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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崖诗会并非一年一度,需得碰着云崖诗社的主人心情好,方才遇得着,否则五年十年一次,也实有可能。云崖诗社坐落在鹿彼山脚下,离重光寺极近,人们去重光寺祈福便一定会路过云崖诗社,有时旅人在云崖诗社暂歇也总能听得重光寺的晨钟暮鼓,幽静中感受佛法无边。
云崖诗社的主人便是扁喻扇无疾而终的初恋期云崖,期云崖也算得是个奇女子,常爱女扮男装混迹在众多男子当中,与他们称兄道弟无人能识,自她与扁喻扇袒露心事,人们才知她原是个女儿身,皆惊异于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洒脱随性的女子,赞同声不绝于耳,但也惹来许多非议。期云崖的诗才了得,并且不同于寻常闺阁女子的含蓄婉约,更多的是自由豪放,每每听得她的诗总觉酣畅淋漓,意犹未尽,实在妙哉。
可就是如此的女子也同样被困于情爱,她将云崖诗社落在鹿彼山脚下,当年云英带我去山顶见那颗银树时,便路过云崖诗社,当时进去小憩了片刻,自然与期云崖也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初次见她,她手握整只酒壶,坐于窗边,左脚弯曲踩与窗框上,握酒壶的手搭于左脚膝盖,头倚着窗户框,许是半醉之间突然唤住我,问道:“姑娘觉得这诵经声听着如何?”
我当时以为她与我一样,是在此处暂时停歇的路人,我对佛法本就没什么研究,只觉听着安静舒适,便驻足道:“闭眼听着,心思沉静。”
她苦笑两声,拿起酒壶豪饮几口,复得哽咽道:“可为何我日日听得日日心中难安,心思越发起伏得厉害?”
我疑惑,原是以为她此番情态是在欣赏眼前风景,却不想是如此伤情,一时竟不知如何与她说话,便愣愣住了嘴。
她见我不说话,倏的半晌叹息道:“姑娘此去,若遇着重光寺的小师傅,记得告诉他,山脚下云崖诗社的主人名唤期云崖。”
她此话说得痛苦,虽未见得她的表情,却也让我心中一酸,我未告诉她,我已是从山上下来的,并未见着什么小师傅。
今日慕容浔拉着我与他一道,达朵也随着我们,我本想避着她,单独前往,因一见着她我就不由的想到积素身上的伤,便牙痒之极心中难忍,可奈何慕容浔非拉着我与他一同,死死地不愿松手,我挣扎几下便就作罢,能有幸参加一次云崖诗会本是极快乐之事,一早出门见着她便心中丧了一半,说来也怪,那达朵素来不喜见我,今日见我时却是堆着满脸的笑意与我道:“达朵今日想与姐姐一同参加云崖诗会,姐姐可愿?”见着她此番嘴脸,我心道:“不愿!不愿之极!”我瞥了她一眼,冷冷道:“公主若要去我还能拦着不成?”我自觉我这话说得极妙,既道出了你爱去不去与我无关,也道出了你若要去我也拦不住啊。
慕容浔一路拽着我的手,与我挨着坐,时不时的玩玩我的手指,搓一搓,捏一捏,摇一摇,就五根手指他竟玩了一路,我侧目看着他,时而将我的手指掰过来,用他的食指抵一抵,一个人看着傻傻笑,时而放在掌心再搓一搓抬眼看我笑得灿烂,我一时心中无语,好声气的好奇问道:“慕容浔?你没事吧?很好玩吗?”
见我问,他一脸十足满意的又将我的手拉着隐于袖笼中,看着心中十足欢喜,缓缓道:“我们都好久没有一并出游了。”
自我与慕容浔一同回了还朔城,便少与他一同游玩,达朵入府后便更甚,今日还是回还朔城后我们第一次一同出来游玩,我心想着竟不觉有一丝苦楚,不禁想得有些呆了,眸子也渐渐淡了下来,慕容浔骤得将我的手臂一拉,将我与他的距离拉的更近,他的脸忽然在眼前放大,我惊得睁圆了眼睛注视着他,他也悠悠的看着我,忽的眼神一眯,一脸坏笑的朝我吻来,他的速度极快,含住我的唇嗫嚅了两下,唇间温润的触感才让我惊觉回神,向后退了退,我一退他便一进,就这样我被逼得退无可退,抵在马车一角,任由他肆虐,渐渐的他的呼吸有些沉,吻也变得缓慢,像在品尝什么可口的糕点一般,一点一点从唇边到耳后再到耳垂,一路向下,温温柔柔的落在脖颈处,锁骨处,我感觉到他的身子愈加热,呼吸也愈加深沉和急促,不禁有些慌了,忙轻推他,他许是有一丝不悦,在我的脖颈处轻咬了一下,将我两手一抓,锁在身后,我见得此番形态心中愈发慌得厉害,可又动弹不得,便忙轻声唤他:“慕容浔!慕容浔!我们快到了。”
他听得我的声音慌乱,连音调都变了,声音里有些打颤,便抬眼看我,我见得他眼底的意乱情迷,他渐渐松了我的手,趴在我的肩上,渐渐呼吸舒缓,慕容浔贴得我极紧,像是整个人都伏在我身上,我不敢乱动僵在一处感受到他的呼吸起伏,缓缓伸手拢了拢他的背,他的头发也因方才动情,有些湿了。
我心思定了定,心道:“好险!”幸得还有一丝理智,否则若是在这马车里被吃干抹净了,到时我还如何下车见人啊。
云崖诗社旁有一条无名河,河虽不大但也能容舟,今日是万众瞩目的好日子,自然是人流攒动,车马络绎不绝,我与慕容浔才到,经过对岸便见得河中已聚集了各式小船,层层叠叠好不拥挤,想是我与慕容浔来的晚了,马车也只得停在桥对岸,小厮下马站定,慕容浔拉着我下马,达朵也从另一辆马车里缓缓曲身下来,我下车便见着远处的两层小塔,塔顶为六边形,每一个边檐皆悬一风铃,风一吹“叮铃”作响,我与慕容浔才走于桥中央,便听得前方人高声语:“让开!快让开!”今日桥上人多,我又本就不高大,你来我往的便很容易没了踪影,上桥时总踩着我的裙边,我有些恼,放开慕容浔的手,自顾自的在原处提了提裙摆,我正双手提着裙摆欲往前走,便见着我面前的人齐齐分到两边,对面一小厮驾马朝我横冲过来,那马儿受了惊吓,小厮是死命的拽不住,身后的马车也在这桥面上颠的仿佛下一刻便要散架了一般,那马来的极快,我还来不及闪躲,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飞到一旁,同时见着那小厮被人一脚踢下马,跌在一旁右腿被车轮快速碾过,那男子身着白衣,身形我极为熟悉,那人便是云根,慕容浔将我拢在怀里,众人皆惊呆的望着云根,只见他脚下一蹬,手臂用力一拽,那马儿前蹄朝天,惊叫两声,便乖乖立于人前。
云根外出都是坐在轮椅上示人,人们也都知道他的腿脚是不方便的,可今日……,他却飞身上马,身手敏捷至此,见此人们不禁呆在原处面面相觑,私底下小声嘀咕着。
一说,“这云少爷的腿不是,废了吗?”
一答,“是啊!?”
一说,“自云家生变,我们云少爷可是因着废了条腿才勉强保住他这条命,否则,哪会有今日的云府,真没想到啊!今日为了个女子没包住火。”
说话那人语气里明显是幸灾乐祸,还非得表现出多么的替云少爷惋惜,我瞧着那人便是心中不悦,自从来大周我便就与他触了霉头,李二爷双臂抱胸立在人群之中,侧身听身旁的人耳语:“你小声一点,那是定北侯的夫人,能嫁给侯爷,想也不是寻常女子,还是小心点为好。”
李二爷“噗嗤”一声冷笑,高声嘲讽道:“能周旋在侯爷和云少爷之间,那自是不寻常!就怕是床上功夫不寻常罢!哈哈哈……”
听得他一语,身旁众多人都不怀好意的笑出声,但又碍于慕容浔的身份,皆忙敛声偷笑,大多的自是看热闹的人,自然也不嫌事大,只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瞧着,等着来出好戏,供他们玩乐,慕容浔低头捧着我的脸,双手捂住我的耳朵,定定的看着我,我朝他笑笑,可不曾想,他却一脸严肃道:“这不是好笑的事,不许笑!”转头斜睨了一眼李二爷,眸子里的怒气不动声色,却将众人的笑皆冻在脸上,慕容浔将我打横抱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扭捏了两下,没想到他竟手臂一抬,附在我耳边道:“我不介意现在就回马车。”
“啊?”我心中疑惑,他却看着我嘴角一挑,我便猛地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忙说道:“这样很舒服,继续前进”,一手攀上他的肩,避开他的视线,朝云崖诗社望去。
诗社二楼窗边,扁喻扇极为兴奋的朝我们挥手,高声道:“表哥!你们怎得现在才来,快点快点!”
我望向慕容浔,疑惑道:“表哥?”
慕容浔解释道:“喻扇,是姨母的小儿子。”
我心中惊讶,那扁喻扇竟是善德皇后的小儿子,就他那招人烦直来直去的性子,竟是位皇子,那得从小就放养成什么样子,才能变成这副德行,不过他那一生气就摔杯子的习惯倒也看得出来,长这么大定是没缺过钱的。
那扁喻扇既是皇上的儿子,那应姓宇文才对,怎的姓了扁?“那,他叫什么名字?怎得将姓氏都改了,皇上没意见吗?”
慕容浔轻笑一声,“名唤宇文喻,喻扇不喜待在宫中,从小就野惯了,带着宇文这个姓氏混迹江湖实在不便所以就自己改了个名字,皇上根本不知此事。”
想这扁喻扇也是猖狂,竟瞒着自己的皇帝老子连姓都改了,不知皇上知道扁喻扇就是宇文喻时会不会气得吐血,拿着鞭子满宣世殿的追着他打,想到此我便忍不住在慕容浔怀里轻笑出声,慕容浔低头看我一个人傻笑,便也摇了摇头,无奈笑了笑。
扁喻扇许是在上方等得有些急了,匆匆下来接我们,慕容浔将我放下,叮嘱我小心些,说是这里人杂,一会儿他再来寻我,扁喻扇从二楼飞奔下来,对我倒也恭敬的叫了声“嫂嫂”,便拉上慕容浔的手,准备转身上楼,我见他如此,便在背后清咳一声冷冷道:“扁喻扇小心你的手!”
上次深刻的教训许是还在他的耳朵上徘徊,不禁一想起,便立刻松开慕容浔的手,双手举起作投降状,还双手放在耳边活泼的朝我舞了舞,身子向一侧一站,乖巧道:“表哥请!”慕容浔见着愈发笑得开怀。
我自觉人多的地方总不免会有些拘谨,反正我也坐不住,扁喻扇将慕容浔拉去无非是觉得心里没底,想拉个靠山,我没什么兴趣,我虽爱人多的地方,却偏偏不爱热闹,喜欢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别人热闹,所以便也只得寻个安静的地方,瞧着这些人闹。
打小熟读古诗三百首的我,只要一拿着,便就听见周公的召唤,至今来只能些许记得些零散的,完整的如“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云云,已是更少了,还是远些,免得扫了自家的面子,我正想退身往后院走,便听得人唤我,抬眼笔直望过去,便看见达朵站在阁楼之上,巧笑嫣然的看着我,道:“姐姐,这是要去哪儿?还请姐姐为诗会起个头诗。”
她这番不怀好意,怪不得今日如此好声气的待见我,原是想看我在此出丑。见她如此说,四面皆掌声如浪潮,欢呼声不绝于耳,听得有人高声道:“是啊是啊,早就听闻夫人好诗才了。”此番恭维我便就不爱听了,此人我从未见过,他是何时见过我作诗?听过我的诗?
我尴尬的扯出一抹笑,正想着如何拒绝,便听得楼上达朵道:“姐姐莫要不好意思嘛,以姐姐的才智是确确当得起的。”
我脑中飞速翻阅所有读过古诗,快快憋出一首,道:“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啊,不不不,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如此完整的一首我也是十足的欣慰,便心中觉得自己甚是不错。
这云崖诗社是个柱形建筑,极宽极大,中间置一大圆桌,出题时便会将题铺于圆桌之上,此时已是围满了人,二楼大多都是些显贵,一个个待在小阁间里,整个诗社可容纳几百人,也就意味着此时有几百人都同时注视着我,我站在后门前心中焦灼,忽得听见左侧一人高声赞道:“好!”他这一声正是来得真是时候,听他一赞众人皆频频点头跟着赞许。
一说,“夫人这诗朴实无华,确是意境优美,令人回味无穷啊。”
我心中愕然,“……”
一说,“夫人果然好诗才!”
我心道,“你喜欢就好。”
我看了看达朵,复得向左边望去,便看见慕容浔抱着双臂凭栏而站,笑意盈盈的看着我,我冲他傻傻一笑,转身对厅内众人,道:“各位,尽兴,尽兴,我便就先告辞了。”
说完,便从后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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