
    仙魔两界也并非完全和平的地方，更何况他的身份是如此的特殊。
    九歌曾经从未想过这些，或许他在潜意识里想过，但他选择了更快的去忽视这些问题。即使到了现在不得不正视这一点的时候，他也会主动放弃思考，不想要考虑这不知多么遥远后的未来。
    他故意曲解楚辞的意思，笑道：“要是出现了师尊都不能保护我的情况，我也必死无疑呀。”
    “休得无言！”楚辞冷冷道：“我司命的弟子怎能如此软弱！”
    眼见楚辞是真的不高兴了，九歌连忙老实道：“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师尊我错了，你千万别生气。”
    楚辞没有说话，但他蹙起的眉宇却明显的表现出他不太美好的心情。九歌自知理亏，将楚辞拉倒树下的矮榻上坐下，讨好道：“师尊，我今日愿意加倍训练，请你下命吧！”
    “过犹不及。”楚辞拒绝了，他看着身边的九歌，眼眸中闪过无奈：“你既然达成了我的要求，那么我自当给你奖励。”
    九歌期待道：“是什么？”
    毕竟这位师尊能拿出手给他的东西，无一不是让九歌都眼前一亮的珍品。
    楚辞浅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回下三界一趟吗，去吧。”
    九歌愣了一下才道：“原来……才过了半年多吗？总觉得有时候冥想应该有四五天了，现在怎么说也过去了一年多才是……”
    楚辞颔首道：“你的感觉很准确。”
    九歌一愣：“那，去下三千世界的事情不是去年秋天的事情吗？”
    楚辞淡淡道：“我的弟子想要去，那么再举办一次又何妨？”
    九歌大喜道：“谢谢师尊！我最喜欢师尊了！”
    楚辞转过了头去，耳朵染上了一层薄红：“这是你应得的奖励。”
    九歌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一点，他高兴的从矮榻上跳了下来，因为太过高兴而忘记了轻身，当即两条小腿都陷入了桃花瓣中：“师尊，什么时候开始？”
    楚辞浅笑道：“只要你愿意的时候，都可以。”
    “那么，明天行吗！”九歌期待道：“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楚辞问他：“为什么想要去？为了见你的父母？”
    “……一半一半吧。”九歌笑道：“见家人最后一面是一方面，看望过去的好朋友是一方面，还有最后一方面——我要先去确认一下。”
    楚辞没有追问他，只是道：“我与你初见是送你的物品可还在？”
    “一直都听师尊的教诲，随时都带在身上，从不拿下。”九歌从衣领中抽出了那枚蓝色的晶体，它依旧如刚拿到手中是一般美丽，就好像楚辞的眼睛一样。九歌曾经因为这个理由而喜欢这件能够简单防身的物品，但是在拥有了无数更好的东西之后，他依旧很是喜欢，甚至愿意一直带在身上：“师尊，现在能告诉我它是什么了吗？”
    楚辞反问道：“你很喜欢它？”
    九歌点头：“嗯，很喜欢。”
    “那就不要摘下它，无论何时。”楚辞点了点他的额头：“莫要玩闹了，我去和掌门说一声，你好好收拾行装吧。”
    九歌的目光放在了楚辞腰间：“师尊——”
    楚辞轻叹一声，将手指上指环形状的须弥芥子摘下。成年的手指比少年要粗上些许，但是带在九歌的小指上却变得刚刚好。他在指环上方划动手指，无形的符文没入指环，不过眨眼指环就消失无踪。
    “一路小心。”
    九歌得偿所愿，笑得更是开心：“多谢师尊！”
    这一夜对于许多弟子而言都注定了是个不眠之夜，对九歌也是。他虽然出生在下三千世界，但因为年龄和身份的关系从未离开过古莱镇的一亩三分地。这一次不仅可以完成自己想要做的，还能有机会一览传说中的仙魔秘境，这让他感觉有点兴奋。
    虽然修真之人可以用法术清洁自身，但出于对外表的重视，九歌还是收拾了楚辞这一年多来给他准备的多套服装，光是各种法阵不同的天横道袍就有几套，还有一些方便活动的衣服，甚至还有鞋子。收拾着收拾着，他看着面前去年能穿今年依旧可以穿的很合身的衣服，有些纠结的皱起了眉。
    “我现在有十二岁了吧，为什么还这么矮？”
    君之云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而现在的他还是和过去一样，若是两人站在一起，相较于身材颀长的君之云，他更显得像矮萝卜似的。
    怀着颇为复杂的心情，在确认收拾好所有行装后，九歌挥退了仙童，钻进被子里睡了。
    可惜的是他翻滚了许久，知道外边的月亮都快要消失的时候依旧瞪大了眼睛。在长时间辛苦修炼之后，习惯于盘坐冥想来恢复精力体力的他难得躺回了柔软的床上，却反而睡不着了。
    “我‘能做到’吗？”九歌叹道：“我可是生来享受的大少爷，居然会有习惯艰苦的一天……”
    但是这种感觉虽然初期极为排斥，但是现在再回想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的糟糕。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在于楚辞做了一个十分平淡的告别之后，九歌踩在飞剑之上朝着天横仙派位于青冥山脉东方尽头的东之大门穿梭而去。虽然很早之前就已经学会了御剑飞行，甚至于在更在更早之前魔君九歌可以不借助外物自由的行走于天空之中，但是这一刻还是让九歌充满了兴奋的心情。猛烈的夹杂着灵息的狂风击打在脸上，初晨的温度显得有些凉。九歌张开双臂绕着山涧御剑飞了老大一圈后才前往目的地，等在那里的已经有四十五个人，楚辞说了此次下三界之行会有四十五个内门弟子参加，另带一位金丹期的领队。
    也就是说，九歌是最后一个。
    去年的四十四位来自四门的弟子泾渭分明的站成了四个队伍，但是从各自站位却能看出目前天横四门之间关系。当九歌表明自己的身份之后这种分明就更加的明显，也更加的有意思。
    领队的金丹期弟子是来自北之冬地白崖门门主辰光真人的记名弟子骆冰，九歌从夕云仙鹤口中得知这位如同名字一般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金丹弟子资质平平，之所以能成为白崖门主的记名弟子是因为二人之间有浅薄的亲缘关系，但是这一点并没有被人证实。
    骆冰的身份究竟如何九歌并不感兴趣，他现在唯一知道的是这位外表俊朗刚毅的师兄脾气确实和传言中的一样不好，一样冰冷。
    骆冰冷冷道：“你是最后一个。”
    九歌笑道：“我没有迟到。”
    本以为骆冰定然不喜，但出乎九歌意料的是，对于自己的踩点行为骆冰并没有继续追究，只是冷声道：“回到你的队伍。”
    九歌走到了属于龙吟门的队伍中，楚辞虽然并非门主也并非门主弟子，但他常年居于琉璃峰上，更是对除了星辉掌门之外的任何人都不假辞色，早就被所有人默认为了龙吟门一脉。九歌走进队伍里，不仅仅是龙吟门的弟子，其他三门的人也都恭敬的朝着他躬身叫了一声小师叔或师叔祖——这是当然的，目前内门弟子中还处于筑基期的，基本上全都是第三代的内门弟子和极少数入门晚的二代弟子。
    这才是正常现象。如今如清枫一辈的一代弟子都潜心修行冲击大乘，除却一些特殊原因几乎不会再收徒。一代弟子尚是如此，那些门主就更不会收徒。百年前来此的玲欧已是极为罕见的大新闻，而从外门弟子一跃成为内门一代弟子的九歌理所当然的成为万众瞩目的那位。
    ——但像是九歌这样是一代弟子的，除了他外还有一个人。
    九歌笑道：“好久不见了，小云。”
    “嗯。”君之云微微颔首，越发像清枫真人一般冷淡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喜意：“恭喜你筑基成功，小九。”
    “真的是许久未见了，师尊说不能筑基就不允许我下山，也不让我联系你们。当年和玲欧师姐的约定竟然推了如此之久，实在是让我过意不起。”九歌嫉妒地看着君之云：“你又——长高了啊。”
    君之云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是他的身高和过于老成的性格，便是说他的外表是个十七八岁也是有人信的。见九歌明显不悦的表情，君之云略微无措，安慰道：“便是十八九岁的少年都会涨个，小九年纪还小，无需如此担忧。”
    “好吧，先原谅你。”九歌回顾四周：“玲欧师姐呢？”
    “师姐去年下界在秘境内得到了机缘，如今已是金丹初期了。”君之云回答道：“师姐一直在等你，如今你终于下了山，想必她定然十分高兴。”
    虽然被绝世美女惦念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情，但是九歌很有自知之明的清楚那位表情奇怪的性格两面的师姐最终的目的应该是可以前往琉璃峰一行。
    九歌叹道：“想必去年的头筹是玲欧师姐了。”
    君之云略显无措：“抱歉，但我也拿到了不错的东西，若小九不嫌弃……”
    “我很嫌弃。”九歌调笑道：“不是第一名的好东西我可不要。”
    君之云笑了：“君子一言。”
    九歌与他双拳相撞：“驷马难追。”
    “说起来……”眼看着已经完成报备工作的骆冰向众人走来：“小九你方才脚下的剑可借我一观？”
    九歌自然无不应允，大方的将楚辞赠予他的青锋宝剑递给了君之云。君之云仔仔细细的拿在手中看了一番，知道骆冰宣布大部队出发后才道：“小九如今已经可以做到御剑飞行而不立于剑身之上了？”
    九歌摇头道：“怎么可能。”
    “……”君之云长呼一口气，开口道：“那么小九可否知晓，我是剑修？”
    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