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寒冷生于北方,骄阳温热来自南方。我们都知道,冬天的时候,太阳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没完没了的大风大雪,深夜更是这样,寒冷刺骨,能冻死个人,夏天的时候,太阳就在我们的头顶,很近很近,所以温暖炎热,还有吃不完的野果子和肥肥的野物……所以,我们要往南边去。”
李不渝向所有的族人解释着南迁的好处,就算他不解释,对狼王的无条件服从也会使他们往南走,可他还是说了,浪费颇多口舌说了些毫无道理的话。
他们循着狼王所指的方向,背井离乡,风雪兼程。
然而,有人违背了狼王的神谕,或者说,他们坚信创造了他们的狼王一定会庇佑部落,他们年纪大了,也不想拖累年轻人,那十二个老人坚定不移地要留在草原深处,守着部落的根。
因着大雪深三尺,行走不变,李不渝教会了族人将取暖用的干树枝编成木筏,盛装他们的家当,用草绳和藤蔓拉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他们的家当不多,除了简陋粗糙的武器,就剩下被冻死的石猪和牛羊,以及祖传的火种。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只能在阴天行走,大雪纷飞的日子,只能躲在临时的山洞里或避风处。晴天更难走,雪化了之后路上都是泥泞,很容易滑倒。
大雪没过了他们的膝盖,每走一步都特别艰难,那些幼小的孩子和年迈的老人只能被青壮年背着,或者被放在木筏上拉着前行。
这一夜,他们露宿在一片松树林里,李不渝和首领他们围坐在火堆前商量着接下来的行程,他们已经迁徙了月余,因为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曾走错了路,所幸后来及时改道,倒也没有损失太多。
李不渝抬头看了看天,月明星稀,略有薄云,明天又会是一个好天气,宜出行。
首领的儿子收到父亲的眼神示意,转头问李不渝,“大祭司,我看此地也不错,有水有林,不如就停下来吧。”
李不渝定定的看着盛杰,他自然知道这林子有多好,可惜那些隐藏的灾难必须提前避免,他不容拒绝地说,“狼王没有说停下,我们就要一直走。”
首领咳了一声,提醒道,“春天就要到了。”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天气回暖,他们可以找到新鲜的食物,也可以获得新生。
李不渝站起来,环顾四周所有的族人,见他们或激动或期待或皱眉,表情各异,看来有很多人同意首领的想法啊。
他掷地有声地说,“我知道很多人想留在这里,但是不可以。因为我是唯一可以和狼王沟通的人,狼王神谕就是向南可生,他现在没有说停下来,就表示这里不是最适合的地方。”顿了顿,见那些躁动的人终于安静下来,他接着说,“狼王不会欺骗我们,他一定会解救我们于水深火热,带给我们万千福泽,听话,继续走。”
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因为这里附近有条大河,等春天升温,冰雪融化,河水便会上涨决堤,淹没周围大片的盆地和平原。上一世就是这样,他们满足于现状,在此定居,还没来得及重新崛起,就被现实狠狠地打脸,这次灾难最终导致大半族人失去性命。只是这些事情,他不能说,不能泄露天机,不能违背天道,只能尽己所能地减少部落伤亡。
第二天,李不渝带着一百六十多个族人上路,剩下的三百多人还是选择跟随部落首领留居此处。
这时候,李不渝才彻底明白,命中注定就是命中注定,不可违,反抗也是徒劳。这些可怜人最终还是要埋葬于此,亦或者说,他只能带着少数人投奔大华部落,然后历经种种创造出新世界……
他失落沉闷了一段时间,担心自己无法改变命运,将白涟华折磨至死。三承发现他的不对劲之后,私下里劝他,“大祭司,你是狼之子,是狼王选中的人,是狼王庇佑他们,不是你来拯救他们,你做到应该做的就行,不要心忧。”
李不渝点点头,道理他都明白,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三承,如果你可以占卜,可以预见未来,你会怎么做?”
“你看到的是天命,又怎知你改变的不是真正的天命?天命这种事,谁能说得清楚,跟着心走就行。”
李不渝心下大惊,自己通过追溯盘逆天改命,是不是也有其他人可以通过别的途径回到过去?他强装镇定,面无表情地问,“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我,三承。”
“你……”
“好了,你做你该做的事,我也做我该做的事。”
三承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了他,现在还没有到让他知道真相的时机,还要等,等到李不渝足够强大。
李不渝看着三承转身离去,也没有追问,不想说不能说就不说了吧,总会有知道的那一天,不着急,他消化了刚刚的所见所闻所思,怔愣片刻,才彻底明白了那句“你看到的是天命,又怎知你改变的不是真正的天命”。
跟着心走,不是做心的奴隶,而是做心的主人。
已经走远的三承停了下来,默然回头,见他已然了悟,会心一笑,又转过身大步离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李不渝一心一意地带他们前往目的地,不再有的没的胡思乱想。有时候,见到附近的草地、林地里有可食用的蘑菇、野菜和小动物,也会吩咐族人采摘捕猎。
等到六月份,李不渝他们已经到达大华部落五里外的山林中。李不渝和两个壮年在前面探路,每过一段时间,会有一个壮年去找大部队,带着他们前行。如此,既可以加快行进速度,又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阻挠和损失。
这时候,日上三竿,李不渝和西遇坐在河边歇息,西遇在上面大口大口的喝水,李不渝在他下游洗手洗脸,只是莫名其妙地觉得越来越心慌,忽而听到一声远远传来的野兽的嚎叫,“西遇,先去那边看看。”说完,也不等西遇,直接往山林深处跑去。
近了,才听清那是虎啸。
再近一些,才看清是有人在和猛虎搏斗。那人只围了一件半长不短的皮裙,露出小麦色的肌肤,半长不短的头发散乱着,看不清容颜。他正骑在猛虎身上,双腿绞着老虎的脖颈,双手握拳狠狠地击打着虎头。老虎被彻底激怒,拔足狂奔,眼看就要撞上李不渝,或者是他旁边的大树。
李不渝快速拿起手里的长矛,拼尽全力刺进猛虎的眼睛,因为惯性作用,这个被削尖了的手臂粗的树枝深深地扎进老虎的眼睛,拔都拔不出来。
李不渝又顺势抡起拳头一下下砸着老虎的鼻子。
猛虎踉跄了数下,轰然倒地。
那人也因为惯性坠虎,李不渝下意识地抓住他的皮裙,没让他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免了一场皮肉之苦。然而,慌乱中,他扯掉了那人的兽皮裙。
李不渝拽着兽皮裙的一角,抬头尬笑,这才看清了他的脸,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还有眉心那耀眼的红痣。
――华阳。
“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哪里?”
华阳听着那一串叽里呱啦的话,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他在说什么?算了,衣服要紧,他夺过兽皮裙,匆匆围在腰上。
李不渝看着他一脸茫然,这才反应过来白涟华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没有继续交谈,又围着他饶了一圈,见只有手臂和背部有些擦伤,小腿有些淤青,不是很严重。
华阳到此时,也明白了他不是自己的族人,而且相距甚远,不然也不会一个字都听不懂。不过,这人看起来不坏,长得还挺好看的……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人正蹲在不远处刨土,不知道在挖些什么,他想追过去,不料脚踝一阵钻心的疼痛,他闷哼一声。
李不渝回头看他,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快速地挖出那棵草药,放进嘴里嚼烂,很苦,很涩,叶子边的小刺也很扎舌头,有些腥咸……啧,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李不渝走到华阳身边蹲下来,将嚼碎的草叶混着汁水涂抹在他擦伤的地方。华阳定定地看着他,知道是有助于疗伤的草药也没有反抗,只觉得伤口处有丝丝的凉意,还感觉到触碰到他的肌肤的手指手掌滚烫,简直要灼伤自己。
这时候,西遇也赶了过来,见两人保持着暧昧的姿势,大祭司正摸着陌生男子的脚踝,旁边还有一只猛虎的尸体,气喘吁吁的他深呼吸一下,才问清了情况。
好险,还好大祭司没有事,一定是狼王在保佑狼之子……呃,不对,这个人是谁,会不会对部落不利?
李不渝拿出别在背后的权杖,碧绿色的宝石散发出微弱的光,明明灭灭,直到没有异常,才将权杖放回去,他向西遇招了招手,“狼王说,我们可以停下来了。”
“什么?”
“狼王神谕,此处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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