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妻嫁到

120.遇见幸福

    
    终于在万人企盼中升学考试成绩发布下来了,何欢考得不错,郑学彬考得很好,当年市里在两所重点高中分别设置了两个尖子班,一个是数学班,一个是物理班,两个班级不受学区限制,在全市考生中选拔。于是两所学校对郑学彬来说变成了鱼和熊掌,经过几多犹豫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物理班,和何欢同校不同班。何欢是自动过了对口重点高中的录取线,得以升学。
    拿录取通知书那天,从门卫那儿听说了老花匠的死讯。何欢一个人去了老花匠生前住过的小屋,他生前孤单一人,独自住在学校仓库附近的一个小格子间里。房间已经上锁,何欢趴在布满泥水点子的玻璃窗往里看,老花匠睡过的床铺已经撤去,房间里只有角落里放着几把清扫用的扫帚和铁撮子。何欢看见窗台下有几盆行将枯萎的花,被风雨吹打得不成样子,便蹲下来仔细检视,发现有一盆蟹爪兰似乎还可以活下去,于是抱了花盆,去找曾经捉住自已偷花的门卫,意在求他同意自已带走这盆花。
    那个门卫不待何欢张嘴,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抢先说道,“没人管的东西,如果你能养活就带走吧。”
    何欢抱着那盆萎顿的花,站在学校的大门口,回首看矗立在一片静谧中的母校,奇怪着往日的喧嚣居然是无处寻觅。
    微微笑着和那个门卫说道:“谢谢你啊,再见。”
    门卫也笑着说:“以后有空回学校来玩吧。”自此一别,曾经来来往往三年的学校,成为许多回忆的背景。
    接到录取通知书以后,就可以安心的享受一个悠长的假期了。郑学彬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何欢了,上次拿录取通知书只来得及确认她也被一中录取,她的人就不见了。
    后来去了几次图书馆也没有遇到何欢,郑学彬忍不住向那个负责借书的管理员打听何欢最近有没有来过,那个管理员对何欢有印象,很肯定的说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原来几乎天天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人,如今就象是人间蒸发了,郑学彬焦急却无可奈何,拼命在脑海里找寻信息,结果也只能是记起何欢家的大概位置,具体到哪街哪巷一点线索都没有。有时候走在路上,他会突然被某一个女孩子的背影吸引,等到细看时,只是外形和何欢有些象罢了。他不知道如何从人海中把她挖出来,只能一面听天由命的盼着开学, 一面希望她有一天会去奶奶家看他送她的两只鸽子。
    八月上旬了,何欢依然是没有消息。郑学彬猜想她可能是去外地了,于是把心沉下来,决定好好消受所剩无多的假期。所以当同桌和另外几个人约他去九头山海水浴场玩时,他爽快的答应了。
    那天的阳光很好,几个人一路打听着找到了目的地。到了海边以后,同桌王妍提出去买几支水枪,准备打水仗玩儿。众人响应,一行人冲到卖沙滩玩具的小摊上,开始挑挑捡捡。走在最后的郑学彬挤到摊位前,无意中发现临近的摊位上站着的女孩子很象是何欢,只是看起来要黑一些瘦一些,并且头发是短短的,戴着一顶遮阳用的大草帽。以为又是看错,这时候同桌王妍也发现了那个女孩子,不相信的叫了一声:“何——欢?”那个女孩子先是愣了一下,很快露出惊喜的表情。一旦证实了站在眼前的人就是何欢,郑学彬反倒平静下来了,好象过去几十天患得患失的心情从来没有折磨过他一样,那一段日子一下子被压缩掉了。
    何欢要看摊位,不能马上离开。招呼过后,他们几个人又回到了海边,玩了大半天,颇为尽兴,四点钟时王妍有事要提前走,大家的意见是一起回家。于是他们先行离开,留下了郑学彬等着何欢收摊以后一起走 。
    海滨浴场因为交通不方便,四点以后,很少有新的游人再来,何欢的生意也清淡下来。郑学彬陪在她旁边,两个人买了雪糕边吃边说话,看着安静的坐在身边的何欢,一小块巧克力片粘在她的嘴角上,宛如一颗俏皮的小痣,郑学彬觉得内心和远处的海面一样澄明宁静。
    何欢说自已想在假期结束前独自出门旅行一次,所以出来打工赚一点旅费。见郑学彬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他不开心,又给他讲起自已前些日子收到某某一下子损失了一百多块钱的糗事。然后又开心的说,再过两天打工就结束了,扣掉那天的某某损失还可以拿到几千元钱。看着她一脸憧憬的表情,郑学彬也受到了感染,于是问她计划去哪里旅行。她回答说要去爬一座山,比如凤凰山或者闾山,因为钱不多,不能走得太远,去哪里还没最后定下来。
    郑学彬考虑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出来,“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何欢一怔,对于这个问题显然没有心理准备,停了一会儿,才期期艾艾的说,“我是打算自已去的。”
    听了她的话,一直秉住呼吸的郑学彬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说,“哦,是吗?”然后,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再看对方,一起沉默的看着眼前的海滩。
    直到何欢收工前,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帮着何欢收拾好那些艳丽的沙滩玩具,郑学彬站在海滩上等着她。何欢上交了货款和剩下的玩具,换了衣服跑着来到他的身边。
    郑学彬忽然转身,将没有心理准备的何欢抱起,何欢惊叫出声,用力的拍着他要求他放下自已。郑学彬不理她,一步一步抱着她向海水走去。何欢反应过来,急忙在被扔进海水里前的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被摔得七晕八素的何欢从海里站起来,狼狈至极。衣衫湿透,沉甸甸的挂在身上,有人看着她笑个不停。她懊恼的走上海滩,路过郑学彬身边时狠狠的在他的脚上跺了一下,然后跑回放玩具的店铺中,翻出白天卖玩具穿的衣服,重新换回来。何欢只知道郑学彬恼她不同意两个人一起出去旅行爬山,却不知道他还气她失踪几十天没有消息,好在一摔一踩之间,两个人的过结再次被翻过去。郑学彬明白何欢在同学当中尽管和他算是最亲近的,但是仍然不会为了他改变初衷,所以不打算再强求。
    两个人打算步行去镇上坐小公汽,又是向晚时分了,乡村的斜阳似乎要比都市里更美丽,路两边长高的庄稼搭出了青纱帐,虫子们伏在草丛里东拉西弹,依然有清风相和。郑学彬问何欢平时是不是自已走这条路,何欢说不,会和别人搭伴一起走,虽然时常有车通过,终归还是荒僻的乡野。
    郑学彬还是觉得何欢独自已出行的计划很有诱惑力,于是提议,不如何欢选完路线后告诉他,然后他也单独出行,去走另一条路线,回来以后还可以交换旅途见闻。何欢听了,也很感兴趣,当时就决定自已走锦州去闾山,让郑学彬去丹东凤凰山,于是两人商定回家以后告诉父母就说是和几个同学一起出去玩的。
    几天后,顺利的结了工资后,何欢和母亲说出自已的计划,母亲开始不答应,何欢拖出姐姐帮忙做说客,又保证是和同学一起去的,最后母亲勉强答应了,但是要求只准出去两天,在外面只能住一宿。郑学彬那面到是比较顺利,可能因为是男孩儿的缘故,少了一层担心吧。
    两人曾经约定,同一天出发,往不同的方向,那一天何欢坐的开往锦州的车先出发,郑学彬比她晚一个小时发车。候车的时候,何欢曾经想看郑学彬的车票,被他拒绝。一个小时以后,郑学彬的车出发,终到站也是锦州。
    第三天,从锦州返回的郑学彬在奶奶家等了何欢一整天,她没有按照出发前两个人的约定,在这一天去奶奶家和他见面。当晚,他住在奶奶家,明知道晚上她不可能再来了,还是等到后半夜才睡。
    第四天,一早,他就去车站等她,希望可以更早一点看见回来报到的她。他已经在心里后悔了一万次,为什么那一天,不强行和她坐同一辆车走,为什么容忍她的任性。从六点半,一直等到八点多钟,终于看见了从车上跳下来的何欢。看见他在等她,她颇为兴奋,向他跑过来,他见了却是扭头就走。
    何欢气喘吁吁的赶上来,郑学彬脸色阴沉,双眉紧锁,不肯正眼看她。
    何欢少见的低声下气,看着郑学彬的脸,用一种可怜兮兮的语气说道,“对不起啊,我昨天病了。妈妈不让我出来。”
    郑学彬转过头看她,因为奔跑两颊红扑扑的,到也看不出来病态。看见她好好的站在面前,气早就消了大半,脸上却不肯让她看出来。换成淡淡的语气问她:“怎么病了?”何欢说是晚上睡觉着凉了。
    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木鱼递给郑学彬,说是礼物。
    回到奶奶家,郑学彬吃了早饭,两个人爬上房顶看鸽子时,何欢让他描述旅行见闻,郑学彬不肯。
    何欢诧异,以为他还在生气,看着他认真的问:“为什么不说啊,走之前不是说好的吗?回来交换心得的。”
    郑学彬转身去收拾鸽子屋装做没听到她的话。
    何欢低头想了一会儿,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怪不得呢,临走那天你不给我看车票,原来你根本没有出去啊。”接着又做了一个不屑的表情,盯着他道:“原来是一个胆小鬼。”
    郑学彬脸慢慢的红了,却不反驳。见他这样,何欢以为猜中,觉得有些失望,慢慢的向挂在房檐边的梯子走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刚刚从房顶上下来,迎面看见一个白发的老爷子推着自行车走进院子来,郑学彬叫了一声爷爷,然后又告诉老爷子何欢是他的同学。何欢上次来他奶奶家没遇到老爷子,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老爷子很爽朗,问起何欢的名字,何欢笑着说了。
    三个人一起回到屋子里,郑学彬的爷爷坐下来以后,忽然对老伴说:“我怎么觉得小何这么面熟呢?”
    老太太想了想同意道:“就是呢,上次这孩子来,冷眼一看,我也觉得象谁,就是想不起来啦。”郑学彬在房顶上被何欢抢白,心里发愁怎么样把这件事交待圆满,他本来是打算去丹东的,可到了售票处就改变了主意,何欢一个人想去的地方,他也想去。就算不能同行,走在她刚刚走过的路上,也许在哪一处转角就会踩上她走过的痕迹。
    郑学彬的爷爷喝了一口老伴递过来的茶水问道:“小彬这次去锦州,小何也一起去的吗?”
    何欢担心穿帮附合道:“是的,爷爷。”
    老爷子兴致颇高又问道:“你们都去了哪里,有没有去辽沈战役纪念馆?”何欢看看郑学彬,他摇摇头,何欢就答:“没去,时间不够了。”
    奶奶忽然一拍脑门想起来什么了,对老伴儿说,“后山的老周刚刚来找你啦,让你过去下棋呢。”
    郑学彬乐得摆脱尴尬局面,马上高兴的说,“上周爷爷那儿吗?我也去。”回头又问何欢会不会骑自行车,何欢点头说会。于是决定爷爷这次走山路过去,何欢和郑学彬骑车从大道过去。
    出了屋子,郑学彬推着自行车,交给何欢。何欢问他骑什么,他说自已不会骑自行车,要何欢载着他。何欢一听立刻为难,自已骑自行车的技术很差,只能载着自已,多一个人她是绝对不行的。
    看何欢皱眉,郑学彬好笑的催促她快走。何欢把车子交回给他,说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和爷爷一起走着去吧。”
    郑学彬不答应,说道“你骑车,我跑。”何欢翻了个大白眼。
    这时候爷爷从后院又推出一辆小一点的自行车,交给何欢,说是从邻居家借的。于是三个人分两路出发。
    何欢知道郑学彬骗她,没好气的说道:“前两天你到底出没出去?”
    郑学彬这一次冲口而出,“出去了,出去了,我也去闾山了,去北镇庙了,去古塔寺了,怎么样?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锦州。”
    何欢点点头,一字一字的说道:“说话不算话。”郑学彬耍赖,“那又怎样,你把好玩的地方先选走了,凭什么不准我去?”
    路上两个人赛车,先是远远的看见在山脚下有几座小院落,郑学彬带着何欢进了其中的一个小院,郑学彬的爷爷因为抄近路已经先到了,此时正和一个同龄的老爷子坐在紫藤花架下下棋。停好了车子,郑学彬上前打招呼,周老爷子鹤发红颜,也笑着朝他们两人招呼。郑学彬从小就认识他,这里也是常来,一点都不拘束。何欢打量周家的小院子,觉得象是到了一个小小的桃花源,院墙边上都有果树栽种,可以看见青绿色的小果子缀在枝头,靠东边有一个小小的花圃,何欢走过去,发现收拾的很整洁,不见一棵杂草,各种花卉开得正好。她低下头,一一辨认,从老花匠那儿知道的几种花名这里都可以找到实物,蜀葵,虞美人,石竹,蔷薇,美人蕉,波斯菊。。。。每一种花开得都很认真,似乎觉得自已是最美的最受宠爱的花。何欢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小院子,这时候郑学彬在屋里叫她,周老爷子听见了,告诉何欢不用拘束,随便玩儿就行了。
    何欢走进屋子里,看见郑学彬站在一个大书柜前冲她招手,走过去,发现书柜里全是藏书,定睛细看,藏书很杂,武侠小说也有,医药常识也有,食谱菜谱,毛衣编织,翻译小说,电工操作。。。。。。还有许多佛学典籍。书架上还放着一些工艺品。何欢好奇的一一打量,她最喜欢几只玉石雕出来的小动物,笨笨的,线条简单,忍不住拿出来把玩,那些小东西握在手里有细腻丰润的触感,似乎它们是有生命的。何欢对着光线,一一看它们的纹路,玩了很久。
    这时候周老爷子正好进屋拿茶壶,看见何欢爱不释手的表情,就走过来对何欢说,“小姑娘,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就拿回去玩吧。”
    何欢不肯要急忙把东西放回原位,周老爷子重新又拿出来递到何欢手里,说“那是你周奶奶生前喜欢的东西,现在她不在了,我一个老头子留着它们有什么用?难得你喜欢,就拿走吧。东西一定要送给喜欢它们的人才有意义啊。”
    何欢还想再推辞,郑学彬过来说,“周爷爷是真心想送给你的,你就接受吧。”
    何欢难为情的接下了那几只玉石小动物,周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赞许道:“这才是豁达的人嘛。皆大欢喜,这世上没什么东西会被一个人一直占有啊。”
    何欢说:“爷爷你们家的花园真好看。”
    周老爷子说:“那也是你周奶奶一点一点种出来的,可惜她先走了。”接着又说道:“人,早晚都得走,也没什么。”,离开屋子时又加了一句:“你和小彬随便玩儿吧。”
    周爷爷离开以后,郑学彬在屋子里找到两个草帽,自已戴一顶,给何欢扣了一顶。说要带她到附近的小河边玩儿,两个人出了周家小院,穿过荒野上的草地,找到了一条细细瘦瘦的小河,发现远处居然有人在河边洗衣服。两人脱了鞋子,踏进河水里,阳光把河水晒得暖暖的,人站在水中很舒服。他们趟着河水沿着河流一路走下去,郑学彬先发现河里有透明的小虾米。捉了一只,捧在手里递给何欢,何欢接了,看那个小东西在一捧水中游来游去,觉得十分有趣。等到水快从指缝流干的时候,把小虾放回河里。她蹲下来,搬动石块,希望发现点什么,可是除了偶尔看见一两只小虾,没什么新发现。她也不失望,继续低头翻捡,郑学彬笑她是在找金子,她也不理。金子没找到,居然给她找到了一块奇怪的石片,薄薄的石片很不规则,上面有水草的印迹,看上去很象是在博物馆里看到的植物化石,何欢如获至宝,高兴得不得了。两个人又翻捡了一段时间,再没有新的收获,于是打道返回周家。
    开学前两天,何欢的母亲又一次带回来一个陌生的男人____孙正龙,不同于几年前那个郑叔叔的斯文儒雅,这个男人有一种很明显的市井气息,四十三岁的他在机关里承担一份不重要的职务,三年前离婚,一个十岁的男孩子跟着他生活。
    孙正龙离开以后,母亲说,他们会在今年的十一结婚。事已至此,何欢姐妹俩已经没有表态的必要了,母亲并不是征求她们的意见,只是让她们知道一个事实罢了。
    开学不久,教师节就要到了,因为那天正好是周六,原来的中学同学暗中联络着,打算去班主任老师家里看望她。四十几个同学,大概有将近三十人报名,最后决定派十几个人做为代表,何欢和郑学彬都在代表队里。大家每人拔了一份钱,凑起来给老师买了一个大花篮。何欢因为作文写得好,被推举出来代表大家给老师写感谢信,信的落款是全体同学。
    可能是觉得已经功能圆满了,原本不苟言笑的班主任谈笑风生。她开玩笑的问她的学生们,有没有人打算在高中时谈恋爱,话题一出,反响热烈,有胆子大的学生问老师高中时有没有恋爱。老师很爽快的承认说有。并且坦承最后嫁的就是高中时的同学,大家听了一片艳羡声,谁知道老师却说,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美好,随即谈到人的成长过程。有些人在学校时不显山不露水,出了学校以后,却是如鱼得水,也有些人在学校时一路高歌猛进,等到了社会却会陷入迷茫无所适从。她又劝学生们,要把眼光放远,不必要太早涉及情感,等自已知道想要什么的时候再选择人生伴侣也来得及。有人提出出了社会人会变得庸俗虚伪,可能再找不到真正的爱情了,原本做徇徇善诱姿态的老师没有当即反驳。
    有人兴起,忽然提出,让大家猜猜谁会是第一个恋爱的人,有人立刻跳出来说,当然是郑学彬和何欢,他们俩平时那么好。此言一出,原本热烈的气氛突然陷入沉闷,过一会儿大家又都忍不住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两个当事人,郑学彬看了一眼何欢,两个人一同跳起来,从不同的方向扑向刚刚说话的那个同学,大家明白过来,自动围过来,看戏。大家又笑又叫,有上来拉架的,有混水摸鱼的,一场混战之后,三个当事人都被绳之以法,交给老师发落。原本兴致盎然观战的老师,做了总结性发言,郑学彬和何欢是很难得的异性朋友。又说,这种感情很珍贵,值得好好珍惜。
    于是那个被收拾的同学,又是抱拳做揖,又是点头,口中念念有词:“两位大哥大姐的友情万古长青,小弟我是十分羡慕啊,我祝你们友谊地久天长。”把大家逗得前仰后合。
    离开老师家以后,郑学彬问何欢要不要去大同街,何欢说去。他们是在半年前发现的,每到周六周日,大同街就会出现一个旧货市场,市场很大,所卖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两个人共同兴趣在于可以在那里淘书,除此之外,何欢还喜欢那里也有工艺品可看可买。郑学彬的目标是品相尚好的武侠小说,他要找的是古龙的书。家里已经收藏了很多本了,有些出版时间早的,市面上难得有新书了,况且新书也贵。何欢的目标是以前出版的《读者文摘》,新杂志她是每期都会买,但是更喜欢从地摊上淘回来那些过期的旧杂志,一本一本的补齐,这个过程常常充满悬念,有时候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有时候又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两个人逛旧货市场时并不一起逛 ,只是去一起去,回一起回。整个大同街,有若干条街,每走一条街道,他们事先约好大概时间,各自逛完以后,在指定的地点集合。那时候的《读者文摘》上经常可以看到台湾作家三毛的文章节选,何欢和许多爱做梦的少年男女一样,对三毛浪迹天涯的生活无限神往。有时候她会幻想可以象三毛那样去国离乡,然后把万水千山走遍。
    何欢的母亲和那个叫孙正龙的男人已经结婚两个月了,姐姐何楠住校,母亲把房子租出去,带着何欢住到了孙家,孙正龙的房子也不大,他和何欢母亲住一间,另一间分给何欢和他的儿子孙佳辰,孙佳辰虽然只有十岁,终归是个男孩儿,晨昏处于一世,何欢觉得十分不便,但也忍下来了。
    让人不能忍受的是男孩儿的爸爸——孙正龙,他经常不敲门就进入何欢和孙佳辰的房间,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那个男人经常触碰何欢,有时是拍拍头,有时候是用手拉何欢,母亲不在的时候,他看人的眼神会让人联想到粘乎乎的蜘蛛网,让人感觉不舒服,他要求何欢放学以后必须马上回家,一时兴起还会趁何欢离开房间时翻她的书包。在他的家里何欢觉得越来越窒息,象一只就要落入网中的小兽,神经紧张的等着致命的一击。
    那一天终于来了,是周日的下午,母亲带着孙佳辰去少年宫学围棋,何欢一个人在家学习,累了就躺着睡着了。蒙蒙胧胧的醒来时,看见孙正龙正坐在桌前看她没来得及合起来的日记。
    何欢坐起来,大声质问他,“孙叔叔,你为什么看我的东西?”
    孙正龙吓了一跳,转过头不屑的说,“为什么不能看?”
    何欢跳过去,抢过日记本,喊着:“你凭什么看我的东西?”
    何欢气得浑身打战,一面哭一面收拾书包,衣服也没换,就提着书包离开了孙正龙的家。
    出了孙家的门,满脸是泪的何欢站在楼下,不知道去哪儿好,哭了一会儿,决定去找姐姐何楠,换了两趟车找到何楠的学校,何楠不在宿舍,她的舍友让何欢坐在床上等她。
    何欢等了一个多小时,外出的何楠才回来。她带着何欢去食堂吃饭,何欢把和孙正龙的事讲给姐姐听,何楠听完以后,劝何欢忍着点。然后将何欢送到车站,说是学校不允许外人留宿,让何欢回家以后和孙正龙道个歉。
    何欢上车以后,不想再回孙正龙的家,但是又不知道去哪里好,就坐着车一直到终点站,然后又换了另外一辆车,继续从头坐。她抱着书包,流着泪,看着车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内心凄苦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就这样,何欢下一辆上一辆,待在不同的车厢里,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一直折腾到天黑了。她不再坐车以后,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已以前的家门前,看着熟悉的门窗,何欢再一次泪如雨下。
    如果不是遇到了初中时的校友,何欢担心自已会露宿街头了。那个叫腾健的女孩儿和何欢其实不是很熟,两人同级不同班,是在学校的花园里认识的,当时十六岁的腾健刚做完手术,在学校里这种事情是足以让当事人被打入十八层地狱里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招惹了外校几个学生,对方寻到学校来,在花园里把她打了一顿,何欢去花园玩时,看到腾健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脸上的泪痕犹在。就回教室拿了一件自已的运动服,又洗了毛巾带去给她,整个过程腾健一语不发,收拾妥当以后,就离开了花园。过了两天,何欢的衣服被洗干净了,由别人送回。从那以后,两人偶尔也会遇到,但是腾健从来不和她说话。
    今天,何欢远远的看见烫了头发的腾健走过来,以为会和往常一样,被她视而不见。出乎意料,那个倔强的女孩儿居然走到她身边,问她怎么了?何欢流着泪说自已没地方去了。腾健拿过何欢怀里的书包,拉着她回到了自已的家。
    何欢没有看到腾健的妈妈,到是有一个驼背的男人在家,腾健介绍说是她爸爸。那个男人冲何欢点点头,就去厨房了,过一会儿,端出三碗面条,何欢说已经吃过了。他也不勉强,又去厨房洗了一个萍果给何欢。父女两个人沉默着吃了饭。腾健带何欢到她的房间,指点她知道卫生间和厨房,告诉何欢先休息,自已要去游戏厅上夜班。何欢听了,觉得不好,也要跟着离开,腾健告诉她没关系,一会儿她爸爸也会出去给人家打更,何欢只要关好门安心睡觉就行了。
    腾健离开以后,何欢去卫生间洗漱,看见腾健的爸爸坐在桌子前喝酒,虽然有些害怕,还是走过去,怯怯的叫了声腾叔叔。那个男人听了很高兴,抬起头应了。
    何欢坐在桌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话来,从男人的口里何欢第一次知道了腾健的身世。
    原来她并不是这个男人的亲生女儿,当初她母亲是带着身孕下嫁给他的,她的父亲另有其人。腾健出生以后,和他的感情非常好,她母亲心高气傲,日子过得不尽如人意。十五岁的时候,母亲带着她离家,十六岁时被母亲交往的男人。。,等到发现时肚子里的小孩儿都六个月了。。。。。手术以后,腾健离开母亲回到了他这个无能的爸爸身边,两人相依为命。何欢的泪在脸上静静的爬,那个男人叹着气说,都怪自已无能。这时候何欢不再害怕,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一个善良的好人,于是把自已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他听了。他嘱咐何欢女孩子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已。
    九点多钟,他告诉何欢锁好门睡觉,自已出去替人打更了。
    那一天,腾健是在夜里三点钟回家的。她进屋时何欢正抱膝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大月亮发呆,腾健见了,就问何欢:“你一直没睡觉吗?”
    何欢摇摇头,轻轻的问道:“腾健,那时候你疼不疼?”
    腾健不知道何欢指的是哪时候,直接回答:“不记得了。”她从包里拿出来两盒酸奶,一盒递给何欢,一盒自已打开,何欢往里让了让,两个人一个坐在床头,一个坐在床尾,各自沉默的喝着手里的醒奶,月亮明晃晃的在窗外照着。
    先说话的是腾健,她问何欢打算怎么办,何欢轻轻的摇摇头,说不知道。
    第二天早晨,腾健给何欢买了早点,两个人吃完以后,何欢背着书包打算去上学。出门前,腾健递给她二十元钱,告诉她可以用来吃午饭,又说如果不想回家,晚上可以回到这里。何欢不肯接那二十元钱,说自已口袋里还有,转身离开了腾家。
    何欢在路边的转角看见母亲站在学校的门口,她低着头走过去。母亲看起来象是一夜没睡,见到何欢,她上前一步,推搡了何欢一把,大声诘问何欢昨夜去哪儿了。何欢低声说是去同学家了,母亲没有再说什么,告诉她晚上放学早点回家,就转身走了。
    何欢的新同桌是一个叫桑雨的男生,见面第一天,他就主动搭讪,问何欢会不会在上课的时候管着他,何欢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他说自已是被压迫的太久了,不知道自由是什么样的。
    原来,他和双胞胎的姐姐桑梅从小学到中学一直同班同桌,桑梅自认为是姐姐,负有管教弟弟的责任,桑雨每每刚有行动,那面桑梅就开始打压。读书读了九年,桑雨也就盼望了九年,希望有一天,能逃出姐姐势力范围。如今心愿得偿,每天都高兴得三呼万岁。
    他最爱玩的就是扮成叫花子,和同学每人借一毛钱,一圈儿借下来,也能凑出几块钱,要来的钱不放在衣袋里,就那么胡乱的塞在袜子里。有一次何欢忘记带钱又急着买新出的《读者文摘》,他知道了,就从袜腰里一毛一毛的往外掏,掏出来一大堆化缘得来的钱,让何欢拿去用,何欢不肯,他就自已拿着一大堆毛票硬币替她把杂志买回来了。
    过些日子,桑雨又出新花样,宣布自已是大当家的,何欢是二老家的,他们的座位就是他们的山寨,何欢不理他,任他胡闹。桑雨一直以为摆脱了姐姐,就可以海阔天高了,殊不知,这些年都是姐姐帮忙他整理书本文具,就是作业也常常偷抄姐姐的,如今失去依靠,享受了几天独立的自由以后就陷入了治国无方的迷茫中,于是象棵寄生的草一亲,朝着何欢就依附过来。何欢以前常常依附郑学彬,如今两人不在一起了,反倒站直了成了一棵树。
    今天下午有新生足球比赛,正好是郑学彬和何欢两个人的班级对决,不上场的男生和女生都做为观众在场,桑雨和郑学彬代表各自的班级都在赛场上,中间休息的时候,桑雨对着看台上的何欢大叫:“二当家的,快给我毛巾。”很多人好奇的观望,何欢欲待不理,桑雨在那面却不肯消停,又喊了一遍,何欢无奈,站起来走过去,把一条毛巾扔给他。桑雨接了毛巾,冲看台上一个女孩子得意的做鬼脸,原来是他和桑梅打赌,说会让何欢当众给他递毛巾。郑学彬见了,不免多看了桑雨两眼,回头再找何欢,发现她闷闷的,好象是很不开心的样子。
    比赛结束后,在混乱的人群中,郑学彬没有看见何欢,只好绕道去何欢的教室找她。他从教室后面开着的门看见何欢趴在桌子上,悄悄的跟坐在门口的一个男生说了,请他帮忙喊一下何欢。何欢听见有人找自已,回头看郑学彬站在门口,急忙走出来,问他有什么事。
    郑学彬其实没事,只是看见何欢不高兴的样子,想问问她怎么了。问出口的却是“那个叫你拿毛巾的男生叫什么名?”
    何欢说了,郑学彬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似的说道:“周爷爷挺喜欢你的,他让我们有空去他家玩呢。”
    何欢想起来那次在周爷爷玩得很开心,脸上露出了笑容,问郑学彬,“这周末去行吗?”郑学彬说好,两个人匆匆分手。
    一直到放学前,何欢都在做思想斗争,晚上到底上哪儿。最后一个走出教室,出了校门,发现母亲已经等在门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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