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其他人早就满心欢喜的就坡下驴了,偏偏温婉就不,就用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瞅着沈致渊。
“明明是你的错,我又不是故意用你的茶杯的,明知道我来了,你都不给我准备茶水,我一个闺阁小姐误喝了外男的茶水,我都还没有生气,你竟然还冲我吼。你还讲不讲道理了?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好意思吗?”
噼里啪啦,粉嘟嘟的樱桃个不停。
沈致渊从来不知道她这个弟子竟然有当泼妇的资质……
“不问自取,你还有理了?”
温婉脸皮厚,丝毫不退缩“哼,老师给我倒茶不就没这事了吗?”
沈致渊眉心紧蹙,透着一丝不悦,冷声道“行了,差不多得了,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不会追究你刚才做的好事?”
寻常人早就怕极了,就连旁边的常青也觉得今日靖安郡主要遭殃了,可偏偏温婉不吃这一套。
“你再吼我,我就哭给你看!”温婉一字一句道,极为坚定自己的立场,坚决不后退。
一双深邃清冷,仿佛公正严明,无人能打破其制定的规矩,一双委屈巴巴,仿佛一点风动就让其泪流满脸,优劣势熟弱熟强一眼便知,偏偏到了最后……
咚。
轻轻的放置声。
温婉瞅着面前的新茶杯,满意的笑开花,那笑容别提有多得意了,恨不得让人划花她的小脸蛋。
“就知道老师最好了。”
温婉心满意足的捧着茶杯慢吞吞的品尝着,不过动作规矩极了,没有再挑战沈致渊的极限。
“老师,你也喝茶。”温婉笑眯眯的给沈致渊倒了一杯茶。
也不知温婉是故意,还是怎么的,这杯茶刚好是温婉喝过一次的杯子。
沈致渊看着那杯缘上淡淡的口脂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刚欲呵斥,触及那晶莹剔透眼眸上的露珠子后,什么呵斥都说不出口。
终究,疲倦的叹了一口气,冲常青摆摆手。
常青从未见过如此憋屈的主子,不由得腹中巨笑,脸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只是换茶杯时,微微颤抖的手显示着他如何不平静的心。
沈致渊的脸色又难堪几分,身上的低气压更是萦绕四周,空气都冷冽几分,无尽的威压令人心惊肉跳,恨不得跪地求饶。
常青瞬间乖觉了,动作麻利的更换茶杯后,迅速的退下去。
一楼的管事看着动作慌乱的常青,有些纳闷“常青,你怎么下来了?主子有事?”
常青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僵硬的回道“没事。”
管事似是明白了什么,揶揄道“主子还在生气?靖安郡主气的?”
主子生起气来,可没几个人能抵挡住。
常青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摇摇头,就不肯再多说一句话了。
二楼。
温婉依旧不为所动的抱着茶杯,很是不要脸的褪去绣鞋,将双腿蜷缩在榻上,双手捧着茶杯,像是个小耗子一样。
“温婉,你的礼仪被狗吃了?”沈致渊终于忍不住了。
温婉一脸茫然的抬头,无辜极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我们之间何须如此见外,何况你抱也抱了,摸也摸了,我这还穿着袜子呢,你又看不见……”
如若不是温婉的声音还残留着少女的稚嫩,沈致渊镇觉得面前的高门贵女是见惯男女风月的妇人。
“温婉!”
咚的一声,茶杯重重的砸在桌子上,茶水四溅,滚烫的茶水溅落在温婉的手背上,那吹弹可破的皮肤很是给面子的瞬间红了。
温婉蹙紧眉心,盯着手背上的红印“老师,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难道你没有抱过,没有摸过?祖母大寿的时候,不就是你抱我进的亭子吗?你可别说,抱人不需要触碰?”
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眸,不含一丝杂质,懵懂无知。
本以为沈致渊会大怒的,可出乎意料之外,沈致渊深呼吸几次后,脸上的愤怒尽散,只残留寒霜未退,一双深邃凌厉的眼睛又恢复了冷静,仿佛世间万物都难以让他动容。
“老师?”莫名的,这样的沈致渊让温婉有些不安。
“你说得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们之间却是无需男女大别。”沈致渊面色平静,可眼眸中却波涛汹涌“可,子不教父之过,如今你……”
温婉急忙打断“老师,我脚疼,你不能以此来责难我!”
似乎早就料到温婉会这么说,沈致渊平静道“仪容女则,是你母亲的责任。”
温婉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沈致渊下一句话吓得花容失色。
“但,今日你算计他人……”沈致渊抬手阻止了温婉开口狡辩“为何算计,孰是孰非,我暂且不追究,但你为了算计他人,竟然不惜自损名誉,如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下策,身为你老师,我却是羞愧难当。”
“我不知我沈致渊何德何能,竟能教出如此愚蠢无知的弟子,身为靖安郡主,竟然需要自残去算计一只蝼蚁!”
“三十六计、鬼谷子、孙子兵法、管子……竟然无一本谋术入了你的眼?!”
“如若你是本性憨厚也就罢了,偏偏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机关算尽却愚不可及!”
“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我倒是想问问你,温孝廉一个十四岁才中举人的蠢货,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冠上寡廉鲜耻的称号!”
……
一句句呵斥,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的砸在温婉的心头。
名声有这么重要吗?
上辈子,她声名狼藉,可爱她的人依旧爱她,不爱她的人她又何需在乎?
似是看出温婉的疑惑,沈致渊脸色的寒霜冰裂开来,深深的疲倦,他这弟子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
“温婉,除非哪日你能强大到无人敢质疑你,只会伤害爱你的人。”
温婉愣住了,伤害爱我的人?
脑海中突然就浮现那张痛苦绝望的脸庞,那满眼的心疼,她不以为意,他却步履维艰……
是啊,那时候她名声尽毁,别人嘲讽取笑,她丝毫不在意,可他却心疼极了,一遍遍的解释,一次次的挽回,只求她过得好……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温婉仰头,用手帕轻轻的拭去眼角的泪珠,被泪水洗刷后的眼眸再无半点污秽,只剩下了复杂,那种复杂到极点的情绪,仿佛藏着无尽的爱怜怨恨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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