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吹清风

第一百一十八章——毅然决然

    
    如果能安然度过眼下这场劫难,在今后的道路上,大概不会再有比现在更加难堪的处境了。
    可是,人生的际遇谁又说得准呢?
    “你小小年纪,讲话这么没大没小!”程父在短暂的失能后复活,暴鼓圆睛地说:“你是谁?这里不欢迎你,赶紧离开!”
    “讲话不分年纪大小。”唐潮抽了抽嘴角,无声地冷笑,“谁规定,什么样的年纪,就该讲什么样的话吗?”他往前走了一步,“既然你要我们走,那就不陪你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说完,他抓住亦舒的衣袖,示意她离开。
    “等等!”程父叫住他。“我是让你走,没让他们走,事情没有解决之前,谁也不许走!”
    “既然谁也不许走,为什么要我走?”唐潮岔开话题,挑他的语病。
    “年轻人,讲话不要这么轻浮。”程母受不了他们一来一往的言语较量。
    “既然都来了,就把问题一次性解决了。”李母在沉默许久后,加入到大家的争论当中来,“我们年纪大了,招架不住你们年轻人。”说完,眼角一滴不听话的眼泪顺着侧脸滚下来。
    亦舒绕开站在身侧的唐潮,走到苏亦辉的面前,“我只要你的一句话,你准备怎么收场?”
    “我不知道……我……”苏亦辉喉咙哽咽,根本说不出任何表明心迹的话。可话说回来,他也说不清楚。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坚定自己的决心,怕是无力承受引发的众怒。若是言不由衷,最对不起的那个人,就站在眼前。无疑是把他推向了万丈深渊。
    真的能够一起死,倒也是一种解脱了。
    苏亦辉抬起头,视线沿着程书广的鞋子定格在他的脸上。无奈,哀怨,彷徨,沮丧,……一时间,汇成一条黑色的河流,就这样,向上漫过一厘米,然后,又是一厘米……
    曾经他说会带着他流过这条无边无际的大河。或许会葬身海底,或许……是解脱。
    那个曾经变成了如今,不知道还是否记得当初的誓言?
    像是发出了一种求救的信号,在遥远的眼前,渴盼他的救助。
    他接下来要说出来的内容,是在他态度的基础上展开延伸。换言之,如果他不能在今天放肆勇敢,他也就没有必要独立承受蜚短流长。
    程书广正了正色,眼底掠过一道金色的光,为他燃亮了灰暗的今生今世。
    他走过去,把他拥入怀里,“不要再说了!”他紧紧搂住他,深怕从身边流走,“我喜欢小辉,你们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任何人无关。”他言指在场的四位家长,“倘若你们不同意,那么,我就只能是对不起你们了。”
    爱情从来不会对不起任何人,那些非要横加阻挠的人,把自以为正确的观念强行灌输给他们。是一种悲哀吧?可是,到头来,谁又是真正的受益者呢?
    “你这个不要脸的下作东西。”程父的话越说越难听,全然抛却了他长年累积下来的修养。此刻在他的心里,如若可以用所谓的修养换回儿子的良知,他宁愿做一个无知莽夫。“你一定要和他在一起,现在马上跟我去法院,我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程母眼睛瞪得如铜铃,儿子在她心里,几乎是维持她活下去的生命来源。若是断绝了关系,等于是切断了供给生命的必需。这对于一个六十几岁的老人而言,怕是提前结束了她的生命。“有事好商量,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绝。”她恳切地说。
    “他是好好说话的态度吗?”程父的眼睛又一次瞪大,“要是让周围邻居知道,你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放?”
    程母回答不上来,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你可以对不起我们。”李母擦掉眼角的泪痕,程书广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往夸张了说,当成半个儿子也不为过。“但是南知呢,你就能对得起她?她可是只有你这一个男朋友。”李母说着又陷入了怆恻,“当初她也有一个追求者,可能你不知道,他是苦苦追求南知,我想着希望你们能在一起,硬是说了那些难听的话,让他放弃了。”
    李南知大学毕业后,曾在一家外贸公司做过半年的文员。期间有一个年长她两岁的采购员对她展开过短暂的追求。
    其实,李南知所在的岗位和他并没有太多接触的机会。有时候,只是在食堂,走廊过道上,擦身而过。
    可是,命运偏偏就是喜欢捉弄世人。
    由于刚进公司,按照多数公司约定俗成的不成文规定,新人总难免遭受老员工有意无意的刁难。手头上永远有做不完的文件。甚至,还要分摊秘书的工作。
    李南知生性纯厚,不会轻易拒绝别人的要求。在她自己的记忆中,几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下班时,突然下起了雷阵雨。这场雨,没有出现在天气预报的预知范围内。
    “南知,你的伞能不能借我用用?反正你还要很久才下班,说不定雨到时候就停了?”
    那万一到时候不停呢?
    她没问,她也没说。
    “那你拿去用吧。”她从包里拿出那把紫色的折叠伞。
    然而到了她完成额外的工作,走出公司的大门,雨势依旧滂沱。
    公司到车站需要步行四五百米路,再快的速度,也比不上淋湿的过程。
    “撑我的伞走吧。”他悄无声息地从后面走过来,把伞举过她的头顶。
    李南知转过身,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似乎有些印象,却仅仅停留在印象阶段。
    “我叫陶灼华,是负责采购的。”他笑了笑,“你可能没见过我。”他弱弱地补了一句,“但是我每天都会忍不住见你一面。”
    “啊?”李南知听不清楚他最后的那句话。
    “没什么?”陶灼华拼命摇头,“很晚了,你赶快回家吧。”把伞柄往她手里塞。
    “那你怎么回家呢?”李南知不肯接,“你会淋湿的呀。”
    “我不要紧。”他见她不愿拿,索性把伞放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进雨里。
    往后的日子,他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制造和她见面的机会。好像有了第一次的交集,往后的各种遇见,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李南知说不上来对他的感觉,唯有刻意保持跟他的距离。因为,她的心脏太小,小的只能容纳程书广一个人。
    陶灼华快要放弃时,李母给了他最后一记重拳。
    他说,只要她过得好,他就好。其余的,都不重要了。
    程书广听完李母讲的话,内心的酸意直冲鼻腔,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是他对不起的人,那么,必须是李南知。
    虽然他无数次地暗示她,可终究没有一句明白话。陷入执着当中的人,仅靠自己和几句模糊的话,是不能拯救即将,或者是终将发生的不幸。
    “你说句话。”李母怜惜地看着李南知,“妈要知道你的想法。”
    “南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书广的。”程父安慰道。
    “我看不必了。”李父深叹一口气,“假如他是移情别恋,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可是,他现在是不喜欢女人,难道,让南知去变性吗?”
    “你说得太严重了。”程母蹙眉。
    “都不要说了。”李南知郁郁无神,看出去的景物全是虚晃的。她走到程书广面前,直视他,“可能女人更容易在爱情面前变成傻子吧?就像是中了毒一样,无药可救。其实,早在高中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性取向了,对当时我来说,确实是五雷轰顶。因为从小学开始,甚至更早以前,我就喜欢上你了。”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擦去眼角的滚滚落下的眼泪。
    “南知你既然……”李母不敢相信,正要提问。
    “妈你先别说话,让我把话说完。”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不过,从那以后,我也慢慢说服我自己,要放下对你的执着。现在的我,对你的依恋其实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深了。我想,今天你斩断了我最后的一丝执念,不用很久,我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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