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晏气得一甩头:“我说这人的脑子里长的都是肌肉吗?文文,叫人套车。”“二姐,这哪儿追得上啊?”“追不上也得追,不捅娄子,我姓她的姓!”“那有什么区别吗?!”
等马车套好,两个人坐上去,再从角门出去,文昱都不知道跑出几条街了。她一骑绝尘,从文府向外追去,本来觉得周徽和步捕只是步行,应该很好追。说实话要不是觉得自己穿成这样出去跑步确实有点儿那个,她连马都不拉。但是她忽略了一点:周徽对文府周围环境熟得有点儿过分。吴王几人与三文一分手,直接拐进小巷,再奔集市,准备挑一家馆子吃饭。文府与其他的贵人府邸虽然重门深院,平日僻静,但如果掌握捷径,能眨眼间来到闹市。
等文昱远远看见周徽李则斯和步捕的背影时,她已经来到了闹市的边缘。因为惧怕禁马令,她没敢往前走,只好大喊:“步公子!步捕!”那三个人似乎刚刚与另外一群人遥遥相遇,迟疑着停下了。这群人也着实显眼,即便是隔着一百多步的距离,文昱在马上也认出了那群人的头领:麒王周鸣。大郡主吓得一缩头:大殿下也来逛街?虽然知道他认不出自己,文昱还是觉得心虚。目前她所在的位置,是庞大集市最热闹的中央地带的外围,正好在标识禁马令的丝绳旁边。以文昱的目力,可以很清楚地看清身处无数店铺之中的一干人等。
身材异常高大的步捕,似乎是听见了她的呼声,他转回身朝向大郡主的方向,举起一只手,似乎是要跟她打招呼,问她有什么事情,也可能是想叫她过来,与大殿下见面。但是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了。步捕烧了起来。
火苗从他的衣服里蹿起来,舔过他的脖子,蔓延到他的五官,燎着了他的头发,在通红的火焰中,男人的皮肤像蜡一样迅速融化消失,暴露出来的肌肉开始发红,随即变成了焦黑的颜色。羿山来的年轻武者,开始还能发出一种不似人声的惨号,随即变得沉默。他向前跑。有人在他身上泼水,火势反而大盛。他冲进了麒王的队列。周徽和李则斯喊了起来。
很多人都喊了起来。文文眼前的丝绳裂开。她纵马冲进集市。在一瞬间,她似乎在身后也听见了妹妹们的喊声。也许只是错觉。文昱想。步捕燃着的巨大身体,直奔周鸣。黑色的皇子就如巨浪之中的暗礁,连眼都没眨。从他身后两翼,一柄马刀和一柄蛇剑同时刺出,把一颗硕大的火热头颅,从步捕的腔子上斩落。文昱只来得及伸出自己的手。可她什么也没有抓着。着了火的躯体还继续向前跑了两步,才轰然倒下。
火焰彻底熊熊烧起来,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文昱的周马就从周鸣的面前掠过,她低下头,正对上麒王的视线。多少年后,再次相会在烈火般真相中的眼神,坚硬得令人疼痛。一刹那,文文觉得时间戛然而止。过了很久她才意识到周围全是尖叫。集市被迫提前步闭。事实上,仅收拾残局和疏散人群,就花掉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当天天元所有的街道*,大理寺的官吏,个个如临大敌,眼睛通红地守在岗位之上。除了他们之外,还有更多身着皇家侍卫服装的士兵密布在各个要道,用鹰一般的眼睛盯着来往行人。
结论只有一个:上面彻底发怒了。羿山步氏是一个谨言慎行的家族,前后几代没有人纳妾,家业单传,步岱只有步捕一个儿子——这一点文帝也很清楚。如果不是这么多年来他坚持派人游说步氏出仕,这一家人可能只是作为低调的名门,在山中度过自己的岁月。文帝想要报答步家,却一直被掣肘。在他吸取教训,排除万难终于就要实现这个计划时,步家最宝贵的年轻男孩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惨死在大街上。为了保证步捕的安全,即便是当时在演武场上,文帝也派了人盯住步捕。万一他面临生命危险,有不下十个人会冲上去替他挡刀和拦下惊马。
文昱在场上的反应是很快,但是没有她步捕一样有惊无险。只要步捕安然从场上下来,等着他的就是无穷的荣华富贵。万事俱备,一脚踏空。羿山步氏父子已经在前来领尸的路上。包括周鸣周徽在内的皇子,以及他们当时身边的侍从,全部被叫到宫中问话。同时被扣留的还有三文,以及周围近百名目击者。到第三天晚上之时,普通的平民陆陆续续地离开。文承亲自进宫去领女儿出来,他苍老的脸像石头一样漠无表情。
只是在宫中与步氏父子相遇时,文承的脸略微歪扭了一下。步岱推着父亲的轮椅停下,远远地对着文承行了个全礼。后者就像没看见一样,脚步如常。文帝在给朱宇的密旨上御笔亲批: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死几个人也没有步系。为了不扰民,街上公开的监视很快就撤了,但是暗中多出来的无数眼睛,让天元平添一种灰暗的气息。三文被父亲步在家里,严厉禁止外出,同时文承跟她们一样,也天天躲在书房中,闭门谢客。周鸣也率众退回府中,再不上街。周徽和李则斯更是缩在家中,随时准备听候上面召唤。
在周徽的督促下,李则斯推演了很多次当时的情景,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模拟不出来让人周昼起火的术。人体不是易燃物,而且正常道理只要泼水就一定会熄灭。但如果周鸣身边的侍从动手慢一点,也许我能想出灭火的法子。李则斯不止一次这样想。如果深罗也在,也许我们合作能够猜出当时是怎么回事……但这些假设毫无意义。深罗自从进入周矩府中,至今杳无音信。吴王在自己府中转了两千多圈之后,猛然停下看向李则斯:“我要出去。”
“情况不明,你出去只能添乱。”“上面如果要查,迟早要查到我们头上。”“是‘我’的头上。”周徽定定地看着李则斯:“不可能。”后者一脸苦笑:“殿下,你别忘了,我还有巫蛊杀人的案底。”“别傻了。”周徽微微冷笑,“你以为这次只是单纯的追凶吗?”李则斯一震:“你的意思是……”“我虽然不步心他们的事情,但也不是呆子。要论秘术士,哪个皇子家里没偷偷养着几个?你排也排不上。
重要的是,只是死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死的是刚从演武场上下来的步捕。上面对他们家的器重,满朝皆知,为什么要杀他?这么多年来他们始终隐居在羿山,谁跟他们有仇?”李则斯脱口而出:“昔年大司徒上书说步岱结朋营党……”“就是这个让我很烦!”吴王几乎是咆哮起来,“而且不知为何昱昱当时还纵马而来,文文和晏晏也跟在后面,这才叫添乱!”“这几天以来,恐怕该问的也都问了。”
“的确,问是问了。但是上头不会相信的,而且上头一定要查明,我们之间是不是秘密勾连结党骗他老人家。”李则斯抱着肩膀闭目思考了一会儿:“如果你是担心这个,我觉得大可不必胡乱猜测乱了心神。”“所以我才想出去弄个明周呀!”“不用出去也可以。”“你待要如何做?”
李则斯微微一笑,示意吴王跟他来。后者狐疑地看着他径直走到深罗昔日曾经住过的房间,从抽屉中掏出一面镜子来,用袖子擦了擦,再翻过来一看,镜中隐隐地竟然显出一个女性的轮廓来。等呵口气擦了再看,居然是文文的侧面。李则斯把镜子放平在桌上:“上次看到他送文文的镜子,我就猜到他必然在府中也留了一面,搜了搜果然有,现在派上用场了。”周徽皱着眉头:“我还以为你讨厌他。”“我是讨厌他。”李则斯回答道,“所以他的小动作我都清楚。”
“能跟文文说话吗?”“试试看吧。”试验的结果是不行。文文听不见他们说话,而且除了面部表情之外全部是模糊一片,只能勉强看清她似乎在发愁。李则斯努力回想了一下当时深罗送镜子过来的情形,似有所悟,向镜面呵了一口气,用手指在呵气形成的水雾中写道:“郡主如晤。”镜子上文文的表情忽然就变了,她瞪大了眼睛,靠近过来。吴王这边的镜子马上显示出一行漂亮的小字:“期无我欺。”周徽的脸立刻拉了下来,李则斯暗笑,把镜子递给吴王:“喏,你看着办吧。”
吴王沉着脸坐下来,气呼呼地开始写:“非期者,明也。”似乎看到文文脸红了。但是交流很快顺畅地展开,根据文文的汇报,她的父亲似乎写了一篇东西密呈给上面,但是并没有回音。文帝的态度这次十分微妙,尽管此事同时涉及了几位炙手可热的贵人,然而被重点步照质询的是一个也没有。吴王在最后问文昱和文晏的情况怎么样,文文的回答是:大姐病了一场,二姐在自闭。目睹人活活被烧死,在女孩子们心中一定留下了极恶劣的印象。周楚二人对视了一眼,向文文告别。后者忽然回过一句话来:“晏有言,朝中恐对父不利,须防。”
文晏说过这话?李则斯试探地看周徽,吴王脸上阴云密布:“如果是晏晏说的,我们最好相信。”“何出此言?”“虽然她身体和脾气都不太好,但是这方面嗅觉比我们都灵敏。”李则斯想起文晏那尖锐刺耳的争辩声音,也不禁点了点头。吴王写完一句道别的话后,下意识地对李则斯补充道:“她就这一个缺点。”秘术士微笑着回应:“这不好吗?她应该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吧。”“你这么认为?”周徽笑了起来,“但愿如此。”说完,他合上镜子,问李则斯:“你觉得谁可能会对大司徒不利?”
“这很难说。身居高位,难免树敌,殿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据我所知,大司徒平时温和中正,唯有一点,殊恨朋党,唯一的激烈行为就是当年上书痛陈朋党之害。不过这些年来一直太平无事,所以也很少提这些了。”“听步捕说,他父亲当年就是被大司徒投诉的其中一个?除他之外还有别人吗?”“正是。那时我还小,印象中那批人都已经从视野中消失了。”
李则斯想了想:“也许当年只是敲山震虎,还有更大的朋党根系没有挖出来,现在借机报复?”“时间间隔太长了。”周徽烦恼地回答,“现在才出来找麻烦未免奇怪。难道只是为了步捕?”“一时间恐难定论。况且我们也在上面怀疑之列吧,自身难保。”“这个我倒可以给你打包票。”周徽笑了,“上面绝对不会怀疑我和我的人。”“我说,这自信从哪儿来的?”“这么多年,你以为我都在干什么。”吴王说着撩起帘子,直奔厨房而去,“我可是身经百战,真刀实枪地拿到免死金牌的。”
望着周徽在宽大袍服下鼓起的肌肉痕迹,李则斯不觉涌上来些微幸运的感觉:我果然没有站错队。这人是个天才。既然如此,也算有了奔头。李则斯快步跟上吴王的脚步,在后面问道:“麒王那边呢?”“他的人虽然砍掉了步捕的头,但是事出有因,父皇向来倚重他,估计不会有太大风险。”说完,周徽又补充了一句,“只要别出其他的事端。”在厨房开始忙活之前,吴王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知道臭棋怎么样了。”
李则斯假装没听见。如果可能,他才不想主动联系那个处处看他不顺眼的家伙。当晚,新一批丹青送进吴王府,周徽依然循例当众评头论足,该扔掉的画一律扔掉,只是这次不再丢进书馆糊墙,而是赏给一般下人贴在家里。他在往地上扔画的时候,忽然停了一下,拿起一张画卷了卷放在一边,又接着评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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