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点,凉风徐徐,天朗气清。
趁着初秋一早的这股舒适劲儿,金夕叫起何夕收拾行装。其实根本没什么好收拾的,属于二人的东西只有一黑一红两个背包而已。
何夕还是虚弱,脸色有些苍白,但绝不能扫了出行游玩的兴致,洗漱穿衣,整整齐齐的等着金夕。
“你先下楼,去亭子里坐坐,我再检查一下,马上来!”金夕把黑色背包递给何夕,何夕应声下楼了。
金夕打开冰箱,把红糖枸杞大枣掏出来塞进书包,鸡蛋午餐肉面包片西红柿,奶生菜番茄酱沙拉酱,还有一盒金枪鱼罐头全部装进手拎袋,关好窗,检查了水电气,最后把压在床下的给房东的那封信拿出来,用纸巾盒压在床中央。
踩在门口酒红色的脚垫上,就像刚刚来看房时打开门的那一刻一样,金夕喜欢这个地方,像家,可是却不再回得来,属于二人的居家时光就这么定格在这个早晨,定格在脚下的酒红色脚垫上。
手里攥着胸前那条特殊的“项链”,金夕心说,妈,我要走了,也许很快我们就能团聚了,孟婆汤你喝了吗?最好没喝,等我去了那边咱娘俩去旅个游。我不后悔这么做,我也恋爱过了,你替我开心吧,不枉费来人世一趟,挺好的。
转身,关门。
“你怎么样?我看脸色还不是很好。”金夕出了单元门,看见何夕坐在亭子里闭目养神。
“没事,没劲儿而已,在车上再睡一会儿就好。”何夕起身来到金夕身边。
“走吧,我们做早餐去!”金夕挽着何夕朝街口走去。
何夕还没反应过来‘做早餐’的事,就被金夕带到一辆白色车前。
“你订的是房车?”何夕惊讶的看着眼前这辆小型房车,司机也是车主,摇下车窗打了声招呼。
“对呀,我也是昨天订车的时候才发现能订这种的,挺好吧?这回我们直接开到仙人岛,路上你也舒服点儿,我们不坐船折腾了,慢点开差不多两小时就能到。”说着金夕就把何夕拉上了车。
房车如果不开动还真就是房子,虽然是小型房车,但里面的陈设可是应有尽有,五脏俱全,而且不乏车主的小情趣,小心思,头顶有一挂小风铃,开窗的时候有清脆的叮铃声,不刺耳反而让人觉得轻松明快。
驾驶室跟房室中间有隔断,私密性很好,司机打开隔断门问:“咱们走吗?”
“走吧大哥,慢慢开,不着急!”金夕笑着应声。
“好嘞,咱们走靠海沿线,然后奔跨海大桥,一路上你们看看风景,舒服着哪!锅碗瓢盆车上都有,冰箱有食材,想做啥吃做啥吃,但最好是停车时再做饭哈!那有养生壶,能煮水,冰箱有茶!”车主大哥很热情的介绍着。
“知道了大哥,不用麻烦,我们路途近,到了景区就住客栈了。”金夕说。
“哎呀,那你们租房车就当个交通工具也不划算啊,路程这么短,咱这都是按天收费的。”车主有些诧异,心想就算再往慢了开使劲绕路也就两个多小时。
“开车吧大哥!”金夕没再接着往下聊。
车开了,很稳,空调温度刚好,这所移动的小房子让二人觉得很舒服。金夕掏出了袋子里的东西,洗了四颗鸡蛋,连同红枣枸杞红糖通通放进壶里。随后又拿出砧板和刀,琢磨着做三明冶。
坐在餐桌前的何夕惊讶的看着金夕一通忙活。没多久,鸡蛋熟了,红糖水也得了,三明冶也包的挺像样,全都摆上桌。
“吃吧!怎么样,这顿早餐不一般吧!”金夕坐在何夕对面,很有成就感的说,递给何夕一个三明冶角。
“嗯,好吃的!”何夕虚弱的脸庞露出幸福的笑,金夕心里又咯噔一下,这笑容好看,可还能看多久呢。
“好吃就多吃点,还有两个鸡蛋。”金夕赶紧回避了何夕闪光的眼神。
吃饱喝足,两人坐在一边,何夕靠窗。时间还早,海面还很平静,天空蓝的透亮,海鸥高高低低的盘旋着觅食。海岸沿线这个时间车也不多,车主大哥开的怡然自得,想必是很喜欢自驾这种感觉。
何夕额头又是一层薄汗,金夕拿纸巾沾了沾。
“哪里不舒服?”金夕问。
“没有,就是有点撑,胃里胀。”何夕回答。
金夕搓了搓手,抚在何夕的胃部慢慢打圈,没一会儿,何夕睡着了。
金夕慢慢收回手,趴在桌子上,看看窗外的蓝,看看何夕睡着的样子,偶尔头顶的风铃叮鸣回响,岁月静好可能就是现在这样吧!慢慢的,金夕闭起眼睛,在这样缓缓流动的时间里,也睡着了。
一个多小时过去,车开上了跨海大桥,旁边驶过的货车鸣笛声惊醒了二人。
何夕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心里感觉咚咚咚的像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他下意识的捂住心口。
“怎么了?又疼了?”金夕也是吓了一跳,差点没从座位上蹦起来,看何夕不太对也顾不上惊吓了。
“没有,就是吓得我心脏差点蹦出来。我们这是上桥啦!”何夕下意识的回答,侧头看向窗外。
心脏差点蹦出来?金夕听到这句话比吓到更震惊,她剥开自己的领口,那颗“心”还在,抚上去能感觉到温热和跳动,也许何夕是无意识说的这句话。她靠近何夕,剥开他的衣领,那个“刺青”也还在啊。
“怎么了?你放心,我没事!”何夕看金夕紧张的样子,顺势就拥抱过来,金夕的耳朵贴在了何夕心口上。
“何夕!天哪!”金夕惊呼一声,抬头看着何夕,没过几秒又趴了下去,许久,直到何夕觉得自己胸膛上的女人好像在哭。
“怎么了你?哭什么啊?我很好啊!”何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扶起金夕的肩膀,女人已是泪流满面。
“何夕,你,你有心跳了!”金夕哭着哭着就笑了。
何夕愣了,随后也是眼泪充盈了眼眶,再次把金夕拥紧怀中,“金夕,我真的快好了对吗?”
“没错,你快好了,快好了!”金夕此刻的心情好复杂,但开心是真的。
“金夕,等我好了,我一定。。。。。。啊!”何夕一声痛呼,瞬间僵住了身体,想说的话没说完,疼痛直击心脏,隔着衣服都能看见汩汩电流。
金夕望向窗外,不知何时阴云在跨海桥上空密集,好似追着房车定好位一般,雷声隐约。远处的天还透着蓝,海面波光粼粼有如钻石珠宝般闪耀,金夕想着这次的劫还真是美的温柔。
何夕隐忍着望着金夕的双眼,眼里有喜悦,有笃定,有期待,汗湿的头发沾在额头,沾在双鬓,那种痛并快乐的神情金夕第一次看见,她仿佛听见何夕在说,‘帮我金夕,快帮我啊!’
这次,金夕没有哭,没有担忧,没有紧张,她笑了,发自内心的,一记深情的吻,落在何夕苍白的嘴唇上,闪电的心口开始了迫切的汲取,何夕的眼角也流下两行闪光的热泪,比此刻的海面更耀眼,更惹人爱。
司机大哥抬头看看头顶大片的积雨云,再看看远方清澈湛蓝的天空和海面,抱怨的嘀咕了句:“真是天有不测风云,隔道不下雨说的就是这啊,扫兴啊扫兴,可别真下了雨啊,耽误事儿啊耽误事儿!”
跨海大桥好像特别长,车子怎么开都开不到头一样,这次的雷劫好像特别久,金夕已然昏了过去,但何夕的心口还在疯狂的汲取,他想挣脱却动弹不得,想喊出来却发不出声音。肉眼可见的是何夕面色越来越红润,而金夕的脸庞却逐渐苍白,直到环着何夕脖颈的手垂落下来,心口停止了汲取,车子也下了桥。
何夕大口呼吸,身子能动了,他抱着金夕摇晃,想唤醒她,金夕冰凉的身体让何夕害怕,剥开她的领口,那颗红心暗淡无光,只剩下浅红,何夕将耳朵附上去,听到两种不同频率的心跳才放下心来。
车子又开了一个多小时,何夕顾不得窗外的景致,一直抱着金夕,眼神没有半刻从金夕的脸庞移开。
“妹子,仙人客栈到了。呀,妹子这是咋的了?这脸咋这么白?”司机大哥打开隔断门,看见金夕靠在何夕身上面无血色。
“啊,没事,她低血糖,睡一觉就好。到了啊,那我先去开房间。”何夕说着就要起身,想把金夕放躺在椅子上。
“得了得了,我去吧!你们有预约吧?”司机大哥开门下了车。
“哦,有!姓名是金夕,这是身份证,电话你那应该有吧!”
“有有有,让妹子先睡着,那个柜里有糖,冰箱有果汁,妹子醒了让她吃喝,咱不急,我去办!”司机大哥很热心,转身去了客栈。
“金夕,醒醒!”何夕摇晃着金夕的肩膀,却无半点反应。
何夕看向窗外,古色古香的竹楼客栈有三层,门口两边的长廊上檐挂着一排红灯笼,长廊里零星坐着来游玩的旅人,环着客栈的是一片人工造的竹林,林间还有鹅卵石的小路弯弯绕绕,门口右前方是一樽寿星老的雕像,雕像旁立着一杆大旗飘摇,上面写着‘仙人客栈’四个字。左侧还有一个人工修葺的荷花池,有没有荷花何夕看不到,只是假山流水和人造雾气确实让人感觉有种仙气飘飘的意境,两个孩童在妈妈的庇护下坐在池边玩耍,目之所及是那么静谧安然。
司机大哥小跑上了车,看何夕还是那个姿势抱着金夕,皱了皱眉说:“兄弟,妹子真没事儿?要不上医院看看吧!你看这脸煞白的!”
“没事儿!老毛病了,歇歇,吃点东西就好了。大哥麻烦帮我拿着东西,领我去房间吧!”何夕公主抱着金夕下了车。
“那行吧,房间我给你们安排在一楼了,靠里,挺安静,跟我走吧!”大哥前面带路,一步一回头的顾着何夕。也难怪,启程前何夕跟个病秧子似的,司机大哥看在眼里,到地儿了金夕又倒下了,他特别怕两个人同时栽在这儿,那这趟活算怎么回事儿啊。
何夕看见荷花池里有荷花,花开的娇艳欲滴,两个娃娃坐在池边吃着桃子,笑声清脆。门头牌匾上写着“仙人归来”四个字,门两旁牌匾上有副对联,上联是“仙人岛上寻寿仙长寿食竹尖”,下联是“仙人岛下寻客栈必点仙竹饭”。何夕想着,要真有仙人,能解了我们的咒吗!
房间布置古今结合,总体还是古色古香,桌椅床榻都是竹子的,但被褥软绵舒适,司机大哥打开窗,窗外一片绿竹,青草味混着初秋的爽润扑进房间,隐约能看见远处的寿桃山,何夕很满意这里,小心翼翼的放金夕躺好。
“大哥,谢谢,我们这就踏实了,车费什么的还有余款要付吗?”何夕有些喘,礼貌的询问着。
“没有没有,妹子爽快,订车那天就付清了。但是,你俩这情况,真不用看看么?或者有什么大哥能帮上的?”司机大哥担心的询问。
“真没事,谢谢大哥,我们睡一觉就行,您忙吧!”何夕微笑着说。
“那行吧,有事随时给大哥打电话啊,千万别客气啊!”司机大哥出了门,可几分钟又回来了,手里的袋子里装满了水果饮料什么的,还有车上常备的常用药。
“妹子醒了让她多吃,你也吃啊,这俩人真是叫人挂记,点餐打电话给前台就行,我都问了,直接给你送房间来!要是不得劲儿就别玩了,给大哥打电话,大哥来接你俩,免费!”司机大哥还是担心,把车上能吃的甜的东西都拿来给何夕了。
“真是谢谢大哥了,行,我俩看情况,有事打电话给你!”何夕万分感激,送司机大哥出门,又目送着大哥的车消失在视线里,才回了房间。
坐在床边,看着金夕并没有睡得很安稳,惨白的脸,额头一层冷汗,何夕除了祈祷别无他法,也许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别倒下。
剥开司机大哥送来的袋子,何夕拿起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微微皱眉,脑海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一张圆桌上有好多菜,中间有一个生日蛋糕,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小手里也捧着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这个画面一闪而过,之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头痛,苹果掉在了地上,而这一瞬间,又一个画面在何夕脑海中闪现,那是一辆倾倒的货车和一地散落的苹果。
何夕感觉脑袋要炸裂开了,他冲进卫生间,打开龙头猛的冲着冷水,直到有些麻木。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想,这些,难道是我的记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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