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光阖院「冰牢」深处,仅第十八道门、第十七道门、第十六道门齐齐被打开,其余皆作闭合。位于冰牢的第十八层,墨殇点了一盏烛火,站在那个年迈的老人面前,面无表情。
老人现在正被这一层看门的霜剑,用特制的寒骨铁链固定在刑架台上。丝毫不能动弹。借着微弱的烛火,老人看清了他的面前正摆放着什么。
那是一张木桌,上面放着一盒刑盘。刑盘上盛有霜剑寒甲司城北部著名的十大刑具,号称「十宗罪」。那是十个可以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可怕刑具,通常只有罪大恶极者才配使用它们。
却见此时的墨殇,很从容的用白布将自己的手指缠绕,并拿起一个钳子模样的刑具,来到老人的面前。老人皱起眉头,恶狠狠的看着墨殇,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
他将这个钳子一样的刑具缓缓夹住老人的食指,接着缓缓道:“放心,一点也不疼,忍一忍就过去了。”
接着,一阵骨骼断裂声于黑暗中响起。
撕心裂肺的哀嚎,随即回荡于光阖院内冰牢的最后三层。那些被关在第十七层与第十六层的犯人,在听见这撕心裂肺的哀嚎之后,纷纷露出了不同的神色。
出于某些原因,墨殇给最后三层的犯人都点上了一盏烛火,让他们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同层的狱友们,在听见这瘆人的哀嚎之后,究竟会露出怎样的神色。
人的情绪是会传染的。无论是快乐还是忧伤。亦或者是愤怒和恐惧。而此刻,墨殇让他们感受到什么是恐惧。
明灭的烛火间,
淤血在皮下呈现黑红色。
“很疼吗?”墨殇惊讶的看着老人,疑惑道,“当你在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时,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吗,鹿呦,鹿大人。”
鹿呦冷笑着,不屑的看了墨殇一眼:“你也就这点本事吗?”
听到这里,墨殇眉头一皱,“别急,这还不算开始。”
鹿呦听到这里微微皱起了眉头,却见墨殇拿起刚刚的钳子,直接夹住了鹿呦手上的一块指甲,接着用力强行将这块指甲拔了下来。
又一声哀嚎响起。
第十七层与第十六层冰牢传来躁动。
墨殇冷冷地看了眼此时已成泪人的鹿呦,大声对上面几层吼道:“别急,待会就轮到你们了,我们一个一个来。”
……
冰牢第十七层,小李看着面前这个脸上有刀疤,且神色漠然的男人,好奇的问道:“喂!新来的?害怕不。”
男人不屑的看着小李:“关你屁事。”
小李冷笑了声:“哟?脾气还不小,说说看,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让兄弟我乐呵乐呵?”
男人冷冷道:“谁你兄弟?”
小李叹息:“行吧,当我自作多情!”
一旁看守着二人的霜剑在看着这一幕后,面带嘲笑,窃窃私语。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小李也会跟这两名霜剑聊天。也算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当小李发现了这一细节后,遂猜测他们可能知道面前这个男子的身份,于是转而问这两个霜剑:“两位官爷知道这人究竟是何来历不?”
看守小李与男子的霜剑,在听见小李这一问后,其中一个止住笑容并拦住另一个准备告诉小李那人身份的同伴。结果,那个同伴则悄悄压低了声调,与小李小声道:“别问不该问的,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
小李叹息着:“既然你们不说,那我就瞎猜猜好了。”
两名负责看守这一层的霜剑听到这里来了兴趣,被五花大绑的男人也在这时开始打量面前看起来跟只猴子一样瘦弱的小李。
借着微弱的烛光,小李开始对这个跟他一起被关在第十七层的犯人“评头论足”起来:“首先听他这口音,就知道肯定不是夙国人。”
“能被关在这里的人,一般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当然除了我!我只是一个卖面具的,偶尔赚点快钱!”话语间,小李将目光转向那两位看门的霜剑,并刻意压低了声调,似怕谁听见:“前段时间听两位官爷聊起西霁千雷国入侵的事情,听说他们的世子被俘虏了。看这人衣着材质,想必不是什么平庸之辈。所以……”
这时,又一声哀嚎从第十八层响起,将小李与众人的对话打断。冰牢第十八层,鹿呦脸上青筋暴起,面目有些近乎狰狞。
“墨殇,你死了这条心吧!你想知道的那些,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鹿呦说罢,吐了墨殇一口唾沫,但是却被墨殇躲闪,并拿起桌上的一根尖刺,反手插入鹿呦被拔掉指甲的那两根手指的指头。
刺耳的哀嚎,令此时被关在第十六层的三个个少年,不由得开始瑟瑟发抖。只见看守这一层的霜剑,缓步来到那三个少年的面前并劝道:“三位墨国的暗探,先前问你们的那些问题,现在心里有答案了吗?”
三个少年没有说话,纷纷缩回了黑暗里。问话的霜剑叹息道:“唉,留给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却听墨殇咳嗽了一声,并大声道:“今天,我什么也不想知道,即便你想告诉我,我也不会听。”
话音刚落,墨殇再次以刑钳拧断了鹿呦的一根手指头。撕心裂肺的嘶吼声里,墨殇淡淡道:“不瞒你说,我就是来折磨你的。”
“墨殇,你这个杂碎!”
鹿呦咆哮着,试图从刑架上挣脱。
整个刑架随即开始晃动。
周围霜剑在看到这一幕后纷纷拔剑。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年迈的老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然而,这一幕并没有吓到墨殇。他像一尊石像站在鹿呦的面前。借着微弱的烛光,将恐惧散播于冰牢这最后三层。
随后,又一阵哀嚎声起。
小李看着面前那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结果意外发现那个男人也在看自己。他叹息着继续刚刚的话说道:“一开始我也是被关在第十八层的,后面刚刚鬼哭神嚎的那位来了以后,我就被腾了个窝,所以啊这里的流程我很清楚。别着急,很快就到你了。”
男子不屑的看了小李一眼。
这时,黑暗中传来的哀嚎声被一道巨大的关门声阻断。接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小李冷笑着缩回了黑暗里,并不忘幸灾乐祸道:“好好享受吧~”
却见微弱的烛光下,负责看守小李与男子的霜剑,对着黑暗里出现的那人揖手躬身。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做了几个手势。接着,一张原本便已经准备好的木桌展开,刚被擦拭掉血迹的「十宗罪」随即摆在了木桌上。
墨殇掰了掰自己的手指头,关节摩擦的声音发出“咯咯”的声响。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屏住呼吸。紧张的氛围里,墨殇缓缓蹲下身着,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并漠然的问道:“所以,千雷国的世子殿下,想好该说些什么了吗?”
雷毅冷哼了一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知道军情?绝不可能!”
墨殇微微一笑,“上一个跟我说这话的人,就在这里。刚刚我在下面的时候,好像听到你们有在聊天,怎么?他没有告诉你吗?”
雷毅疑惑:“告诉我什么?”
话语间,墨殇的目光转向缩在黑暗里的小李:“李先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小李赔笑道:“人家压根就不搭理我,不信你问你身后那两位军爷?”
墨殇看了身后那两名霜剑一眼,那两名霜剑点头不言。于是墨殇转而对雷毅道:“罢了,既然东西已经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雷毅不解的看着墨殇:“什么东西准备好了?你在说些什么鬼话?”
墨殇叹息道:“都还愣着干嘛?”
话语间,两名霜剑打开牢门,将一头雾水的雷毅,从牢里提出。雷毅皱眉怒道:“你们这是要做些什么?我可是千雷国的世子!你们今天敢动我一下,待我父王……”
雷毅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墨殇拿起夹钳直接朝着他的嘴扫了过去。接着,两颗沾了血的牙在墨殇这一击下掉落在黑暗里,另有半颗碎牙则被雷毅吞到了肚子里。
墨殇不耐烦的看着面前这位千雷国的世子:“在这里,我说的算。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不要说废话,懂?”
“你小子给我等着!”
雷毅恶狠狠地瞪着墨殇,满嘴是血,话语间有些漏风。这一幕,惹得躲在暗处的小李不由得偷笑起来。话音未落,墨殇再次抬手甩了雷毅一个耳光。
这一次雷毅的鼻梁直接被墨殇所打断。微弱的烛光下,雷毅泪眼汪汪,不再像先前那般嚣张。这时,步微澜缓步走出黑暗。
对于步微澜的到来,墨殇并不意外。
很快,雷毅便被两名霜剑绑在了刑架上。
墨殇再次清了清嗓子,然后漠然的看着面前这个已经不再像刚才那般神气的千雷国世子,淡淡的问道:“说吧,关于千雷国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世子殿下知道多少?”
……
这几天,只要一有空。
夏晖便会拉着韩桀来到试剑场,一起盯着孟简练剑。过程中,夏晖会亲自下场与孟简过招,并让韩桀在一旁指点。她的这一举动,时不时会引来众霜剑在远处静静地围观。
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最终韩桀还是将一些关于“韩氏霜切”的核心技,没有在夏晖与孟简切磋的过程中点明说清。毕竟,现在这个阶段孟简需要的是打基础,并熟悉该怎么施展霜切。
至于这些进阶招式,可以暂且先缓缓。
不知为何,每次看夏晖挥剑的时候,韩桀总是感到非常的享受。似乎「霜切」这一剑技就是为她而打造。每一剑不拖沓,且精准。若不是缺了韩桀刻意隐藏的那几招没有教,那么夏晖完全可以替代他负责整个霜剑的剑术训练。
随着一声“哐当”,夏晖再次将孟简手中的「寒梅」剑击飞。此时孟简双手发红,上气不接下气。夏晖笑着问孟简:“你还行不行啊?”
孟简艰难的抬起头:“我先歇会!”
夏晖摇了摇头,转而落座韩桀身旁。等孟简缓过来,他们再继续比试。却见孟简放下手中「寒梅」,盘坐于地,屏息凝神。
看到这一幕的韩桀好奇的问夏晖:“他这是在干啥?调理经脉吗?”
夏晖愣了一下,“不知道,难道是我刚刚下手太重,伤着他的经脉了?”
韩桀苦笑:“但是我感觉他在尝试运转我教他的「凌霜诀」,可是却又不像?”
夏晖试探道:“你不会在教他这个心法的时候,又留了一手吧?”
韩桀咳嗽了两声,“小点声。”
夏晖惊讶:“不会吧?这样会出事的!”
韩桀解释道:“既然答应你要教他真正的霜切,我肯定不会有任何的保留。招式可以漏,若是心法有缺,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夏晖叹息:“你知道就好!”
说到这里,韩桀反而更好奇了:“所以,孟简现在在做什么?”
夏晖望着孟简身上淡淡的真气在凝结并又于瞬间溃散,疑惑道:“你确定他是在运转「凌霜诀」?”
韩桀反问:“不然呢?”
夏晖不解:“那他现在这是怎么了?走火入魔了吗?”
韩桀摇了摇头,却见此时周遭围观的人略微有些增多,并在一旁窃窃私语不知说着什么。韩桀顿了顿,淡淡道:“不像是走火入魔,倒像是在冲穴。”
夏晖皱眉:“你是说,他在尝试运转「凌霜诀」打通穴位?”
韩桀:“正常人全身上下几百个穴位,有那么些闭塞也很正常。只是这几天我看你与孟简过招的时候,他有好几次其实是有机会反击的,但是总在关键时候「气竭」。我想,现在他应该是发现问题在哪里了。”
夏晖好奇道:“所以,现在该咋办?”
韩桀笑了笑:“还能咋办,等啊!”
经过这几天与夏晖的比试,孟简发现,每次当他打算凝气从「赤焱九星印」封印的穴位经过时,总会莫名其妙凝气失败。最终,好不容易凝聚的真气,随即溃散。使得他根本无法沉寂内力,继而难以按照韩桀所说的那样,施展「霜切」。
尤其是刚才,他尝试运气冲穴,并且明显感觉到快要成功了,但是最后关头还是被一股说不出的力量,将他好不容易聚集的真气再度冲散。
对此,孟简很不甘心。
虽然每次“冲穴”的时候,都会伴随剧烈的疼痛,但是比起不能施展真正的「霜切」,孟简感觉这并不算什么。过程中,孟简意识到这可能跟身上的「赤焱九星印」有关。
于是孟简也在一边运功的同时,一边思考是否真的是因为这个「赤焱九星印」有关。为此,他还尝试再次与「朔」进行沟通。可惜,自从那天夜里明月城外的血战结束后。「朔」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好像彻底从孟简的世界里消失一样。
思量间,突然一个霜剑从风雪中跑到了试剑场里,并大声嚷嚷着:“大家快去外面拿装备啊!咱们又新来了一位副统领,还带了许多的见面礼,晚了就没有啦!”
所有人听罢,赶忙掉头寻声而去。
虽然大部分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一旁的韩桀与夏晖听罢,疑惑的相视一眼:“又新来一个统领?谁啊?”
话出口时,二人相识一愣。
他们不知道对方为何会说出彼此心中所说。而且竟一模一样,一字不差。这该说是心有灵犀,还是兄弟情深?尴尬间,孟简最终“冲穴”失败,他叹息着将手中的剑还给了韩桀,然后非常沮丧的转身。
韩桀见到这一幕后,愣了一下。
“孟简,你这是又要去哪儿?”
孟简:“算了,我不是练这个的料。”
夏晖看着孟简沮丧的背影问:“你就这么放弃了?喂!秋叶城的小霸王!”
孟简叹息,并没有转身。
结果就在这时,一个令夏晖韩桀感到无比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大门位置。并刚刚好拦住了孟简的去路。孟简当时没有注意,直接撞到了那个人的身上,结果把自己给撞翻在地。却见此时夏晖与韩桀眉头紧皱,并起身赶紧赶到孟简身边。
抬眼时,孟简感觉有一堵高墙挡在了他的面前。余光里,先前将孟简簇拥的霜剑此刻正将“这堵墙”给包围。他疑惑的看着面前的“这堵墙”,直到将他完全看清。
他的肤色黝黑,高大健壮,直挺的鼻梁,如刀削过的脸庞,看这样子倒是像极了城里的那些北漠蛮人。
深邃的目光里,是风霜过后遗落的沧桑。明明不过才二十出头,却像是已历尽半世悲欢的模样。身上的纹络着雪狼图腾的锦衣,似乎在暗示着他的身份。可是,孟简却从未听廉牧提起过这个雪狼图腾究竟是国中哪位宗室的家徽。
直到匆匆赶来的韩桀与夏晖,赶紧将倒地的孟简扶起,接着质问站在孟简面前的这个男人,眼神中丝毫不掩饰着敌意:“云凡,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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