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鹰卫有女人这件事他确实不知情,加入鉴鹰司这么久,他除了认识鬼影,教官,还有那几个经常欺负他的恶棍,其他时间,他基本不在鉴鹰司,他只要一得空,便徒步走上三十里,去城外的牡丹山找慕容夫人,慕容夫人就像他的师傅,他的知己,他的母亲。
虽然慕容夫人从未承认过,没关系,他单方面认也好。
阿照觉得好笑,将篮子放在地上掩面笑了一阵,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点柔和,又带着一点豪迈,“你是头一回知道吗?好了,你快吃吧,要不然都凉了,这些烧饼是我偷偷去厨房给你烧的。”
穆折清实在饥饿,也不再说什么感激的话,从篮子里的提起一壶酒往嘴里灌,烧饼大口大口吃起来,几个烧饼一下子就被他清剿干净。
“我还没问你,你叫什么!”
因为穆折清跪着,所以她蹲着和他说话,她此时低着头,捏着裙角,良久,好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抬头和穆折清对视,“我叫阿照!”
穆折清对她感激一笑,“阿照姑娘,多谢你,我从前好像没见过你!”
“我请求我的教官,把我调到你这支训练队,以后你会经常见到我了。”
又过了几年,穆折清终于如愿击败了鬼影当上了鉴鹰卫的指挥使,而他上任的第一件事,是亲手杀了他的教官,一剑毙命!
他说,那个教官什么也没教他就罢了,身为一个杀手教官,竟然满口正义侠义,大言不惭说什么正当手段,他将那个教官斩杀后,对着那群孩子说道,其实也没有比他小几岁。
他站在九级台阶之上,对台下的孩子说出来那句很简单,也很残忍的真相,“真正的杀手,不计手段,能赢就是本事!”
那个教官来头不算大,但举荐他大的人是皇上最信任的蔡将军,一提到蔡将军,差一点就要镇离王齐名的大瑧名将蔡诚挚,大瑧六部衙门,谁不要给他一个面子。
于是为教官打抱不平的人闹到蔡诚挚那里去,穆折清并没有和蔡将军对峙,只是一言不发跪在蔡教军面前请罪。
蔡诚挚问他,“这是为何?为何一句话都不解释?”
“以蔡教军的英明,即便我不解释,将军也会公正判断。”
蔡诚挚笑笑,这事就这么莫名其妙了结,鉴鹰司各部的人云里雾里。
许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明白。
第二天阿照过来和穆折清道喜,庆祝他如愿当上了鉴鹰司指挥使,穆折清邀请她去了穆王府,去他的清楼,他亲手打开他卧室的房门,让阿照进去看。
阿照进去,看见了她此生不能忘记,也无法释怀的画面,房间里面是无数的画像,墙上挂的,书桌画案上摆着,地面上,成堆成山,那些画像都是同是一名女子。
穆折清站在门口轻声开口道,“阿照,那就是我的心上人——陆覃儿。”
“她真美。”阿照说完这句话,慌忙跑开。
她怕,若再跑慢一点,她一定会人忍不住在他面前嚎啕大哭。
“我叫阿照,只是一个孤儿,所有没有姓氏。”
“嗯,我也没有,穆姓是皇上的恩赐。”
“我们是鉴鹰司死士,随时都会死吗?”
“如果强大便不会死!”
“我想跟你一起变强大!”
“好,总有一天我会当上鉴鹰司的指挥使!你相信吗?”
“我信!”
流年不知,大梦知晓,蜉蝣朝生夕死,我们鉴鹰卫死士的命比起蜉蝣,只怕更是卑贱,只是因为有你,我愿意活着,我喜欢活着,不管能活几天。
现在你告诉我,原来这场情爱还没开始,浮夜梦春缘起落空。
从那以后,阿照再也没有来找过穆折清。
过了好久,阿照求着一起去雁关,他耐不住的女人的再三请求,答应了,那年在雁关,那个年轻的掌柜假意对阿照好,诱骗阿照到菜园子欲兴不轨,他出手救了她。
之后,他们许久不说话,至于多久,他也不记得,他一向记性不好。
阿照的本是穆折清直系管辖的鉴鹰卫,穆折清把这些人员调动交给历书,有一次好像听历书偶然提起,派阿照去了苏杭地带,他只是嗯了一下,并没有多问。
有一回,穆哲枫在穆王府给他做生辰,他这种人,并不想举办什么寿宴,老百姓那么恨它,巴不得来参加他的忌日宴还差不多,后来举办了一个小宴,阿照也来了,晚上便歇在穆王府的客房。
花园沧浪亭里,穆折清悠哉靠在亭子边上,听着穆哲枫抚着瑶琴,突然穆哲枫弹到一半嘎然而止,穆折清问怎么了。
穆哲枫淡淡回答,“有人更希望你来抚琴。”
“阿?”穆折清完全没明白穆哲枫的意思,只见穆哲枫扔下瑶琴就走,穆折清还来不及问个所以,人消失在蜿蜒的石子小道上。
阿照这才从一颗矮树下缓缓走出来,“连穆将军都发现我了,清将军竟然......”
穆折清看见阿照,莫名笑得灿烂,“阿照是你啊!”
“清将军......”阿照站在亭子门口,似乎想进来,又不敢进来,她低下头,沉思良久,才说道,“我看见她了,她真美!”
“你看见谁了?”
“覃儿姑娘!”
“噢,我记得历书把你派去江南一带执行什么任务......”
穆折清还说完,阿照打断他,继续说她刚刚想说的话,“她的眼睛真美,美的不可方物,她身上似乎有什么不同常人的气质,她的眼睛是泉水,是玉露,是星星,里面散发一种世间极美极静的气质,如果我是清将军,我也会喜欢她。”
穆折清看着阿照略带迷离的眼神,抬起上颚欲言又止。
最后他问道,“阿照,你怎么了......”
她抬头摸了摸左眼的泪,抬头仰视面前的穆折清,那眼神坚定无比,“清将军,没关系的,我可以和你一起守护她。”
......
至于后面他怎么应答阿照,他有些记不清,他好像是说,你会找到属于你的归宿之类的话吧。
出战高贼的前一晚,那时他刚见完高阳,把写完陆覃儿的信交给了高阳,战场凶多吉少,若是往常,无论多凶险的局势,他无所畏惧,也不足以让他有半丝感伤和悲凉。
只是这一次,突然感觉,自己再没了往日意气风发和洒脱风流,他甚至想死在战场,他真的没有斗志了,这样意志消沉的的将军,一个主帅,一个杀手,是多么危险,他一定会死的比谁都快,他从前不舍得死去,不舍得离开覃儿,为什么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如此疲劳厌倦,他甘愿就死。
军中不可饮酒,这话对穆折清可没有用,寒霜很重,他只是披了一件薄薄外袍站在一片枯树下,饮着烈酒。
突然不远处,地面枯枝踩裂的声音,穆折清打起精神,浑身紧绷,正想查看是谁,继而又想起什么么,甚至没有扭头看上一眼,继续饮酒。
夜色中,一名女子轻轻走来,“清将军如今,都不愿看我一眼吗?”
“阿照,你有什么事?”穆折清扭头看她,她和往常不一样,再不是一尘不变黑色衣裙,她梳着好看的发髻,头上插着银色蝴蝶发簪,着一身漂亮湘妃衣裙,额头上还画着梨花妆。
她这个样子穆折清从没见过,见多了她之前不变的仪态,今天这身打扮令他眼前一亮,说不上是心动,只是莫名有一种开心,那是一种从未体验的新鲜,还有男人天生欣赏美人之心。
他原本想赶阿照走,又不想赶了,说会话也好。
“清将军,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怕......今天不说,这一辈子都没机会!”
“你只是高阳身边的护卫,你的职责就是保护好高阳公主,不需要上战场。”
阿照跪在地上,“你相信吗?雁门关那个掌柜,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我是为了气你,我在想,既然你不要我,我被他奸污又如何,我想看看,你会不会出手救我!”
穆折清拿酒的手愣在半空,关于雁门关那个恶心的掌柜,他救下阿照后,干劲利落把他杀了了事,根本没想这么多,从来没想过这一切竟然是阿照故意如此,想到这里,他看着跪地上的阿照,一阵愧疚之心涌上心头。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应答阿照,长叹气,“你这又是何必?”
“清将军一身的桀骜不驯,几案香酒,几案为殃,一身臭名,一身杀戮,除却这些,我还看到,深陷黑水污浊,依然可以心怀善念,可以劫富济贫,虽身不由己,做了错事,依然有你想要守护的,这比那些道貌岸然,伪善小人好太多,今生爱上你,绝不后悔!”
穆折清从回忆里缓过神,一滴清泪砸落在枯瘦的干草上,阿照的心声似乎感动天地,穿透阴阳相隔交界阻碍,飘至阳间,飘到穆折清的耳畔。
流年不知,大梦知晓,蜉蝣朝生夕死,我们鉴鹰卫死士的命比起蜉蝣,只怕更是卑贱,只是因为有你,我愿意活着,我喜欢活着,不管能活几天。
穆折清抬手灌了一口酒,“阿照,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是......没有覃儿,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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