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好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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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摇直上九万里2
    对于君之云的怒气, 九歌表示很无奈。
    与其说是对九歌御剑而行生气, 不如说是对他如此糟践一把名剑而生气。楚辞能交给他的宝剑自然是足以让绝大部分的剑修都眼热的好东西, 但是这些东西在九歌眼中不值一提。
    莫说是不值得一提, 便是真的让他也觉得好的东西，惯来高高在上的魔君九歌也能毫不怜惜的踩上去。
    但这绝不该是出现在身为一个普通修者的九歌身上的价值观。
    九歌苦恼应该怎么和君之云说这件事情, 这一苦恼就错过了最佳时刻。骆冰领着一众人出了天横派的东之大门, 停在千级台阶之下的是一片巨大的芭蕉叶。说是巨大或许并不足以描述出这片“叶子”的面积, 若是要说的话，大概一千个九歌前胸贴后背的站上去是没问题的。
    弟子中又发出了不满的哼气声, 但是又很快压了下去。九歌一挑眉，朝君之云问道：“看来上一次并不是这样。”
    君之云明显也为自己方才的恼怒颇为尴尬, 九歌的率先开口让他松了口气，点头道：“上次我们乘坐的是天横仙派十三灵宝之一的‘山河震颤’, 面前这个……”
    他不好开口，边上一位烈性的女弟子不快道：“这不是外门弟子外出采买时乘坐的‘千里芭蕉’吧？”
    旁边有人拉了她一把, 低声道：“可不是吗……”
    这些放低了嗓音的话语对于凡人而言是“悄悄话”，但是放在这些修为最低也有筑基一层的弟子堆里和扯着嗓子喊大抵也没什么区别。此言一出，站在最远处的青冥门弟子全都紧紧地皱起了眉，将头转向一边去没吭声。
    九歌算是明白什么原因了。
    相比起众多弟子的不满, 骆冰作为一众人中修为最高的那个却没有任何表示。他的声音也一如他的名字, 冷冰冰地不近人情：“时辰到了, 若不远去就速速退下。”
    众人都上了“千里芭蕉”, 这片叶子乘坐上来后比在旁边看着更加的大。四十六个人坐在这片巨大的绿叶上就好像小点一样, 分散开了坐便是打起滚也不怕碰着别人。相较起旁人, 九歌对着新奇的飞行工具兴致颇高，他用剑尖戳了戳脚下的叶子，想试试是否能戳出个洞来，却不料摸着柔软的芭蕉叶在受到攻击后却变得坚硬起来，与手中的宝剑相碰反而发出了金属交错的清脆响声。
    君之云：“你又——”
    九歌连忙收手，干笑道：“啊，那个——”
    “抱歉。”君之云率先道：“对不起。”
    “哈？”
    “娘小时候就教过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反过来也一样。”君之云低头道：“你并非剑修，便是你是，你想要如何也不该由我反对，乱发脾气。”
    “我不介意。”九歌好笑道：“倒不如说，你难得能够表达出自己的喜怒，我倒是很高兴。”
    君之云一愣，也忍不住笑了：“嗯……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珍惜手中的宝剑。”
    九歌笑了笑，收起长剑换了个话题道：“周围的人似乎都比较排斥我们啊。”
    君之云顿了顿，颔首道：“嗯，上次和玲欧师姐也是这样。大概……因为辈分差得多，年纪也不相近，所以……”
    九歌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骆冰突然扬声道：“要越界了，屏息凝神。”
    越界就是从上三千世界直接穿越到下三千世界去，天横仙派身为修真界第一大门派自然有属于自己的传送点，拥有金丹期修为的修者只要持有通行证都可以随意越界，而修为不够如九歌一众人的则需要乘坐特殊的工具，由金丹以上修为的修者护航才行。
    上一次来的紧急，清枫真人的修为又高使得越界的过程极为短暂。这一次九歌亲眼看着巨大的芭蕉叶在一座造型奇异的祭台上缓缓降落，随着周身灵气的不断提高，在骆冰的引导下芭蕉叶骤然下沉，重重地撞在了祭台的正中心——并没有预想之中的撞击感，在短暂的失重之后芭蕉叶就像是穿越了一片水膜一样快速的下沉。周围的景色骤然转黑，随即四处开始闪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辉。这些好似萤火虫一般的星子闪闪烁烁的包围在芭蕉叶的屏障之外，最开始是鲜红色，然后缓缓转变为橙色，黄色……最后变成了紫色。
    君之云低声道：“小九莫怕，这里是三界之间的连接口，这里灵气混杂不太舒服，很快就会出去了。”
    九歌眨了眨眼，没吭声。
    旁人不知晓这些星子是什么，九歌却一眼就看了出来。
    这些是世界的碎片。
    说是碎片又是恰当，应该说是世界碎裂时产生的灰烬才对。人界的面积本来就小，又在上古之时的人妖大战中碎成了三份，会有这么多的世界尘埃并不值得意外。九歌托着下巴突发奇想，不知如果将这些尘埃聚集起来，是否能够汇聚成一个小世界？
    这样的念头刚刚升起，世界就再度大亮。
    他们立于天穹的最高点，就好像是从天际走出的神明。脚下是层层云海所遮蔽的大千世界，狂风呼啸着，随着千里芭蕉的飞速前行中云层渐散，露出了脚下绿衣无限的大片森林，一眼望去甚至看不到边际。
    灵压的骤然变化让包括九歌在内的人都感觉到一阵不适。相较于上三千世界可以与仙魔两界边缘地带比肩的灵气浓度，下三千世界的灵气用稀薄二字都不足以去形容。君之云有过两次经历，几乎在刚刚越界的刹那就聚气了灵力捧到了九歌的脸旁。九歌深呼吸了两口慢慢调息，过了几刻后总算是能喘上气了。
    九歌直起身子，周围的众多弟子还盘坐在原地调息着。他感谢道：“多亏你了，我都不知道越界后原来这么难受。”
    君之云摇头道：“第一次不习惯是难免的……不过小九，你如今的修为——”
    九歌咧开嘴笑道：“我啊——”
    下一刻，九歌突然飞扑而起，将君之云整个人压在身下平躺在叶子上！
    君之云尚未来得及疑问，一个硕大的火球就击中了千里芭蕉撑起的壁障！剧烈的震颤让尚在调息之中的众多弟子从冥想中惊醒，突如其来的灾难甚至让他们因为不能适应空气中稀薄的灵气而呼吸困难。君之云反应过来后立刻翻身将九歌保护在身下，刚一抬起头就看到了远方飞来的十枚符咒——
    黄底红字的符咒在靠近千里芭蕉防御范围的刹那骤然自|燃，化作了人头大的火球直冲屏障！再又一波冲击之后，千里芭蕉的防御肉眼可见的摇摇欲坠，君之云撑起身体朝骆冰大喝道：“洛师兄！”
    但是在一代记名弟子中，虽然实力不济，但速来沉稳冷静地骆冰却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仿佛看见了什么无法言喻的可怖事物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哪怕身旁没经过什么风浪的小弟子们尖叫成一片也不能唤回他的半点神智。
    在场的所有人中即便放在上三千世界也能被称作一声天才，但正因为是天才，他们许多人自幼就被选中成为天横仙派的一份子，便是往日里一些斩妖除魔的工作都是有师父师兄们照应着。也正因如此，面对这突入起来的灾难，缺少防御手段的筑基弟子们多数都乱作一团，只有少数几人冷静下来维持现场秩序，用所会不多的防御手段支撑住这摇摇欲坠的屏障，却因太过混乱，反而互相阻碍不成章法。
    九歌高声道：“冷静下来，所有人向中心输送灵力，优先稳住千里芭蕉的平衡！”
    君之云率先反应来过，当即运起灵力将自己与脚下的“千里芭蕉”联系在一起。周边众弟子一一照做，而并未学过什么防御法术的君之云只能凭借自己在同级之中堪称庞大的灵力量与旁人合作，引导混乱的灵力汇集于千里芭蕉最中心的灵核上，被强化的屏障硬生生又挺过了一波攻击。
    炽热的火浪即便相距甚远也足以灼烧众人的皮肤，而千里芭蕉的屏障已经完全破碎，只要再有一次攻击脚下的飞行器就注定陨落。巨大的叶片已经倾斜过来大半，不利用灵力在脚下甚至都无人能在此保持住身体的平衡。
    “不要乱！”九歌高喝道：“所有人专注于千里芭蕉不坠，我和清霄负责击落火符！”
    九歌用手撑地，楚辞给他的宝剑在灵力的作用下闪烁着凛凛寒光，剑尖颤动着随着九歌的意识改变着角度。而九歌的超越在场所有人的灵觉尽可能的释放、搜索、查探，终于在符咒飞来的方向的百里之外找到攻击他们的罪魁祸首！
    “小云，在前方！听我——咦？”
    “小九？”
    九歌确实捕捉到了敌人的身影，清晰的。
    ——黑色的衣服，红色的绣纹，两柄长剑背在背后，让九歌颇为吃惊。
    吃惊的并不是对方的穿着或者是对方金丹上层的实力，而是对方的那张脸！几乎和骆冰一模一样！
    吃惊之下，九歌的反应慢了一拍。而就是这一拍的时间中一直失魂落魄的骆冰突然大喝一声，抽出长剑将一船的弟子扔在原地，朝着敌人御剑而去！
    “骆冰师叔！”
    有女弟子高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却不能让骆冰的注意偏移过来一点。所幸在冲击的过程中他外放的灵力生生将第三波符咒毁掉大半，九歌回过神来将身边宝剑投掷而出，君之云随之照做，将剩余的四枚漏网之鱼穿刺而过。符咒上最重要的朱文被毁，瞬间化作了没用的废纸随着飞剑回到了二人手中。
    众人见此皆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原本慌张不已的小弟子也冷静了下来。除九歌外的四十四人合力将千里芭蕉重新引回了正轨，九歌站在中心点，突然开口道：“骆冰师兄正在和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人战斗着。”
    众弟子顺着九歌的方向看去，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我目力比较好。”九歌随意道：“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上面有红色的纹路，背后是七朵红莲。”
    多数人倒吸一口凉气。
    九歌皱眉道：“怎么回事？”
    最开始呼唤骆冰的女弟子脸色微白，沉声道：“是……幽篁鬼宗的人。”
    君之云也沉下了脸色。
    幽篁鬼宗是上三千世界的邪道魁首，也是三界内唯一有能力与天横仙派抗衡的存在。正邪两派本就存有宿怨，七百年前一役更是让两派的关系恶化到了顶点。虽然大战过后的休养生息让双方皆是按兵不动，但若有一日，天横仙派与幽篁鬼宗之间开启正邪两道大战，恐怕没有人会感到意外。
    但是哪怕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认知，这群初出茅庐的内门弟子们在听到对方的名字后依旧忍不住脸色煞白。
    “目前为止对方只有一个人，与其说他的目标是我们，不如说是骆冰师兄更恰当。”九歌冷静的声音让这些弟子们回过神来，身高最小的孩子跳到千里芭蕉的边缘重复道：“那个人和骆冰师兄长得很像，而骆冰师兄也是在看到他后冲出去的。”
    弟子们四目相对，骆冰作为资质不高的记名弟子，虽然是记在白崖门主名下，却没有太多人关注。再加上他本人也是沉默寡言油盐不进的难相处，在场的弟子们对其更是知之甚少。
    九歌的目光锁定了最开始说话的二代女弟子：“你应该知道什么？”
    女弟子移开了目光。
    九歌叹了口气，他没有逼迫女性的习惯，也不想过多牵扯这明显属于骆冰的恩怨。只是出师未捷的首次历练让他心中不快，转念一想，突然道：“金丹期交手，我们卷进去就麻烦了。先催动千里芭蕉离开此地，找一个下界的门派作为休整。龙吟门的人现在就先联系师门，其余三门弟子继续输送灵力给千里芭蕉，骆冰师兄不在，现在灵力不足，就全靠你们来保持它的前进速度。”
    众人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四门之间隐秘的摩擦正好让众人分到了千里芭蕉的四角输送灵力，反而免了九歌一番麻烦。君之云走到九歌身边传音道：【小九，你想了什么主意？】
    九歌不会这一招，只能眨眼装无辜。
    但是君之云太了解他了，这位外表成熟的少年叹了一口气，传音道：【莫要胡来。】
    九歌笑了一声道：“联系天横之后，恐怕有麻烦的反而是骆冰师兄。”
    千里芭蕉虽大，却瞒不过修者的耳力，但是这一刻没有人说话。
    无论原因是什么，骆冰在众人遇难之时不顾众人离开本就是大过，虽然变相的拖住了敌人确保了众人的安全，但九歌完全可以确定，如果敌人有两个，骆冰依旧会选择冲向那个幽篁鬼宗的敌人，而不是保护千里芭蕉上的众人。
    君之云沉声道：“但若非骆冰师兄，我等还要受那燃木符之难。”
    九歌道：“但哪怕千里芭蕉倾覆在即，他也未曾回过头来看一眼。”
    君之云不再多言。
    他不说话，就更不会有人为骆冰说情。九歌确认了一下四周的方向，朝东南方指高声道：“向这个方向前进，不要和骆冰师兄他们的战斗有任何交集，目前我们的实力会被他们二人绞碎的！”
    君之云哪里还看不出九歌的意图，他虽然觉得这般徇私不太好，却也没有出声反对，只能叹着气站在九歌身边替他挡着高空中冰冷的狂风。将灵力聚集在双目，隐约可以看到数百里之外那鼓动的灵力，和下方被摧毁殆尽的大片森林。
    ——那就是，金丹期的实力。
    君之云深呼一口气，突然听到远处一位兮鸾门的女弟子怯声道：“两位师叔祖，我们是不是应该偏离东边？师尊有吩咐过我们，不允许我们前往东海。”
    九歌温声道：“这个方向是东南，怎么都不会到东海的妖族领地的。”
    九歌虽然年纪尚小身量不高，但他的温柔的笑容与嗓音无疑缓解了这位女弟子心中的焦虑。美丽的女孩俏脸一红，在旁边师姐的笑声中缩回头去。她的师姐笑道：“小师妹方向感不好，两位师叔祖莫怪。”
    原本还嫌沉重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下来。
    这时龙吟门地位最高的一位二代弟子起身道：“二位师叔，弟子已经联系到师尊并说明了目前的境况。师尊那边回复说师门会派人处理骆冰师叔这件事，但我们的任务不变，领队由清霄师叔暂代，下界的人在处理好了骆冰师叔的事情后会来接应我们。”
    顿了顿，他似乎听到了什么意外的事情，瞪大了一双眼睛，半响才在众人的注视下磕磕绊绊道：“掌门、掌门师祖吩咐，若遇到危险，让清霄师叔捏碎护身玉符，掌门会亲自前来。”
    众人发出惊呼声，他们随时内门弟子，但不说三代，便是二代弟子也没有资格近距离面见星辉掌门。此时听到这番话，众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晓是否该期望遇到危险。
    君之云点头道：“请替我感谢师尊。”
    九歌叹道：“原来你还藏着一手。”
    “方才不算是无法解决的危机，我自然不能随意使用师尊交与的护符。”君之云解释了一声，便站起身道：“那么先由我来暂时接替骆冰师兄的职责，那么我最后确认一次，是否有人要退出这次试炼？”
    自然没有人说不。
    君之云颔首朝九歌道：“那么就按照原定计划，我们前往东北方的万人谷，从那里进入秘境后三人一组行动，完成采集任务。任务之外的所有物品为发现者私人所有，弟子之间禁止争夺，若有争议，可以事后寻我或之后来接替我的师兄判定。”
    众人应是。
    九歌笑道：“小云甚有威严。”
    “你莫要打趣我。”君之云尴尬道：“只是去年大家一起行动过，除你之外都有所了解。你第一次来，与我一同行动吧？”
    九歌自无不可。
    天横仙派以入门先后排序，以实力高低判地位。君之云固然辈分足够的高，却绝不是能够让这些未来的天才们服众的理由。
    他突然觉得有些感慨，那个初见时软绵绵的小兔子，现在已经长大了。
    君之云在九歌的目光下涨红了脸：“小九？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九歌忍不住笑了：“我没看你。”
    君之云：“可——”
    九歌：“我在看一只兔子。”
    君之云：“？？？”
    虽然偏离了九歌最初的意愿，千里芭蕉朝着与他所期望的完全相反的方向行去，但总算能顺利进行下去的历练让他心情转晴，倒也不急于此刻回去那个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只是——
    君之云顺着九歌的目光看去，皱眉道：“骆冰师兄究竟……”
    “我猜那两个人之间一定有血缘关系。”九歌突然道：“他们两个长得太像了。”
    君之云惊讶道：“你能看到这么远？”
    “目力比较好罢了。”九歌摆手道：“而且我总觉得，太巧合了不是吗？骆冰师兄带我们，就碰巧遇到了这件事。”
    九歌近旁的一位龙吟门弟子道：“九歌师叔祖，弟子听说骆冰师叔祖因为前些日子失手砸碎了红芙师叔祖的玉簪，才会被罚来做这次领队的。”
    九歌摇头道：“那他还真是倒霉，一出来就遇到这件事——或者说那个黑衣服的即使在等他出来。”
    千里芭蕉的速度极快，加之他们降落的位置本就离目的地不远。行驶不过一个时辰后众人就来到历练之地的树海。
    据君之云介绍，此处是归属于天横仙派所管辖的低阶秘境之一的入口，方圆百里之内均是天横仙派的所属。此秘境主要用于饲养炼丹常用的妖兽和特殊环境下生长的植物，这些妖兽与植物均带有一定攻击性，可以说是低级弟子历练的极佳去处。
    九歌刚与君之云约好了要争夺头筹，尚未来得及说什么，他的精神骤然一紧，甚至来不及回头一把将面前的君之云扑倒在地，大喝道：“趴下！”
    然而终究慢了一步——不知从何而来的符咒击中了毫无防御的千里芭蕉，在一众菜鸟始料未及之下化作了巨大的火球，将整片千里芭蕉炸成碎片，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