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偏舟,载着三人缓缓沿着白水江,驶入了李家堡的护城河界,过了护城河,便能隐隐看见一土黄色堡垒立于平川之上,如座小山丘一般。那便是坐镇西北,闻名天水大陆的李家堡了。
李家堡分为外门和内门,外门住着一百零八户外姓人家,零星散布在李家堡外环,众星拱月般围绕着内九门。外门主要是为内门李姓子弟所服务,不论是管家服侍,生意往来,还是巡逻守卫,大多都是由外门的人士负责。外门之中若是偶有佼佼者有大道机缘,得以脱颖而出,也是能破格进到内门,拜入一个内门老爷堂下,到李家学堂,进行正统的修行学习,所受对待礼遇便和内门弟子无二,不用再如外门下人一般整日干那些脏活累活了。
而内门指的便是李家九门,当年李家老祖李槐卸甲归田于白水江畔,立堡成家,分九子之家业,成九门,自此已有百六十年。
从天水朝立国尹始,建隆元年,太祖皇帝以李槐有开国扶龙之功,遂赐李家九门逐鹿台一席,由家族内部推举,世代荫袭。
可别看这赏赐只有逐鹿台区区一席,天水大陆,无论是京畿官府,还是地方豪阀,无一不是削尖了脑袋想要家族后代能在那十年一次的逐鹿台上占有一席之地!所以在天水朝,一席逐鹿台的世代荫袭丝毫不亚于一份靠实打实军功攒下的世袭侯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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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台,位于九州之中州,是当年太祖皇帝初定天下,叹金戈铁马,唯民生之多艰,遂立台为盟,邀九州邦国,共同来商,希望能够有一个以武会友,点到为止的比试,让生民免遭战乱之苦,同时又能决出天下英杰。
凡逐鹿台试夺魁者,其所属国方能在十年之内,称雄于天水大陆,享受其余各国每年定量的上贡。小国自然希望有这样的机会,能够去搏一搏大好前程,而大国又觉得自己国立雄厚,一国之人才非小国可比,胜算极大,自也乐得其成。何况十年一期,不长不短,不至于让一国借此做大,也不会让其余诸国就此没了盼头。这一天下盟试,就这样在各国使者频频点头中定了下来。
参加逐鹿台之人,定是一国之中的顶尖修士武夫。但自逐鹿台开台十六次以来,其中有三次头魁却是被同一散修所夺,而那三十年又恰好是几个小国中难得的修行盛况,国内顶尖修士如雨后春笋,其武运之隆,蔚为大观。但仍是不敌那如无根浮萍般的一介散修,几个小国先是以拉拢为主,循循善诱,但不得其法,不见成效。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在散修参加第四次逐鹿台开台前夕,几个小国君主联合国内修士策动了那起震惊天水大陆的雨夜刺杀!史称州山道夜雨。
血雨天哭,一夜之后,世间七境修士,十去其八,血染青山不说,几个小国更是伤筋断骨,一国之内的武脉传承,几近断绝。整整一甲子,都没有能够从那场夜雨之中恢复过来。
时至今日,州山道上,都有一水榭长亭,亭中是位眉清目秀的女子,以坐姿怀抱着一位躺在身前,少年模样的书生。两人衣衫上的鲜血,早已干涸,细看之下又如一朵朵曼珠沙华绽放其间。州山道夜雨之后,百十年来,每每逐鹿台前夜,便会有无数散修从天水大陆各地前来凭吊悼念。
————
今日的李家堡内,格外热闹,只因今天是一年中外门弟子唯一一次能进入内门的日子。
这些外门弟子自然不是进入内门来学习修行的,而是和堡内的少年们一同参加一年一度的冠礼。
在天水大陆修习之辈,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便是:在二十岁前,若是仍没能诞生神魂,即所谓的修行第一境:上高楼,那么此生基本都不会有丝毫修行的可能了。而冠礼,只是寻常人家普普通通的及冠之礼,但对于修行世家来说,便多了一个步骤:测神。天水大陆各地分布有一定数量的测神石,方便各国对修士武夫进行统计和收编,而李家堡恰好便是白水江上游少有的测神石所在地,能够自行选拔和测试人才。
那些外门弟子若能测出神魂,便无异于鱼跃龙门,此后不仅能够进入内门学习。更有甚者还能成为顶尖修士,摆脱贫贱的出生,被李家堡聘为外姓供奉,从而获得极大的自由。
但只有天知道这些没有服食过炼神丹的少年少女有多难靠自己的天赋修出那一点所谓的神魂。所以这选拔的几率也是极低极低,低到过去十年只有一个外门弟子进入了内门,还是那一届里冠礼里测出神魂的少年中神魂最少的一位。
但第一次进入内门的这些少年们,怎么会将那一点点几率放在心上?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不如将心思花在观赏内门那些金描细绘的雕梁画壁上,还能回去给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家伙们吹吹牛给说道说道。
在这群嬉戏打闹的年轻人中,只有一位黑袍少年显得格外不同,他全程低眉颔首,沉默不言。而周围的人也都刻意和他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不知是不待见他,还是打心里畏惧他。
————
一双算是纤细的手,按在了一块巨大的石山上。不出意外,石山没有任何的反应,周围传来了一阵阵叹息声,这个女孩是外门今天最后一个测神的人,也就是说,今年的外门弟子仍是没有人能留在这内门。
“外门弟子张青芊,末等,下一个”负责考核的试官宣读到。
一座巨大的石山伫立在李家内门的中心市集广场的中央,它就是方圆百里仅有的一块测神石。
在其周围,无论是站着看戏的仆役,还是参赛的外门弟子们,一个个心里都有些许唏嘘,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要想鱼跃寒门,说得何其轻巧,实则残酷异常。
人们未曾停留在悲伤的情绪中太久,人群中就传来了阵阵骚动。
“快看,那是李陇,五爷门里的小公子。”
“听说他于今年春分就已经上高楼了,不知真假。”
“还能有假?他们这些少爷从小灌的药,比咱们吃的盐还多呢。”
人群中熙熙攘攘,对着那道正在走上石碑的红衣少年指指点点。
突然少年回过头来,对着方才言语的那位不知哪家的仆役走了过去,站在高台上蹲下身子对他说道:“我至今吃了多少药,我数的过来,你要今天数不清你吃了多少盐,那我就看看你能从嘴里吐出来多少盐,吐不出来,没关系!”
李陇站起身来,红袍一甩朗声道:“那就打到吐出来为止!”
片刻间,原本乌烟瘴气的广场,顿时没了声响。所有看客都埋低了头,不敢张声。
此时刚从外面回来,混进在人群中的李陌小声笑骂道:“噗!这李陇还是没个正经样,又不经揍,又还欠揍!”
李陌身旁站了其姐李阡和一位略高于他的清瘦少年,那少年微微笑了笑,却缓缓转头看向了广场左边一座视线极佳的小吊脚楼,李陌也随着少年的视线望了过去。
“李陇,我觉得我吃的盐也没有你吃的丹药多,可我吐不出来,你要不来打我两拳?”那吊脚楼里坐着的便是李家堡掌律老爷的嫡孙,李郅。他站起身来,摇着扇子对着身下的广场说道。
“二哥,你欺负人!”
“四弟没在欺负人?”
李陇被李郅顶的一时间没有言语,说也不占理,打也没个底。
只好一挥袖袍,炸呼呼向着测神石碑走去。
由于心情不好,李陇一巴掌拍向石山,然后刚想转身离去,却发现自己手掌紧紧吸附在石山之上,动弹不得。
只见李陇身前的石山砰然炸响,由于剧烈的震动,抖落了石碑上不少十年来积累的灰尘,一时间尘雾弥漫。
一旁的试管此时出声提醒道:“将你体内的灵气,向这测神石渡一点。”
李陇赶紧运转停留在丹田的灵气,向手心渡去。
顿时,石山仿似被激活了一般,开始如人一般扭动起来,最终尘雾散去。众人才发现石山已然变为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形石雕。
一团红色的印记缓缓显现在人形石雕的肚脐位置,意为气孕丹田。
“内门弟子李陇,二境,莫凭栏,下一个。”一旁的试官面无表情的宣布道。
对于看过十多年来无数英才俊杰的测神试管而言,二十岁的二境还是不太会有什么好惊讶的。
就说广场两侧的吊脚楼上,左边坐着的掌律嫡孙,李郅,十五岁上高楼,冠礼之时测神已是实打实的三境:水自流。一身灵气悄然流转间,犹如江河奔腾连绵不绝。
右边吊脚楼站着的则是族长之孙,李郁,其虽是庶出,但修行天赋犹在李郅一线之上,在冠礼时便已经到了四境:衣渐宽,一身灵气收放自如,自负神韵。
但今日看戏的,大多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仆役和外门弟子,所以见到此番景象,也就都是惊讶羡慕之情溢于言表。一时间欢呼声大响,有老五家给自家少爷吆喝的,也有着实羡慕的外门弟子,更有觉得前面测得太过枯燥,要吼两嗓子,助助兴的。
而之前被李陇点名的仆役,此时却沉默在人群中,也不离开也不说话。
“内门弟子李阶,一境,上高楼,下一个。”
“内门弟子李陵,二境,莫凭栏,下一个。”
“内门弟子李陆,一境,上高楼,下一个。”
......
试官的声音毫无情绪的接连响起,总体来说内门弟子大都已孕神魂,上了高楼。
“姐,该你了!”李陌向身旁同父异母的姐姐李阡说道,李阡有些不好意思的埋下头,缓缓走出人群。
于此同时,在广场右边的吊脚楼里站着的李郁不自觉的往木栏前方迈了两步,眼神寻着李阡看了过去。
李阡走到试官身前,施了个万福再将手掌放在石山上,按照试官所言,将灵气渡出。
只见,巨大的石山开始缓缓变幻,最终也变成了一座人形石雕。
但石山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烟雾缭绕间它还在缓缓变化,最终竟化成了一座人形玉雕。不仅如此,所有人还听见了,有泉奔水涌之声响起,只见人形玉雕中出现了犹如人体血脉的许多通路,而不知从何而来的犹如水流般的灵气流转在这些通路中,来往返送。
这是今日大多数看客人生第一次看见如此巨大的人形玉雕,所以广场上传来了许多惊呼和倒吸声。
人群中有从前见过的人大声呼道:“是水自流!是三境!”
顿时,广场犹如炸了锅,要知道距离李家堡上一次冠礼出现女子三境,还是四十年前的事了,没想到如今,竟是被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给破了记录。
右边吊脚楼上,李郁难掩笑意的看着广场中央的人形玉雕。外行看个热闹,殊不知这测神石,测三境水自流时,能将一个人的灵气流动轨迹给完全复刻显现出来,所以当李郁看到李阡周身灵气流动的路数和自己如出一辙时,多少有些属于少年郎的情难自禁。身旁的书童上前讨好道:“六姑娘,能有今日之气象,少爷功不可没呀。”
“那是阡儿自己的缘,与我干系不大。”
左侧吊脚楼上的李郅,看着对面那春风得意的李郁一伙,不禁有些上火,但转眼之间便是一抹冷意闪过眼眸。然后站向围栏,大声贺道:“六妹妹厉害的!”
李阡遥遥向李郅施了个万福:“谢谢二哥哥。”
然后转向右边向正在朝自己笑的李郁也施了个万福。
“内门弟子李阡,三境,水自流。下一个!”试官向李阡略感欣慰的点了点头,算是道贺。
李陌这时已经上了广场,李阡轻轻的弹了一下李陌的脑门:“弟弟加油哦!”
李陌虎头虎脑的一顿傻笑,便笑哈哈的跑去摸石头了,手掌放在石山上。
过了半晌。
石山没有动静,李陌又来来回回摸了摸石山其他地方,石山仍是没有感应。
这时周围响起了不少的嘘声,大家都看出来这个少爷和之前那个姑娘应该身出同门,所以两相比较,竟满是失望。
左边吊脚楼的李郅有些好气的笑道:“六弟弟就不怎么行咯~”
“内门弟子李陌,末等,下一个。”试官似乎也没有想到是这个局面,所以稍作确定之后方才公布。
李陌放在石山上的手,也无力的缓缓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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