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缘鸭定

番外(三)金戈铁马入梦来

    
    好日子如同白马过隙,一转眼就从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春日,步入了细雨枇杷熟的初夏。
    经过林青反复筛选,杜家的绣技班招了二十个心灵手巧的女孩子,许氏性子温柔,教的尽心尽力,义学里又管饭,女孩子们知道这是改变命运的一次机会,俱都学得刻苦用心。
    杜梅通过京中小报,和江陵城周边的几个州的大商户有了联系,他们都派了老练的掌柜来洽谈,定下了酒楼合作的初步计划。
    林丹和林岱将旁边的粮铺盘了下来,因着还是卖粮食,便将铺子里剩下的五谷杂粮一并收了,牛二舍不得老娘,又怕管不过来这么大的铺子,杜梅只得让大丫从射山镇过来接手粮铺,已经开始在牙行里物色伙计。
    因着之前何掌柜冒险到南边卖粮,是通过牛二堂哥请的清河县威武镖局的王镖头陪同,事情做得十分顺利稳妥,杜梅便想着以后外卖小队若接了外州的生意,或可以和他们合作。
    牛二听说了这事,自告奋勇替杜梅上门去谈,没想到第二天王镖头就找到了梅记酒楼,清河县押送货物的生意哪能和江陵城这样的皇城比,这要是攀上了关系,威武镖局可就算是咸鱼翻身,过上好日子了,他这个镖头也不用整日为发不出工钱而愁眉苦脸。
    林岱和林峥自然是乐意的,但他们还是很谨慎地和王镖头谈了合作细节,分清各自的责任,又请了董昌和叶丹来,拟了份契约,这事就算妥了。
    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哪怕不用杜梅出面,也都能办得顺遂,如此,她也乐得清闲,凡事只要拿个主意,其他的都交给身边的人去做。
    日头一日日开始毒了,楚霖和杜梅无事时,便喜欢窝在忠义侯府的小园子里,那里修竹茂密,紫藤繁盛,哪怕只是坐在廊下美人靠上,依偎着看荷塘里的几枝红荷,数尾游鱼,也能度过温馨美好的一天。
    夏日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杜梅早上到梅记酒楼的时候尚还阳光普照,及到中午时却下起了大雨,食客一下子少了很多,按惯例,楚霖早该来了,杜梅站在二楼窗前望着外面接天雨帘,心中莫名焦虑,却还极力安慰自个,楚霖定是被大雨耽搁了。
    远远的,街面上飞奔来一匹马,外面的雨太大了,根本看不清来的谁,杜梅急急的下楼找毯子,这样的天气很容易被淋~病的。
    “郡主,王爷即将出征!”来得竟然是石头,他不顾浑身上下淋漓的雨水,拱手道。
    “什么!出什么事了?去哪儿?”这消息来得太突然,杜梅一下子懵了。
    “蜀军余孽负隅顽抗,定北军久攻不下,已连伤两员大将,先锋宁鹏远更中了敌军陷阱,生死未卜!”石头极速地说。
    “回家!”杜梅将毯子递给石头,冒雨出门,小七已经将马车赶了出来。
    雨骤风狂,街面上空无一人,小七将马车赶得几乎飞起,两人很快便到了燕王府。
    “三哥!”杜梅直直地闯进去,府里的人进进出出忙碌准备,神色紧张。
    “梅儿,有没有淋到雨?”白袍银甲的楚霖已经穿戴整齐,转过头来,关切地问。
    “为什么这么急,你一定要去吗?”杜梅眼角低垂,开口,已然哽咽。
    “蜀地战况已拉锯了半年之久,定北军长途跋涉,本该速战速决,却不料敌军坚守不出,又引奇兵设伏,抢夺了粮草补给,宁小将军气极率部叫阵,竟误入陷阱,敌军此时气焰嚣张,传言说已经俘虏了他,他可是太后的兄长,我若不前去督军剿灭余孽,新帝的皇位只怕要动摇,大顺朝又要不得安宁!”楚霖将杜梅搂在怀里,他当然舍不得她,可国难当头,他必须出征!
    “我是医者,可以救治伤患,我要和你一起前去!”杜梅在他怀里深吸一口气,抬头道。
    “军中都是男子,你去多有不便,此次贺联会随军前往,吉安、少淮、瑾年、默天也与我同行,你就放心吧。”楚霖将杜梅抱得更紧些,他也想她在身边,可他更怕自己无法分身照顾她,若有万一,他后半生还怎么活!
    “那你要小心,刀剑无眼!”杜梅环抱楚霖的腰,将头贴到他的胸膛里,她听过他咚咚的心跳无数次,这次却万般不舍。
    “我带了你绣的荷包。”楚霖指指腰间,烟色的流苏温柔荡漾。
    杜梅拔下头上的紫檀簪,如瀑的黑发散落,她将发簪举到楚霖面前:“这是我外祖的信物,他从来都是常胜将军,未有败绩,你戴着它,定会保佑你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好,我此去,快则一月,慢则两月,必然回来。”楚霖接过发簪,换下碧玉簪,插在发髻上。
    “无论如何,都要给我写信!”玉臂缠上楚霖的脖颈,杜梅踮起脚尖,将唇送上去,泪珠终于不听话地流淌下来。
    “梅儿!”楚霖心中万分不舍,他深情地托住着杜梅的下巴,双唇在娇嫩的花瓣上辗转吸吮,并将她眼泪一一吻去。
    “王爷……”屋外传来赵吉安的犹豫而忐忑的声音。
    “就来!”楚霖威严答道。
    “你去吧,我不送你。”杜梅低下头,满头乌发遮住了她伤心的眉眼。
    “好。”楚霖也不忍离别,转身欲走。
    “但我会等你回来,在城门口迎接你!”杜梅扬起脸,用尽全身力气笑。
    “我会为你平安归来!”楚霖再次抱了抱她,旋即,开门出去了。
    “出发!”杜梅在屋里听见楚霖的命令,泪水再次决堤。
    楚霖带军出征,杜梅一下子觉得府里空落落的,走到哪里都是她孤零零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再没人喂她吃这吃那,她的胃口突然变差了,读诗的时候,也没有人给她讲意境情怀,与她赌书泼茶,常常一本书在手,半日也不曾翻动一页。
    当她独自走到园子里,原本清凉的竹林回廊因没有楚霖,竟觉冷意森然,她每日的药不能断,却突然苦得无法下咽,小碟里依旧有酸甜的蜜饯,可再没有人将蜜饯含在嘴里化出甜水,慢慢渡给她。
    她在楚霖坐过的大案后坐着,仿佛一下子明白,他每日笑的,都是因为自己在他跟前嬉闹,那是两个人的欢愉,也明白他为什么宁愿到梅记和落梅轩去陪自己谈枯燥乏味的生意,也不肯一个人待在家中。
    她在大案的抽屉里翻出很多画稿,那上面全是她,凝神写字的样子,窗下绣花的样子,甚至带着袖套片鸭子的样子,更有趴在桌上睡着了流口水的样子。
    看着这些不知什么时候画的画稿,杜梅一下子抽抽噎噎哭了,自个前段时间一心想要出门,却不知,此刻是多么怀念两人厮守的时光。
    杜梅哭累了就去睡,她要好好的等楚霖回来。
    晚间下了很大的雨,园子里的竹叶被雨打的簌簌响了一夜。
    “啊!”杜梅突然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一直以来,她梦见的都是千百年后的现代,而刚才的梦中,她竟然看见的是火光冲天,四处硝烟的攻城战场,而那城门楼上分明写着蜀城!
    战场上被燃烧的浓烟笼罩,天地昏暗,两组壮汉扛着粗壮的柱子正在撞击城门,还有多队将士扛着云梯蜂拥爬上敌楼,然而却有大部分人被敌军居高临下砍翻掉落。
    不远处立着六匹马,前后有兵士护卫,眼见攻城伤亡惨重,一匹雪白马和枣红马飞奔而出,马上之人飞掠到城墙上,浴血拼杀,这两人正是铁黎和袁瑾年!
    他两人以一当十,越战越勇,敌军守将杀红了眼,全部冲上来轮战,更有火箭滚木擂石之类尽数往城下投掷!
    “我去助他们一臂之力!”眼见着敌众我寡,宋少淮打马向前。
    “我与你同去!”裴庆一抖缰绳,飞奔而出。
    正当两人离开之时,不知何处飞来了十几支冷箭,齐齐向留在队伍中的两人射去。
    楚霖手中白虹剑所向披靡,可苏默天本是文弱书生,在巡京营刚练了几个月,就被楚霖举荐去了大理寺,不要说他武功不行,就是临阵对敌的经验都没有。
    如此,楚霖不仅要护住自己,还要兼顾他,在倾身为他挡下最后一支箭后,刚想起身,耳边已听见另一支箭破风而来的声音,他本可以顺势趴下躲过,可苏默天就在身旁,定会被射中要害。
    楚霖别无选择,他猛然起身,举剑格挡,可那箭已经很近,虽偏离了他的胸口,却一箭贯穿肩甲!
    说时迟那时快,宋少淮和裴庆眼睁睁看着乱箭齐发,却无法赶回保护!
    杜梅梦到这里骇然而醒,至于楚霖是否受伤,有无性命危险,她全都不知道,心里一时惊慌不定。
    “姐姐,你怎么了?”自打楚霖出征,小七一直睡在外间,她听见动静,着急地敲门问道。
    “无事,王爷可有信来?”杜梅捂住心口,定定神问。
    “没有。”小七低声回答。
    “现下什么时辰了?”杜梅看看窗外,夏日天亮得早,此时已微微泛白。
    “约莫四更天了,姐姐还可再歇会儿。”小七回头看了眼沙漏说道。
    “你去告诉石头,准备马车,我今日起开始上朝!”杜梅翻身起床,依惯例,梦醒后,无论你多想知道后面的结果,都不会再梦回去的,她不如去朝廷上看看。
    这一个月来,杜梅每隔五天就写一封信,却只收到楚霖一封报平安的回信,想来前方定是恶战,适才这场噩梦,更让她不能坐在家中傻傻苦等下去。
    她外祖母预见过大顺朝盛世太平,而她母亲预见了那场浩劫,这些在现实中全部实现,而她梦见的,却不知离真正发生还有多久,如果尚未发生,她定要将结局逆天改写!
    杜梅穿上朝服,胡乱喝了一碗粥,坐上马车进宫,她从未上过朝,也不知道有什么规矩,但她此刻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因她本身地位尊崇,又与楚霖有御赐姻缘,故而,宫门前的侍卫虽没见过她上朝,但见到赶车的石头和忠义侯府的灯笼,便立时放行。
    楚霖亲自出征,朝中大事就交给宋平和苏衍两人共同主持,因大敌当前,他们两个的儿子都在军中,故而难得一致对外,尽力辅佐皇帝,故而朝堂上还算安稳。
    杜梅突然出现在朝臣班列中,不仅宋平和苏衍有些惊讶,就连皇上也深感意外。
    “郡主身子一直不爽利,该好好调养,王叔曾为此告过假,朕答应过,免了你的朝会。”楚恒微笑着看杜梅。
    “皇上的恩典,臣铭记在心,但,此刻国家危难,我身为忠义侯,实不该躲在家中不问朝政。”杜梅拱手行礼,她行的是男子礼仪,直显英姿飒爽。
    “也好,朝中正是用人之际,还请郡主多多谋划。”楚恒点点头道。
    “报……”外面传来兵士小跑的脚步声,“前方八百里加急!”
    李公公急忙接过呈给楚恒,军务紧急,朝会草草结束,其他大臣都走了,只留下宋平苏衍杜梅三人,他们在御书房传看了军报。
    楚霖在军报中写到,蜀军在城中囤积了大量的军械火药,又刚抢夺了粮草,近一个月来,如论如何骂阵,他们都坚守不出。
    定北军远道而来,深入蜀地,打了几场恶仗,又遭了埋伏,粮食火药弓箭等补给一时接应不上,楚霖率部前来,虽带来了大量物资,但也经不住这般拖延消耗,更重要的是夏季来临,定北军多是北方人,不适应蜀地闷湿气候,已有多人染上湿毒,全身遍布水泡,痛痒难耐,贺联虽日夜救治,却收效甚微。
    为此,楚霖打算再过十二日,新一批补给送达时,集中兵力强行攻城,以达到速战速决的目的。
    杜梅特别留意了落款时间,离他们收到信,已经过去了两天。
    “摄政王提议强攻,三位爱卿有何建议?”楚恒到底是个孩子,他有些担心地问。
    “蜀军奸诈,必须速战速决,如若不然,物资消耗巨大不说,人员也将会被拖垮!”宋平极力赞成楚霖的主张。
    “摄政王信中提到,敌军武器粮草储备充足,强行攻城,若是一举成功也就罢了,倘若久攻不下,又该如何是好?”苏衍摊开双手,无奈道。
    “我军长途跋涉,物资补给困难,用几万兵士围困一座储备丰富的城池,时间拖的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若有其他地方在此时发生暴乱反叛,我们将疲于奔命,更加难以应对,眼下只有强攻,一来可以快速扫除余孽,二来亦可震慑其他地方蠢蠢欲动的野心。
    据我所知,出了江陵城东门,射山镇境内有处寒冻山,那里盛产硝石,是制作火药的主要材料,以前一直是巡京营在看管,楚霑后来接手,肯定疯狂采挖提炼,制成了大批火药,他本对皇城志在必得,并不会将这些全部运回蜀地,我们若是能找到火药仓库,对前线作战必然是很大的助力。
    再有,此次粮草中要多带辣椒和花椒,与菜同煮,这两样可以驱寒去湿,温血补气,对治疗湿毒很有效果。
    至于蜀城中储备的武器粮草并不可惧,只要一把火,这城不破也得破!”杜梅蹙眉思索半刻,娓娓道来。
    “郡主此话说得倒是轻松,这火从何而来?”杜梅的身份摆在那里,苏衍到底没有把那句头发长见识短的话说出来。
    “皇上只管同意王爷的决定,至于这把火,我一定能让它烧起来!”杜梅并不在意苏衍的质疑,胸有成竹地说。
    “郡主可否明言?”楚恒探身问道,他的御批一旦发出,可是系着几万将士的性命。
    “若皇上心有疑虑,可待我即刻去办妥,两日后再来回复。”杜梅不敢将心中主意说出来,这皇宫之中到底有没有漏网之鱼,谁也说不清,不如不说。
    “那有劳郡主了,朕等你的消息。”楚恒点点头,他也明白这是极其重要的一环,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知道了。”杜梅行礼退出御书房。
    宋平赶着去巡京营问询兵士,查找隐蔽的仓库,苏衍则去筹措粮草。
    出了宫门,杜梅上了马车,让石头赶着车子,在城里乱逛,直到确认没有人跟着他们,才直奔码头上的吴家小院。
    杜梅见到吴老头和吴氏,匆匆说明来意,又写了封简要的信,拜托他们一定在两日内给她回复。
    密宗情报网有特殊传递消息的方式,吴氏情知事情重大,揣了信就出去了,杜梅怕暴露这个地方,也不敢多待,让石头拉着她,在城里绕了一大圈才回家。
    杜梅刚换下朝服,坐下喝了一口茶,就见董昌领着如意急匆匆地来了,她眼眶微红,似是哭过了。
    “这是怎么了?”杜梅有些讶然问。
    因着之前杜梅到燕王府求救,吃了如意的闭门羹,楚霖发了很大的脾气,不让如意近身伺候,故而,杜梅虽在燕王府中,却时常三病就灾的不出主院,她俩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奴婢听说郡主进宫去了,是不是战场上出了什么事?”如意说着,一下子跪下了。
    “这又是谁在乱说话,没有的事,你不要多想。”杜梅伸手搀她。
    “郡主,之前都是奴婢的错,您怎么责罚我都成,就是不要瞒我!”如意跪着不起来,低声哭泣。
    “过去的事不要提了,快起来吧,倘若真出了事,我哪能好端端坐在这里,你说是不是?”杜梅耐着性子劝道。
    “谢郡主,奴婢太害怕了。”如意想了想,觉得杜梅说的很有道理,依杜梅和楚霖的感情,若是有半点闪失,早哭得不行了。
    “你回吧,怎么说也是燕王府的管家,暗处有多少人看着你呢,再慌也要沉得住气,回去后,若有人问起,你只说是我责骂你才哭的,往后如有了消息,我让石头告诉你去。”杜梅挥挥手道,她奔波了大半日,实在有些乏了。
    “郡主教训得是。旁人若问起,我自有话说,断不会连累郡主名声。”如意抹了抹眼泪,屈身行礼出去了。
    杜梅晚上没什么胃口,只吃了点粥和小菜,便歇下了,夜里风声呜咽,屋里闷热潮湿,她睡得极不安稳,梦里朦胧一片,烟笼雾罩,什么也看不清。
    第二日,她仍然坚持上朝,苏衍已经筹措了不少粮草,宋平问过守山的兵士,大概确定了范围,明日将派出兵士一点点找,想来定能有所收获。
    杜梅在焦急中又过了一日,过了晌午,她和石头兜兜转转去了趟吴家面铺,吴氏趁四下无人,悄悄告诉她,慕容熙答应了。
    听到这个消息,杜梅自然万分高兴,她急急忙忙进宫去,却并没有直接找皇上,而是去了泰和殿。
    万若锦疼爱杜梅,比疼楚霖更甚,明言她可以不用守宫里那些拘谨的规矩,到泰和殿来,根本不用通传,只管进去就是了。
    当杜梅转过盛开着繁茂花朵的紫藤花架,就听见一个人在回廊深处压抑地哭,她循声找去,却见苏慕云抱着一个荷包哭得不能自已。
    “郡主!”面前突然转暗,苏慕云抬起泪眼,看见是杜梅,她略有些慌乱吃惊,赶忙屈身行礼,荷包却一下子掉了下来。
    “这是给袁瑾年的?”杜梅弯腰捡起荷包,只见上面绣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展翅飞翔的鹰,矫健而凶猛。
    “不……是。”苏慕云一把夺过荷包,含混地说。
    “到底是还是不是, 你为什么没有在出征时交给他,若他……”杜梅挑眉道。
    “不,没有万一,他会回来的,他走的时候说的!”苏慕云极不想听坏消息,快速打断杜梅的话。
    “我只是说,你总不答应人家,若他万一灰了心,只怕要找旁人。”杜梅掩嘴窃笑。
    “郡主几时这么爱捉弄人!”简直是不打自招,苏慕云一下子红了脸,嗔怪道。
    楚霖常陪杜梅来见太皇太后,他们的恩爱在宫里是独一份的,苏慕云自是看在眼里,她庆幸自己没有搅合在他们中间,不然真的太不幸了,如此,她在面对杜梅时,反而轻松了。
    某一天她突然发现,袁瑾年已经默默住进了她的心,他一走一个月,半点消息也没有,她开始为他牵肠挂肚,一天要想好几遍,他吃的好不好,有没有受伤,刚才实在忍不住后悔,躲在这里哭,却被杜梅发现了。
    苏慕云在这些日子里深切体会到,她对楚霖只是仰慕钦佩,并不是真的爱,他也曾到南边剿匪一去数月,可她照样吃饭睡觉,半点没有此时的担心焦虑和后悔。
    “明日或许就要运粮草了,你要不要先带过去。”杜梅指指她手里的荷包问。
    楚霖对她的深爱,杜梅早已感受到,所以她对苏慕云并无隔阂,并且十分乐见她得到自己的幸福。
    “我要等他回来,自个给他。”苏慕云将荷包拢到袖子,有些羞赧道。
    “苏姐姐,你悄悄帮我请下皇上吧,就说我赖在太皇太后这里吃晚膳。”杜梅嘻笑一声道。
    “太皇太后巴不得你常来!”苏慕云亦笑,转身去了。
    杜梅陪万若锦用了晚膳,皇上至天擦黑了来请安,两人刚好将事情说妥,时下,只等宋平找到火药仓库,明日即可运送粮草。
    宋平亲自在山中监督,直到天快亮的时候,终于在一处山坳里找到了大批做好的火药,他大喜过望,急忙让人看住,他则到宫中上朝。
    物资已然齐备,楚恒派出两名将领带着兵士,日夜兼程,押运粮草极速送到蜀地,为了以防万一,火药上都堆了粮食遮盖着。
    杜梅每天上朝,扳着指头过日子,又过了十来天,突然传来捷报,楚霖破城剿灭叛军,不日即将班师回朝!
    得了这个消息,杜梅欣喜万分,赶忙让石头去告诉如意,而宫里自有皇上告知,想来苏慕云也已知道了。
    自此以后,杜梅每天派小七出城去打探,她太盼望楚霖归来。
    两日后的清晨,楚霖白袍银甲率部凯旋归来,楚恒带领文武百官迎出城,宫中举行了大型的庆功宴会,江陵城中更是火树银花狂欢整夜。
    楚霖和杜梅出了宫,共骑回家,他俩谁也不说话,只紧紧依偎着,及到忠义侯府门前,楚霖下马,用左手将杜梅抱了下来。
    风尘仆仆奔波了一路,又忙于应酬,楚霖回到院里吩咐洗浴,赵吉安赶忙让仆人准备热水。
    “累了一天,你也去歇着吧。”楚霖对赵吉安挥挥手。
    “可,王爷……”赵吉安欲言又止。
    “无事,去吧。”楚霖自个动手解战袍。
    赵吉安只得退了出去。
    隔了三两息,门吱呀一声又开了。
    “不是说过不要你伺候了么?”只穿着雪白里衣的楚霖拧眉道。
    身后响起了关门声,楚霖继续脱了上衣,踏进浴桶里。
    一双手无声地抚上了他的肩头,冰凉光洁。
    “梅儿!”楚霖不用回头,也知是她,他急切地捉住她的手,又赶忙将桶沿上的巾帕子丢到水里。
    “让我看看你的伤!”杜梅并没有注意他的尴尬,只盯着他右肩上的新伤,用手轻轻抚摸。
    “你怎么知道了?”楚霖诧异,他怕杜梅担心,一直叫赵吉安瞒着,自个一路上也没有露出破绽。
    “我说我梦见了,你信吗?可我终究没能改变这个结果!”杜梅心疼得哭了,滚烫的眼泪掉落在他的肩膀上,灼伤他的肌肤。
    “改变?难怪慕容熙说,是你请他来的!”楚霖吻了吻她的手。
    “我以为那样做,可以不让你受伤,可你刚才用左手抱我,我就知道了。”杜梅低头吻上那道箭伤。
    酥酥麻麻的感觉迅速散到楚霖的四肢百骸,杜梅的一吻如同灵丹妙药,他几乎感觉不到伤口疼了,只一处却忍得十分痛苦。
    “你这伤口不能沾水,我帮你洗。”杜梅伸手就去捞水中的巾帕子。
    楚霖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捉住她的小手道:“不,不要,只是小伤而已。”
    “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杜梅看他如此反常,疑惑地问。
    “没有!”楚霖低哼了一声,自个都被这丫头逼得痛苦难耐,她还各种怀疑。
    “那为啥不能帮你洗澡!”杜梅又探另一只手去捡。
    楚霖没法了,只得猛然站起来,一把抱住她,低头就吻,他这吻不同于往日小心温存,而是疯狂而恣意的,将他多日如潮水般的思念一股脑儿倾泻而下,凶狠地仿佛要将杜梅拆穿入腹。
    杜梅脸上红扑扑的,被他吻得几乎喘不上气,身子愈发软得站不住,只能挂在楚霖赤裸的胸膛上,此时,她才发觉这个姿态实在太过暧昧,她一把推开楚霖,夺门而去!
    “丫头!”楚霖看着惊慌逃走的杜梅苦笑一声,这个惹火却不自知的丫头,点了火,却不管他了。
    ——
    这个有点长,迟了一会儿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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