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是谁?”“不知道。” 李则斯把茶杯放下:“这事儿也太……”深罗利索地接过来:“太蹊跷,太诡异,太凑巧了。”他看了一眼周徽,后者立刻挥手把周围的仆人遣散,于是他接着说,“事情一闹出来,我就尾随着大理寺的人去看过了。场面非常惨,血溅得到处都是,但是不得不说,活儿还不赖。”
“你什么意思?”李则斯被深罗这种残酷的口气弄得很不舒服。“一刀,整齐地把头切了下来。”深罗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全身上下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似乎是根本没发现凶手靠过来。现场和整个二皇子府乃至于方圆多少里都翻遍了,除了侍卫们身上佩带的,也没找到可以用作凶器的刀剑。从脖子上的切口来看,应该是正面精准的一击,不过有趣的是,正面不应该割喉就够了吗?但是这人还是继续发力,就像是切豆腐一样,从颈骨一刀透骨,把骨头都从中劈为两块。”
李则斯听得脖子直冒凉气:“有必要说这么详细吗?”深罗露出了他整齐雪白的牙齿,笑容灿烂:“我只是想说明,凶手毕竟还是个粗人。” “怎讲?” “更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刀锋从骨缝里滑过去。以无厚入有间,这才是艺术。” 秘术士厌恶地看着深罗心醉神迷的眼神:“谁这么变态?”后者把自己的茶水慢慢地送下去:“比如说,我。”
李则斯陡然站起身来,冷冷地说:“你离我远点儿。” 深罗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一句话也不多说。两个人的对峙,让屋子里的温度骤降。周徽本来就有些心烦意乱,被他们这么一搅和,也不像往日那样过来打圆场,只是低头转自己的念头,片刻,忽然提了一个问题:“你们觉得凶手是谁?”他刻意地强调了“觉得”二字。李则斯摇摇头,他毫无头绪。而深罗则用轻快的口气应道:“除了那个没脸的家伙,别人都差点儿。”周徽站起来踱步:“是吗?”
“他跟朱之有仇,当场还切了两颗过路人的脑袋,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嘛。换成那些普通的贵族和侍卫,杀个鸡都困难,哪儿比得上大殿下手底下训练有素的那帮牲口?”吴王的脚步骤然刹住:“大哥不会交人的。”停了一停,他说,“我真希望,凶手另有其人。”“为什么?”“因为我还没准备好看他们打架。”五皇子落寞地坐下,一脸黯然。
深罗从吴王府里出来以后,天光已经大亮,街上来往的人渐多。从僻静的小街出来拐两个弯,就是天元的官道,道路两旁已经有专人例行洒扫完毕,浓厚的树荫把早上清新的阳光筛成漂亮的形状打在地上,人走在里面神清气爽。他就沿着路右侧有些漫无目的地走过去,心中想着早上看见的景象。泡在血泊里的尸体,周遭浸湿的书本,哭嚎着的家人和奴仆,这些惨状自不必提,但是他很在意的是,那个在现场一直处在呆滞状态的瘦子。
他应该是死者的弟弟吧,上次朱之带他来送回礼的时候也见过一面,看上去似乎是正在被大哥拼命提携进入官场之中。然而现在大哥就这么突然死了,做弟弟的,就像是被吓傻了一样,甚至连眼泪都没有。那种燃烧着烈火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让他觉得很讨厌。从此以后,这小子怕是要跟那个没脸的家伙结上梁子了,可是普通人,终究是赢不了怪物的。如果不依靠秘术,就算身经百战的自己,也不敢说就有百分百把握能轻易放倒丑牛。这个看上去可憎的男人,从他沉默而有效的攻击来看,是一个从横尸遍野的战场上回来的幽灵。
深罗清晰地记得,一直在外征战的大皇子元王周鸣,他身边多出这么一个人来,也就是最近的事情。一直豢养在外面,终于带回来给人看的野狼吗?深罗冷笑着想。除此之外,令他留意的是另一件事:那个捕快头,叫做什么来着?独孤晟的,对朱宇私下里讲的一番话。他是这么说的:“这种断头的手段,我前几天见过。”当时,习惯于通宵不睡整夜在外游荡的深罗,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之后,并没有露面,而是隐藏在墙壁之中,从石头的缝隙中窥视。这段对话清晰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你见过?”“是的,不过不是杀人,而是一条野狗,脑袋也是这样被一刀砍断。”独孤晟一边说,一边还用手势比划给上司看:“当时有人在巷子里被人砸闷棍,而旁边的狗却是被刀砍了脑袋,我以为里面会掺杂着那些显贵们的丑闻,所以就没出声。”朱宇没有责怪手下知情不报,他只是摇了摇头,回答说:“是不是巧合,要查查才能知道了。”练习。——深罗的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了这个词儿,到现在为止,他仍然有强烈的感觉认为:
杀狗正是凶手在练习,才有了今早的实战。但如果是丑牛的话,何必要练习呢? 深罗被自己的思路搅得头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大路的中央,甚至连身后传来的密集马蹄声都没有听见。直到有人声在他身后粗暴地大吼,几条皮鞭带着风声兜头抽下来时,他才恍然一惊,轻盈闪身,在毫厘之间避开鞭打。有人随即喝止:“住手!”深罗闪到树荫里,少有的没什么心思挑衅,心想让开就算了,但是车中人似乎对他颇感兴趣,有人从车上跳下来,一脸殷勤地凑上前:“是深公子吗?刚才奴才们眼瞎了,没看见,对不起。”
“哦。”深罗心不在焉,但是抬头一看,发现眼前这辆马车装饰得似乎有些夸张。巨大而华丽的紫色车幔,颜色丰富到恶心的车围,还有造型刻意的车轮,连拉车的马都披着刺满金丝图案的披风,车夫手里拿的马鞭,仿佛都是由昂贵的材料制成的稀罕物品。而负责跟深罗打招呼的,则是一名看上去地位颇高的武装侍从,腰间悬的宝剑与其说是武器,还不如说是一根缀满了玉器宝石的棍子。
深罗一拍脑门:这种风格,岂不摆明了是……“我家翼王殿下让小的问您一声,给您的帖子,您看了吗?”“哦,我看过了。”深罗避无可避,只能回答,“殿下美意我心领了,只是担心我到府上去,会不会影响二殿下。” 声音不高,但是车中人显然是听见了,因为里面有人咳嗽一声,侍从赶紧低头弯腰,听里面发话。说话的人声音不高,透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比一般男性声音显得清脆漂浮:“深公子,我可是诚心。” 深罗象征性地拱手:“在下明白。”
“你要是来,我这儿正好有空缺,今早刚空出来的。”掉了脑袋的朱之吗?深罗暗自想着。“我找你,不过是闲谈而已,要是小五不放,我去跟他说。”深罗抬起头来,“二殿下不必费心,我一定登门拜访。”车中人似乎是笑了,随即突然问道:“吴王觉得是谁杀了我的人?”问题来得猝不及防,但深罗很镇定:“五殿下不善断案,猜不出来。”“哦。要是查起来,小五不会护短吧?”“想来不会。”
“我觉得也是。”深罗仿佛能感到车中人的笑容戛然而止,“护短这种事,我最讨厌了,可有些人却偏要做。”说罢,也不等深罗回话,在车里的白矩挥了一下手,车夫利索地一带马头,继续前进。丑牛没有被带去大理寺问话,朱宇也没有硬着头皮去坚持。从沉默寡言的大皇子元王周鸣那里传来的话简明扼要:“丑牛不会做出此事。”无论怎么解释这件凶杀案的重要性,对方的回答就这么一句,朱宇等人能怎么办?这种消息被当成八卦在天元的官场里传播,无论说的还是听的,都缩缩脖子,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元王和翼王的矛盾,终于要明朗化了吗?两个人都是深得圣上欢心,身为国家肱股的实力人物,本来早就该轰轰烈烈开展的皇子大战,居然拖到现在才浮出水面,也算是奇迹了。这种复杂的事情,一贯勇于旁观的周徽,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头痛。这几天以来,他一直嘀咕着“离远一点儿”,“哪边也不要去”,“还是读书比较好”这类话,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文文那里,和幽馆之中。
到后来,连文文的大姐文宴都开始有点儿烦他,每次一看见周徽登门就把手中的巨型石头香炉和石锁放下,冲着他喊:“五殿下!今天不要吃烤猪了,天天油水这么大,受不了啦!” 文文的二姐文晏就跟着在旁边说风凉话:“五殿下一来就是吃一看三,每天打包回去的菜攒起来都够吃半年了。”说归说,吴王一点儿都不生气,相反,他倒是很喜欢文文这两个有些奇怪的姐姐,所以尽管自己比她们岁数都大,还是摆出一副小弟的表情来,照蹭饭不误。
通常来说,吴王除了早饭在自己家吃之外,基本上都不呆在府里。而他如果去幽馆,李则斯就一定会跟着去。周徽知道,秘术士是在担心自己的朋友,岳锋。自从岳锋把自己封闭起来以后,李则斯并没有执意要去打破这层障壁。但他把那些等人凌辱岳锋的事情告诉了吴王。周徽听了之后叹了口气,也没有责问任何人,意思是把这事儿搁过去就完了。李则斯几次试图向周徽称赞岳锋的画,吴王都只是笑着摇摇头,说:“你不懂就别瞎掺和。如果你想挂他的画就挂吧,别让我看见就行。”
周徽不喜欢岳锋的风格,这一点他从不掩饰,相反的,在各种场合,他都要严厉地批评这种所谓的大写意,认为这种画风不过是试图隐藏自己绘画技巧不足的手段而已,对事物缺乏精细的观察,气韵粗放世俗,没有淡远清逸之风,概不足取。有的时候,李则斯把吴王说得烦了,周徽就吊着眼睛打断他的话:“他这么厉害,幽馆要容不下了!” 李则斯只好闭嘴。特别是后来有一次,周徽私下告诉他:大理寺也在查岳锋。
“我还没想好怎么办。”吴王烦恼地把书页翻得哗啦哗啦直响,“朱大人那边给我面子,没有公开,但是不管怎么说,你这个朋友还是有嫌疑的。” 李则斯心里非常不痛快,但还是压着火说:“他有什么嫌疑?”“最近跟朱之结仇的,应该也包括他吧——黑市那件事,不就是因他而起?”秘术士甚至都懒得去辩护,只是冷冷地丢出两个字来:“就他?”矮小、懦弱、二十五岁仍然像个孩子的岳锋,在李则斯的眼里,就连文文都能轻易打倒他。周徽应该也想到了,所以并没有反驳,只是说:“我当然知道他是个什么用场都派不上的废物了……”
李则斯的怒火,瞬间达到了极点:“是啊,在皇子们的眼中,穷人当然是废物了,因为他连一把刀都买不起,怎么杀人呢?托人的福,他所有的画都变成了废纸,恐怕以后也要永远地废物下去了。”周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是他毕竟是皇子,是李则斯的主人,再容忍也是有限的,听完之后脸立刻沉下来:“难道是我让他变成废物的?才能这种东西,没有就是没有,就算画一千张,一万张,画一辈子,画到死,也都是废纸!”
李则斯站起身来:“我不舒服,恕告退。”周徽气得把书一扔:“早退不管饭!”李则斯连理都没理,转身几大步跨下凉亭,在身后就听见周徽喊:“光说没用,他就是有嫌疑!” 秘术士把头转过来,冲着吴王方向咆哮道:“那天早上,我看见他在阁楼里坐着,这总可以了吧!”随即,李则斯迈着僵硬的步子用最快的速度走出了周徽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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