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微霜有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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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问君能有几多愁（1）
    寂寂庭院中的梧桐年轮徒增，也没有人知晓。冉冉当空中的明月流光飞舞，也没有人懂得。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亲爱的，此生我愿，上穷碧落下黄泉，只为求得你一世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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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子谦快步走出餐厅。单若水从后面追上来：“林子谦，我不在乎，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就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单若水哭着，她的声音在林子谦身后响起，林子谦渐行渐远，很快就听不到了。
    林子谦站在庭院中，望着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喃喃自语：“妈妈，二十二年前，你生我的时候是不是很痛？但是不是有爸爸在你身边你就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妈妈，我要的不是昂贵的生日礼物，只是你的一句关心问候……”
    林子谦看着手机，屏幕上依然很安静。什么都没有。何清音没有来省城，也没有给他打电话。他小声说：“这样也好！总不能让她也像我妈妈一样，爱没有了，只剩下刻骨的恨……但是，我怎么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我该怎么办？”
    林子谦进屋，望着宽敞的客厅中雪白的墙，叹了一口气。他在抽屉里找出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妈妈烫着当时时髦的卷发，一双大眼睛像天上最亮的星星，唇角溢出满满的幸福微笑。照片中的爸爸和现在的自己多么像，他简直就是爸爸的翻版，微笑的眉眼弧度似月牙弯弯，坐直的身子挺拔似青松云竹……
    他还记得爸爸手把手教他写名字。“李”字要先写横，呶，这样，再写竖，一定要注意横平竖直……再写撇，这样，再写捺，这样……子谦，你不要每次都画个“3”来代替“了”，要这样写才行……
    他还记得爸爸总喜欢轻叩妈妈刘海的发际线，“你呀，太笨了，孩子要耐心教，哪里有一生下来就聪明无比的。”
    他始终不相信爸爸这样爱他和妈妈，哪里就真舍得出国？后来还爱上别的女人，抛弃他和妈妈……
    对往事的回忆让林子谦陷入无比的愁苦中，他泪眼朦胧地把照片放好。
    “喂，听说了吗，林子谦入围10强后，一路过关斩将，拿下了最佳主持人大奖，捧着大奖杯回来了。”我和苏珊在餐厅吃饭，听见周围的女生议论。
    “听见了吗，他回来了，你不去祝贺一下？”苏珊扯一扯唇角，问道。
    “谁啊？”我故意装作不知道。
    “林子谦啊，清音，你别跟我说你一连四五天往学校网吧跑冻得感冒了不是为了看林子谦参赛？他送你一大摞书，你有一本是藏在床垫底下的，怕我看见吗？不敢藏在枕头底下，你不知道我住在你下铺，一抬头就看得很清楚吗？你这个笨猪，想要我说，林子谦在书上写了什么吗？”苏珊眨着眼睛大声说，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我满面羞红。
    “好你个苏珊！看我不锤扁你，敢拿你姐的事开玩笑！”顾不得吃饭，我就追着苏珊跑。苏珊往餐厅门口跑去。门口恰好进来一个人，被苏珊用力一拽，我就和他差点撞个正着，多亏我把身子斜了斜，但还是踩到了他迈出的左脚。
    我的身子被他一把拉住，我看着被我踩脏了的锃亮的棕色休闲皮鞋，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听见那个人鼻子里冷哼一声，我赶紧抬头看，想知道是谁这么大牌，连道歉都不接受的。
    就看见林子谦冷然高挑着眉眼，眉头紧皱，一脸不悦，仿佛煞星降世。我赶紧赔上笑脸：“你回来了？恭喜恭喜！哦，苏珊等我吃饭呢，我先走了！”
    突然感觉胳膊被人拉住，低沉悦耳如深泉静响的声音响起：“何清音，踩了我就想走，没那么容易！今天这顿饭你请定了！走吧，上二楼！”我被他死拖硬拽地拉住往二楼的楼梯口走去，经过苏珊身边拿我的挎包时，就见苏珊用双手掩住嘴巴，使劲憋着不大笑出声。我朝着苏珊皱一皱鼻子。
    “憋死你个臭老鼠！”我上楼的时候回身说道。就看见在我后面的林子谦一副奸计得逞小人得志的样子，虽然没有笑，但是这种神情比笑更能魅惑人，更能使我憋屈郁闷。我就使劲跺着脚上楼，发泄我心中的愤恨。
    “多亏了这楼梯不是木头做的，不然以你的重量，早就摔到一楼去了！”林子谦在后面调侃我的体重。
    我气愤地回头刚要骂他，就听见他指着我又说：“你说过的，等我回来你要给我接风的！那我就不客气啦！”我恨得牙痒痒，也只好默不作声。怕呆会他故意要些昂贵的菜，那样，我饭卡的钱啊就找不到亲娘了。
    我拿了两个餐盘，递给林子谦一个，故作大方地说：“说吧，想吃什么？”
    林子谦把我手中的餐盘夺过去，放下，笑着说：“去那边点菜吧！”
    “啊？”我圆睁着眼睛，表情痛苦。林子谦望着何清音那诧异惊奇、忍痛心疼的样子觉得好笑，她脸上的酒窝也被扯得老长，看起来很有趣。林子谦心想：多久没有见到她这样了？她终于走出那件事情的阴影，让生活充满阳光了！为了今天，我不论付出什么都心甘情愿！
    我把卡插在刷卡机上。等着林子谦点菜。
    “师傅，3号桌来一份糖醋排骨和两份米饭！”听见林子谦这样喊，我心里暗自惊奇：怎么，林子谦也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感觉？
    师傅打完了卡，我拿下来。“走吧，去那边等着！”“你不再点个菜吗？一个够了吗？”“刚才你不是和苏珊一块吃过的呢？！”“哦……”
    等到糖醋排骨端上桌，我望着红艳欲滴，酸香扑鼻的菜，口水都快流下来了。顾不得林子谦了，我就先下了筷子，大快朵颐。对面的林子谦只是眉眼含笑地静静看着我，顺手倒了一杯水。
    “喂，你怎么不吃啊？可好吃了，你尝尝，比一楼的师傅做得好吃呢！”我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可能是吃得急了，一说话就呛到喉咙了，“咳咳！”我正拍着胸膛锤呢，林子谦递过白色的瓷杯说：“水！就知道你会呛着，真是笨，嘴里嚼着东西的时候不能说话，食不言，寝不语，学中文的，连这个都不知道？”
    看见我咳得满脸通红，林子谦的关切又转为融融笑意。
    他这样一笑如三春的朝阳般温暖，浓长的睫毛忽地一眨，眼睛一张一闭之间如盛夏的莲花开落。我看得痴痴的……
    彼此都不说话，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那一晚他那迟疑深情的话语突然响起在耳畔：“我……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我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望着林子谦略显苍白消瘦的面庞，我忽然说：“林子谦，你瘦了……”说完这一句，忽然又觉得不妥，赶紧给他夹了几块排骨，说道：“赶快多吃点饭，你吃呀，糖醋排骨都让我吃了，我再去点个菜，你喜欢吃什么？”猛然警醒，糖醋排骨是我的最爱，林子谦他怎么会知道？他点这个菜难道是为了我？
    见他低头吃饭，米饭一小口一小口地嚼着，上面的糖醋排骨他却没看见似的。想来他并不是很喜欢吃这个。我感觉十分不安。就听见林子谦说：“我吃一点就行！多了吃不下！”
    我无奈地夹起排骨朝他嘴边送，他却往后撤身子，我只好说：“那你好歹也吃一点啊，真的挺好吃的，酸酸甜甜的，吃这个开胃！”
    他被我逼得紧，只好张开嘴。他的眼睛里面刹那绽放光彩，一抹温柔的深情缓缓从眼中溢出，他的眼圈有点微红，很快，林子谦低下头吃饭，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暧昧的尴尬。
    旁边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地经过，其中一个小声说：“单若水不在了，林子谦身边的女孩越来越多了！”另一个说：“你不认识她吗，她就是那个贴近林子谦被单若水整得最惨差点毁容的那个……”
    林子谦突然把筷子放在桌子上，猛地起身。
    我一看怕是事情不妙，赶紧拉住他的胳膊叫住他：“子谦！”许是这个称呼让他身形一颤，他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
    “不要再为了我伤害任何人，”我用牙紧紧咬住嘴唇，继续说：“这样不值得……”说完后我就匆匆起身从楼梯的另一端下了楼。
    林子谦一下子坐在凳子上，攥紧的拳头使劲敲了桌面一下。手上一片发白。
    “何霜，你说什么呢，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怎么可以这样说……你不知道吗，我一直想要守护你，疼惜你……可我，可我……该拿你怎么办？”深深的愁绪笼罩着林子谦。他眉头深锁。
    问君能有几多愁？
    英语六级考试终于在12月中旬结束了。这一次不期望自己能拿多高的分，能过关就已经烧了高香了。毕竟想要在四个月的时间里有一个突破是很难的。想来林子谦是很厉害的，修着双学位不说，还要考雅思，这个我连想都不敢想。
    傍晚时分，窗外寒风呼啸，彤云密布，飘起了雪花。
    正在宿舍的书桌前补笔记的我突然想起了林子谦。不知道他这会儿是不是很忙。又有几天没见他了，自从在餐厅一别就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他像刚刚落到地面上的轻雪，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了。
    突然想给他打个电话。刚刚拿起来电话，又想起来，他不喜欢我打他宿舍内线电话。“嗨，真是的，富家公子哥就是腐败，有不花钱的内线偏偏不让打，还要跑这么远下楼去打他手机。”我腹诽道。
    “喂，林子谦，是我，何清音！”
    “唔！”那边传来淡淡的一声。很快，门关上的声音传来。
    “那个……你身体怎么样了？是不是能多吃饭了？”
    “怎么，良心发现，又想请我吃饭？还是你刚刚发了补助，又肥了？”完全是林子谦一贯的调侃口吻。
    “林子谦！真是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本来想跟你说学期末你又很忙，注意身体的，既然你还有空儿调侃，说命你身体倍儿棒，那我就挂掉了！”说完我就要挂断电话。
    “何清音！”喊这三个字的时候，林子谦的心里暖暖的。他知道，何清音是关心他的，他所做的一切总算有了回应。
    “嗯？”我听着缓慢地嗯一声。他很少喊我这个名字，喊的时候一般没好事。
    “答应我一件事！”
    “啊！什么事？”
    “你先答应了再说！”
    “哪有这个道理？总得让我知道是什么事吧？”
    “考完试回家的时候跟我一块回省城一趟！”
    “去干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这个人真是的，我对那里不感兴趣，到时候再说吧！”
    “你打算到什么时候再说呢！”我的肩膀上似乎有一只手……吓得我猛回头，电话顺着我的手滑落下去，在机子旁边晃悠晃悠的。
    “林子谦，你要吓死我！”我手抚着胸口，语含抱怨。
    林子谦不笑也不说话，只是指指我身后的插卡电话。我这才发现，赶紧挂上电话，拔下卡来装在口袋里。
    我还没有转过身，就觉得肩膀上有什么东西覆上来，一阵薄荷中夹杂药草香气的味道传来，是一件衣服，休闲的咖啡色羽绒服。他的衣服轻而柔软，披在我身上，顿时觉得很温暖。
    “真是个笨猪，都下雪了，还在外面打电话！你不会到对面的电话超市啊！”他的语气少了平时的嘲讽，多了一种薄嗔与宠溺。
    “你怎么知道……”
    “我……神机妙算！”林子谦笑起来，眉眼弯弯。
    微弱灯光下，天空撒下的雪花轻轻柔柔地落在他的肩上，头发上。他就那样立在轻雪中，俊雅非凡，意态闲远，仿佛降临人世的谪仙，纤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