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智湛心中暗想,这些老百姓从当年那个破败不堪的平房,就像“四锛喽”的家那样进门都得低着脑袋,冷不丁搬进窗明几净的新楼房,岂能不对埠头公仆感恩戴德?于是,战智湛点了点头,说道:“嗯……三十六棚的老百姓们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确实应该自豪。老百姓讲究安居乐业。要安居,就得有一个有顶、有门、有窗户,能遮风避雨,叫做‘家’的房子,高楼大厦歇脚店,黄泥岗上万万年。埠头的父母官能给老百姓干实事,确实功德无量!”
庄建红笑道:“可不是咋的!我李姨是那旮沓的居民委主任,她住的一号楼,就是当年棚户区改造一期工程中最早建成的那栋。我李姨他们一家是一九五七年那年来埠头的,她家原来住的小平房还是我妈帮着在三十六棚租的呢。后来那家房东就把房子兑给我李姨了,我李姨在那个十几平方米的小平房内,一住就是二十多年。虽然条件很差,日子艰苦,但是我李姨却很少抱怨,她觉得能在大城市里有这样一个地方安居也知足了。”
战智湛对三十六棚那一带很熟悉,那个地方除了车辆厂文化宫外全是小平房,新建的几栋红砖居民楼非常显眼。也难怪许多附近的老百姓都赶过来看,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战智湛十分赞同庄建红的话,说道:“小红说的对极了!其实老百姓是很容易满足的,当他们得知埠头的父母官要给他们盖新房子的消息,高兴得睡不着觉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庄建红笑道:“唉呀妈呀……战哥你说的咋那么对呢!我们同学闲唠嗑儿,说起来‘你想你家的房子有多大’前儿,一般都会说‘两屋一厨呗!一个屋给我爸我妈住,我自己个儿就有一个屋了。’就像我李姨,她家呼兰的亲戚来串门,个个都羡慕的治不得,都说我李姨真有福,能住上这么大的楼房。”
战智湛心中也不由得为三十六棚的老百姓们高兴,习惯的问道:“后来呢?”
“后来?”庄建红愣了愣,说道:“三十六棚这不是还没改造完呢嘛,那个旮沓的老百姓搬走之后,拆掉了门窗和房顶的破屋子老僻静了。这些日子……唉呀妈呀……这些日子三十六棚那一拉溜儿闹鬼呢,祸害死好几个人呢,里边啦还有好几个小姑娘!听说,还有几个臭不要脸的小地癞子,就像是跟祸害小姑娘的鬼是一伙儿的,净干不嫌磕碜的事儿!”
三十六棚拆迁后的残垣断壁处闹鬼的事儿,战智湛是不相信的,武友义更不相信。两个人前几天和喝酒时,曾唠起这件事,都认为就是小流氓装神弄鬼,进行流氓犯罪活动。
三十六棚闹鬼祸害人的事儿,老百姓们传得沸沸扬扬的,十分恐慌。甚至有一些老百姓凑钱准备去请法力高强的老道,来三十六棚捉鬼。据武友义讲,这一系列恶性案件并不是一伙儿流氓所为,性质极为恶劣,民愤极大,他们局鲍局长已经责令大案队限期破案。武友义还说,海哥对发生在他家门口的恶行十分愤怒,告诉“黄皮子”务必查到是谁干的,严惩之后交给公安局法办。就连仄酩同志在报告上也批示:“如果我们对这类穷凶极恶的流氓恶棍,不从重从快惩处,不对其实行镇压,是不足以平民愤的,会严重脱离群众的。”
歹徒扮鬼所做第一个案子的受害人,是一个青年妇女。青年妇女被吓晕之后遭祸害,身上被洗劫一空,后被一刀刺死。歹徒极为猖狂,就在公安机关已经布控抓捕的时候,又顶风作案,劫持一对儿中年夫妇。男人被杀,身上一块六毛八分钱被抢走。女人侥幸逃脱。
根据被害人描述,装神弄鬼作案的流氓有三个。一个瘦瘦高高的,犹如旗杆成精;一个长得很白,中等身材,长的很强壮,犹如一截树墩子作怪;另一个却长得又黑又矮又瘦,整个浪儿就像一个发育不良的地出溜。
在自己的辖区内出现这样的恶性案件,工程派出所所长宋福被市区两级领导批评,那是躲不了的。挨批评活该,是自己失职嘛。可是,三个小流氓如此为非作歹,当真人神共愤。
这天,宋福根据区里公安分局的统一部署安排完警力蹲坑、走访之后,他还不放心,跑到三十六棚拆迁工地溜达了一圈。不知如何,宋福竟然信步来到了海哥家门前。宋福的父亲在部队时曾经是海哥父亲的上级,两家也曾经是邻居。宋福比海哥大一岁,和海哥是抹泥的朋友,两家可以说是“父一辈儿,子一辈儿”的交情。
给宋福打开大门的正是慧敏嫂子。慧敏嫂子边把宋福往大门里让,边甜甜的笑道:“哎呦……这不是福哥嘛!福哥今儿个咋这么闲着?你可是有日子没来了。”
宋福笑道:“我这整天也是瞎忙!今儿个路过,进来找大海唠唠嗑儿。”
海哥听到说话的声音,走出房门,笑道:“欢迎!欢迎!贵人送福,蓬荜生辉!呵呵……我说慧敏,这都晌午了,你弄俩小菜儿,我和福哥整两盅。”
宋福笑道:“好哇!我先去看看项叔和项婶,回头就到你屋。”
海哥笑道:“你快点儿呀,我这儿有两瓶‘汾酒’,你回来晚了,我自己可都喝了!”
“呵呵……你有本事就都喝了,就你那点儿酒量谁不知道咋的!”宋福笑着对海哥摆了摆手,走进了海哥父母的房间。
正当公安机关紧张的侦破“旗杆”、“树墩子”和“地出溜”装神弄鬼抢劫杀人一案的时候,三十六棚附近老百姓的噩梦并没有就此结束。只不过,这次作案的不是以“树墩子”为首的三个惊魂之鸟般的小流氓,而是另外三个辍学在家、游手好闲的小流氓。
就在宋福和海哥把酒言欢,互诉友情之际,有三个小流氓也在推杯换盏,大吹牛皮。
这三个小流氓既是邻居,也是同学。由于三人姓氏恰与《三国演义》中刘关张三兄弟相符,竟然也学“桃园三结义”,歃血为盟,八拜为交。为首的叫做刘德贵因长着两只大板牙,人称“呲牙鬼”;老二关孚树因为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人称“独眼鬼”;老三张海祥因打架让人打瘸了一条腿,人称“瘸脚鬼”。既然是八拜结交的兄弟,那就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天,“呲牙鬼”不知偷了谁家的一只鸽子,趁父母不在家,炖了之后,又炸了一盘花生米,招来“独眼鬼”和“瘸脚鬼”两位兄弟,共享炖鸽子的美味。“三鬼”所饮的酒自然比不上宋福和海哥,是人称“一元康麸”的劣质白酒。
“三鬼”两盅酒下肚,吹牛的话题自然离不开时下街谈巷议的有人在三十六棚扮鬼劫道抢劫杀人一案。“瘸脚鬼”呲牙列嘴的哈着气,忍受着“一元康麸”的辛辣,边用右手中指轻轻的敲着桌子,以示对给他斟酒的“呲牙鬼”的感谢,边说道:“谁不说咋的!这仨犊子玩儿的也太那啥了,咱们咋就没想到这么着来钱快呢?他妈的!他们哪儿比咱们哥儿仨强呀!”
“独眼鬼”“呸”的一声,吐出一块鸽子骨头,说道:“可不咋的,我长这么大也没吃过几次肉!要不是大哥整一只鸽子来,我都忘了肉是啥滋味儿了。”
“独眼鬼”的话立刻惹来“龇牙鬼”和“瘸脚鬼”的一阵嘲笑。
“呲牙鬼”笑了笑,说道:“这还不都是因为穷嘛!你俩要是有胆儿,咱仨也上三十六棚撒嘛、撒嘛,兴许碰上个有钱的,咱们也宽绰宽绰!”
“呲牙鬼”的话让“独眼鬼”和“瘸脚鬼”吃了一惊。“独眼鬼”说道:“那旮沓刚出事儿,咱们这前儿去,那不是拔橛子吗?”
“呲牙鬼”鄙夷的看了一眼“独眼鬼”,说道:“嘿嘿……瞅你那熊色!那旮沓刚出事儿,警察和联防民兵晚上才能加强巡逻。警察和联防民兵谁不明白,劫道的也不傻,哪个劫道的能大白天出来呀?咱们大白天去劫道,这才能保证没事儿。这就叫‘反其道而行之’!”
强烈的好奇心让“独眼鬼”和“瘸脚鬼”有点行动。但“独眼鬼”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要是万一呢?我可不想进笆篱子!”
“呲牙鬼”满脸的蔑视,说道:“哇尻!想干又不敢干,你俩还是站着撒尿的吗?”
“独眼鬼”和“瘸脚鬼”被激得上来了火性,“瘸脚鬼”一瞪眼,说道:“你少糟践人!你说谁不敢?不服咱们立马就去!到时候瞅瞅谁不是站着撒尿的。”
“三鬼”自我感觉运气很好,他们真的在三十六棚拆迁区里碰到了两个女中学生。就在他们暗叫艳福不浅,对两个女中学生动手动脚的时候,突然,随着“啪”的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了一个声若洪钟的声音:“住手!你们三个小兔崽子,晴天朗日的就敢劫道,也太拿警察不当回事儿了!你们恶贯满盈了,都麻溜儿利索儿的跟老子回派出所吧!”
“三鬼”吓得全身一哆嗦,本能的想跑,可是,两条腿说什么也不听话,筛糠般哆嗦着。“瘸脚鬼”第一个站不住,“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就像能传染,“呲牙鬼”和“独眼鬼”也纷纷瘫倒在地上。两个女中学生上辈子积德,关键时刻出现的救星正是工程派出所所长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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