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客

一百四九幕【消息】

    
    这段时间,墨殇一直在「冰牢」里顺着廉牧提供的几个疑点,对鹿呦进行拷问。但是鹿呦口风很紧,即便是墨殇亲自下场也没有任何头绪。
    所以墨殇改拷问为折磨,先以摧毁鹿呦的意志为主,之后再尝试继续看看能否从鹿呦的嘴里挖掘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沉寂多时的「诡狐」步微澜,这段时间作为霜剑的司佐,代表廉牧监督墨殇在拷问鹿呦的时候,不要太“过分”,并时不时提一些有价值的“问题”。
    然而,步微澜考虑到先前墨国被抓的暗探,以及西霁千雷国世子,此刻皆被关押在冰牢里。素来狡诈的「诡狐」,随即向墨殇献计,玩起了“杀鸡儆猴”的把戏。
    最终,墨殇并未能摧毁鹿呦的意志,但是却在步微澜的帮助下成功令西霁千雷国的世子,雷毅陷入从未有过的崩溃。原先缄默不言的几个“墨国暗探”,也在这期间有所动摇。
    黑暗里,小李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
    随后,「冰牢」的大门再度合上。
    步微澜带着他得到的消息回去跟云姈复命,而墨殇则带着廉牧想要的情报,推开了此时曜阁军机处的大门。
    先前韩桀的那一声问,令站在门外的墨殇感到有些不悦。墨殇心想,韩桀这是把自己当做寒甲司的「督护」了,还是将自己视作霜剑三司的大统领了,竟然敢代廉牧问话。
    原本于此间沉默的廉牧,也因为韩桀的这一举动,随即意识到整个事件其实并非夏晖所说的那样。这些问题看似是云凡在尝试对霜剑进行干涉,实际上并非只是云凡与宗室之间那些理不清的过往纠葛。
    归根结底,还是王权与宗室之间的冲突。换而言之,夏晖原先跟他说的那些话,表面上是在维护霜剑,实际上依然是在为宗室利益争辩。
    思量间,墨殇的目光与廉牧相触。
    廉牧读懂了墨殇眼中的疑惑。
    但是却并未作出解答,只是淡淡道:
    “怎么样,有什么进展没?”
    话语间,夏晖与韩桀相视一眼,注意力随即被廉牧予墨殇的这一问而吸引。墨殇愣了一下,没有立马回答,却廉牧补充道:“这里没外人。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说到这里,廉牧坐回了他霜剑三司大统领的位置,并转而对韩桀道:“你坐的那个箱子,里面都是些旧东西,有钱都不一定可以买到。”
    韩桀愣了一下,接着起身与夏晖并立。
    墨殇冷冷地看着韩桀,并转而朝廉牧躬身揖手。这让韩桀意识到自己先前有些失礼,并感到有些难堪。这时,却听墨殇淡淡道:“从目前所得来的情报分析,不到万不得已,西霁千雷国并不打算与我们交锋。也就是说,能谈定然不会刀剑相向。”
    在场众人听罢,纷纷面露不解之色。
    廉牧见状,眉头紧锁道:“既然如此,那为何先前还连夜派兵前来我们夙国边境,寻衅滋事?”
    “此事并非千雷国主之决策,乃其世子一意孤行。”墨殇顿了顿,继续道,“或许正因如此,千雷国才选择继续南下,并未因为一个世子被俘改变原有的作战方针。”
    “原有的作战方针?”听到这里,廉牧好奇地看着墨殇,却听墨殇继续道:“在千雷国原有的作战方针里,曜光城是他们的首要目标,其次便是流云城。一旦拿下这两座城,雷澈便会尝试拉拢我们。”
    廉牧听罢,笑了笑道:“以我对云姈国主,还有云凡的了解,千雷国想要拉拢我们夙国加入西霁,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想都不用想。”
    这时,一旁神色凝重的夏晖,突然打断道:“千雷国的拉拢,或许只是一种试探。作为西霁的「风雷双雄」,雷澈向来不会只做一手准备,肯定还有别的安排。”
    墨殇点头道:“不错,如果我们的这位千雷国世子没有撒谎。西霁天武国将会在千雷国拿下曜光、流云二城之后,作为千雷国的援军抵达霁北。”
    廉牧诧异:“天武国?!”
    夏晖笑了笑:“果然。”
    墨殇没有重复他的话,却听廉牧继续问道:“他们打算从哪里过来?绝龙山脉那条隧道?还是说……”
    一旁的韩桀叹息道:“还能从哪儿来,肯定是从那条隧道走,最快且稳妥。”
    廉牧迟疑不言,目光与夏晖相触。
    这时,墨殇开口否定了韩桀的推断,“倘若真是如此,千雷国必然会安排重兵,驻守绝龙山脉的隧道附近,否则这条隧道一旦被堵,那么他们此行东霁,将等同踏上一条不归路。”
    廉牧问:“所以他们有派人驻守?”
    墨殇摇头道:“没留下一兵一卒。”
    韩桀疑惑道:“千雷国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我们东霁的霁北,开疆拓土?”
    话语间,廉牧从面前桌上拿出一卷羊皮。
    那是一卷关于整个东霁的战略地图。上面详细的记载了东霁所有的诸侯国、关隘、以及军事重镇。
    韩桀也在这时凑过去看了看,而夏晖则孤立原地,思量着此刻驻扎在夙国边境的夏国,究竟又在做些什么,想着想着,夏晖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转而问墨殇道:“这段时间,夏国的消息你有吗?”
    墨殇愣了一下,反问夏晖:“你问的是夏国国中的动向,还是他们驻扎在我们夙国边境的血虎骑动向?”
    夏晖回应道:“自然是驻扎在我们夙国边境的那些血虎骑。先前西霁千雷国入境之时,按理说他们应该会与夏国发生冲突,但是到最后竟然变成了我们与千雷国有所交锋。你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吗?”
    墨殇笑了笑,“先前鹿呦写给夏国将军的那封信,你不是没有看。我记得信上的内容,有提到过西霁千雷国即将入境这件事。虽然这封信最终没能送到夏国的手中,但是却可以很容易看出,鹿呦其实暗地里,一直跟夏国有着密切的往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鹿呦提前预见了西霁千雷国将会在他被捕那天入境,所以便在更早的时候给夏国驻扎在我们边境的军队进行了提醒?”
    很显然,墨殇的回答并不能让夏晖信服。
    墨殇愣了一下,却听一旁的韩桀突然在这个时候插话道:“这件事有那么复杂吗?待会直接去冰牢,问问那位千雷国的世子殿下,还有鹿呦不就完事了吗?”
    “我问过。”墨殇回应韩桀道。
    “结果呢?”夏晖韩桀异口同声。
    “千雷国世子有提到,来的路上有看到原先夏国军队驻扎所遗留下的踪迹。”墨殇顿了顿,继续道,“至于鹿呦,什么也没有说。”
    “所以你才有了刚才的推断?”
    夏晖问墨殇道,墨殇点头道,
    “很显然,夏国的军队一定是提前得知了什么情报,所以在千雷国入侵的时候,改变了军营驻扎的位置,继而避开了与之发生交锋。西霁千雷国入侵的那天,鹿呦刚好被捕,但是鹿呦却让鹿鸣前去投靠夏国驻扎在我们边境的军队,寻求庇护。也就是说,鹿呦肯定知道夏国军营的位置,即便不是确切的,但至少也有一个大致的方向。”
    说到这里,墨殇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孟简的身影。孟简是最后一个见过鹿鸣活着的人,或许他会知道一些相关的信息。
    夏晖若有所思地看着墨殇,总感觉这其中哪里有些问题,但是又说不上来。这时候,韩桀突然将话题转向了意图不明的夏国,“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如今西霁千雷国已经入境,夏国会打算怎么做?就这样一直等着吗!”
    “今年的这场雪,要比往年大许多。”墨殇接着韩桀的问,继续说道,“面对西霁千雷国的入侵,我们东霁其他的诸侯国,恐怕只能袖手旁观。”
    “眼下,霁北边境要比我们这里更冷。”夏晖附议道,“而且雪也更大。这也使得整个霁北现在如同一个被封锁的退路的战场,以及被孤立的世界。”
    “所以,霁北的事情,只能霁北诸国自己解决。”墨殇叹息道,“我总感觉这场雪有些不对劲,但是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所有事情发生的都太巧了,是吗?”夏晖问墨殇道,墨殇点头:“你也这么认为,是吗?”
    “是的,就感觉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于暗中安排好了这一切。我从来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巧合的存在。”夏晖回应道,“尤其是十月二十一日那天夜里,我们所经历的那些事情。”
    说到这里,夏晖想起了太古神话中的黑天教,以及有关于她们的故事。可是,夏晖却没有说出来,仿佛是在担心会被她们听见似的。
    望着夏晖凝重的神色,墨殇没有再多说什么。而韩桀则接着他刚刚没有被解答的疑惑,继续问道:“所以,夏国这是打算让我们跟千雷国正面交锋,然后他们做个顺水人情?”
    墨殇与夏晖听罢,并没有回答。
    因为,他们也猜不到夏国的意图究竟是什么。于是,二人便在这个过程中将目光转向了此时的廉牧。众人交谈时,廉牧并未听见他们所讨论的那些内容。
    廉牧的注意力,基本都放在了面前的那张羊皮上,这也使得夏晖与墨殇的沉默之后,换来了接下来整个军机阁内,更为良久的沉默。
    韩桀不解的顺着夏晖与韩桀的目光,转而看向此刻的廉牧。时间不知在此间过去多久。当廉牧再开口时,在场所有人的面色也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变得更加凝重。
    “我认为,西霁千雷国的目标其实根本不在曜光城与流云城。这一切都不过是他们放出的烟雾。如果我没有猜错,雷澈的主要目标,依然是泾渭关!待千雷国拿下曜光、流云,天武国定然对从另一面与他们呼应,主攻泾渭关!”
    墨殇思量道:“所以他们可能会在拿下曜光、流云之后,借着拉拢为由,借此拖延时间?”
    “不错。我想这一点夏国肯定猜到了,所以他们极有可能,也在等我们的态度。”廉牧分析道,“如果我们作出了‘错误’的决定,相信夏国将趁机对我们发起突袭。毕竟,城中这些赤焱武士一直是他们的心头之恨。”
    “而西霁千雷国也并不会因此,真的对我们进行援助。”夏晖恍然大悟,“明面上千雷国打算拉拢,实际上不过是在借着我们的手重创东霁,继而为他们突破泾渭关争取时间。”
    廉牧认同道:“倘若拉拢失败,也不影响。毕竟拉拢需要的是在时间,而他们只需要拖住时间就可以了。”
    听到这里,韩桀有些疑惑:“千雷国这么做,就不怕他们的世子,最后会被我们杀了吗?”
    “这是我们与他们谈判的砝码,但是应该并不能以此作为要挟。”夏晖分析道,“若是雷澈真的看重他这个儿子,或许此刻西霁千雷国的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
    “是这样。”廉牧叹息道,“倘若真的在意,又怎么会带着他踏上,通往我们东霁的这条不归路。雷澈现在也是在赌。”
    韩桀疑惑:“他在赌什么。”
    廉牧笑了笑,缓缓合上面前的羊皮卷。
    “拿自己长子性命,赌这个天下未来。”
    ……
    光阖院,试剑场上。
    孟简于屏息间挥斩出三刀。
    火星迸发间,手握长枪的徐睿顿觉手臂一麻。这也让徐睿整个人的反应,在这短暂的瞬间略显迟缓。
    下一刻,孟简一声暴喝,双手握紧银剑,以「霜切」斩入徐睿这迟缓的瞬间,试图以此将他手中长枪挑飞。结果,可能是因为力度不够亦或者是手中银金略重,最终孟简未能得手。
    不过,孟简的这一击倒是让徐睿彻底失去了节奏,并被迫以守为攻。整个局面的逆转让周围许多霜剑或惊讶,或哑口。
    最后徐睿竟选择以枪做剑,对孟简挥动起来。但遗憾的是,徐睿的做法并未成功。前一刻试图以「霜切」挑飞徐睿手中长枪的孟简,借着这个机会再次对他发起了尝试,而这一次孟简成功了。
    火星迸发间,徐睿连退数步,最后跌倒在孟简的面前。挑飞的长枪不知在空中转动多少圈后,落在了休息台上。众人惊讶之余,场面上的徐睿,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口中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话语间,孟简提剑直指徐睿眉间。
    属于胜利者的欢呼随即在同一时刻,于整个试剑场响起。这一幕,倒是让一向独来独往的孟简,感到很是惊讶。沐浴着欢呼声的他,很快便迷失在了这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里,一时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也让徐睿感受到了极大的屈辱感。
    就在孟简沉浸在欢呼声里,找不着方向的时候,徐睿突然抓起地上的一捧黄土撒向孟简的眼睛。光阖院的试剑场与演武场,虽是以白石作地板,但依然铺上了些许沙土。
    霜剑们在这里试剑的时候,难免会磕磕绊绊。若地面完全以白石铺就,一旦摔倒很容易造成损伤。而沙土的存在则刚好起到了非常有效的缓冲作用。
    结果面对沙土袭来的孟简,下意识的捂住双眼,而徐睿则在这时尝试从孟简的手中夺剑。原本坐在休息台上的景枫看到这一幕后,赶紧对徐睿喊道:“徐睿,你这是要做什么!这场比试已经结束了!”
    徐睿没有回应景枫的话,并在这期间成功从孟简的手中夺下银金。接着,徐睿一脚将孟简踢倒在地。徐睿的这一举动,随即引起全场的沸腾。有的人认为他这么做非常不妥,有的人则认为一切以结果定胜负,刚刚徐睿没有认输,所以这场比试就没有结束。
    本想上前阻止的景枫,则在这时突然被云凡拉住。却见试剑台上,徐睿冷笑着踩住了孟简的胸膛,像刚刚孟简拿剑指着他那样,反指孟简眉心:“你输了。”
    孟简吐出嘴中沙土,怒视徐睿道:
    “卑鄙!”
    徐睿冷笑着反问孟简:“上了战场,你的对手若是用同样的方法对你,你会说他卑鄙吗?这场比试我若没有认输那就没有结束。现在的这一切,源自你自己的大意,跟我是否卑鄙又有什么关系?”
    孟简怒目道:“要赢,就请堂堂正正,玩这些把戏算什么本事?”
    “胜负成败的规则是由你来定的吗?”徐睿问孟简,并不忘嘲笑道,“请站起来说话,你躺在我的脚下,说的这些话,让我听起来感觉实在是太费劲了。”
    “那你把脚拿开!”
    孟简喊道,结果反而惹来了徐睿的再次嘲笑,“你这是在命令我吗?失败者。”
    孟简怒视徐睿,沉默了片刻,然后最后警告道:“好,既然如此,那你可别后悔!”
    徐睿笑了笑:“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孟简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在话语间,以双手握住徐睿踩在他胸膛上的那只脚,并缓缓运行起先前韩桀教他的「凌霜诀」。徐睿并未察觉。却见淡淡的真气从孟简丹田处,涌向全身。
    一股寒意悄然间漫散整个试剑场。
    原本坐在休息台上的云凡,在看见这一幕后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并且惊讶道:“韩氏的独门心法「凌霜诀」?他怎么会这个,难道是韩桀教他的?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又不是夙国的宗族世家出身,韩桀为何要这么做。”
    此时,试剑场上,徐睿并未意识到危险正在朝他袭来。他死死地踩住地上的孟简,再次发问道:“只要你认输,我就把脚拿开。”
    却见孟简忽而冷笑:“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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