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台

第三章 更在斜阳外

    
    阁楼之上的李郁一声难掩失望的叹息,转身带着仆役离去,不愿多看。
    “祖师堂那边还有些事要处理,李某先行告退。”冲着楼下众人,以及测神石旁的试官微微抱拳,说完李郅也下了阁楼就此离去。
    “弟弟。”不知何时,李阡已经上了高台,紧握着李陌的手,陪在他身边。
    “姐姐,没事。”李陌反伸出一只手握住李阡。落寞的神情却是被姐姐尽收眼底。
    ———
    祖师堂内,李家堡九门,十二把交椅,吵得那叫一个沸反盈天。
    “这李陌好大的胆子,竟然丢下南姑娘,独自进山,若南姑娘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李家堡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命丢进去,哼!我看也赔不起!”
    “三哥息怒,陌儿是调皮了些,这不还是有惊无险吗?”
    “依我看,就是六哥平时对这个小崽子太过放纵,就说上次进山围猎,他李陌把我七门那几个小姑娘欺负的灰头土脸,回来时哪还有个姑娘模样,让六哥好生管管,不曾想第二天便见那混小子,又在西街大摇大摆的溜达。慈爷出败孙!”
    “哪个慈?七姑可要说清楚,是慈悲的慈,还是瓷器的慈。”
    “沐顼,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六叔,你也不看看,在这祖师堂,咱们座位离得有多远。”
    “那是你爹的本事,和你有什么干系,你小子逞个什么劲!让你那在京城当官的爹回来,才有资格跟我说这话!”
    “别废话!本就应该将李陌那混小子关进祠堂面壁思过百日,不知悔改,不得出。”一个戴着顶红色鸡冠帽,留着细长小胡须的老爷拍着桌子,尖声说道。
    这个一直在旁为李陌解释的人正是李家老六:李玄都,人称李老六。他一听要关李陌百日便有些急了,杵着牛头拐杖急忙站起来说道:“五哥,陌儿虽然顽劣,罚是该罚,但因面壁百日而错过了一旬后的外推试炼,未免有些重了。”
    “那...那南姑娘是何...何等身份,今日忍受如此惊吓,没有把李陌逐出师门,我...我看那...那都是轻的了。”戴鸡冠帽的老爷虽说排行老五,并且自身修为不差,在祖师堂也不用像李玄都那个六弟一样陪坐末席。但奈何自己门下的子孙不争气,一说到外推试炼,想着自己门下更是没一个能打的,便不由得更加激动。
    “五叔别激动呀。”一身着红绸金丝旗袍,搭了件黑色貂绒披肩的美妇人边用小刀摸着指甲边说道:“我若是没记错,族规上面清清楚楚的说了,内门弟子都有参加外推试炼的机会,五叔总不能无视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吧。”说完微微斜着抬头,一脸笑意的盯着对面那个穿着滑稽,快要气急败坏的李老五。
    “诶,老八他们家那闺女说的在理,五哥,人你随便关,别耽搁试炼就行了。”李玄都未曾想到祖师堂内会有人帮自己那崽儿说话,不禁望向那侄女,准备点头致谢,没料到人儿压根就没看陪坐末席的自己。
    (李家八爷走的早,此女名为:李渥颜,是其膝下独女,要说年纪,也是四十多岁,只是徐娘半老间,风韵犹存,举手投足都是销人骨头的酥软迷离。别瞧着她一副不上心的样子,其实李家堡内所有对外的生意往来,都是此女在负责,并且自她接手家族生意之后,之前入不敷出,勒着腰带过日子的李家堡,竟是变得岁岁有盈余,这让当初族里那些反对其继门主之位的人也不好提出无半点异议,现在多是说其私德有污,可这些软绵绵的控诉,在那一船又一船从白水江上运来的白花花的银子面前,简直是不痛不痒,甚至显得有些幼稚。)
    那红鸡冠突然脸上没了表情,抿了口茶,竟是不再多说半句。
    这弄得李老六,有些不上不下,像是拳头打进棉花里,一时间在站末席都不知道该看谁。
    “老六。”左手边首席,李家二老爷:李玄鲸发话了。别看李玄鲸鹤发童颜身材矮小,整个躯体像是蜷缩在了宽大袍子里。但却是在坐所有人中修为最高者,并且掌管着整个李家堡的法纪律刑,一声令下,便能定堡内人生死。所以其言语间不知是天生还是位置使然,充满了一股股冰冷的肃杀之意。
    “二哥,六弟在。”李老六整理好衣衫,有些恭敬的双手握拳向前,颔首答道。
    “不论是陌儿,还是阡儿,都是我李家堡的好孩子,出了堡去,谁不说一句人中龙凤?既然南姑娘没有大碍,那我们也不用小题大做,弄得风声鹤唳,白白让外人看了我们李家堡的笑话,所以,就让李陌禁足百日,不得出堡,其余不再商议。”李玄鲸说完,所有人都低头称“是。”
    李老六更是长吁一口气,李陌算是无形躲过一劫,要知道老五和二哥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最怕的便是二哥听信了老五的话,要是参加不了外推试炼,那李陌,甚至老六门,也都休想再有出头之日了。
    就在此时,来了一位面容清瘦的束发男子,神色淡漠,瞧着年纪不大,但鬓角已是花白。他随手拉了一根椅子,坐在李玄都旁边。
    来者李家九老爷是也:李玄黄,年少时早早中了秀才,可后继无力,眼看着四哥步步高升,自己却枯坐翰林,一眼熬不到头,便索性回到李家堡,心灰意冷,枯坐数年,其实堡内不少人都知道这失意中更多的还是因为那一段始乱终弃的姻缘,只是京城那边之后再没有更准确的消息和情报传来,八卦之人便也只有不了了之。但没想到大道无情,这李玄黄竟是个修道奇才,于天命之年登楼踏月,去了至今李家堡还无人去过的云墟之界,并安然而回。平日里九老爷都闭关不出,今日突然来参加祖师堂议会,一时间让做了三十年大管家的刘伯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这座次该如何排过,谁知这九老爷竟是个随和的主,随手拉了一根椅子陪坐末席。
    李老九虽然排行最低,但奈何实力为尊,此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这个“不速之客”,静候下言。不曾想,李老九比了个手势,示意大家继续不用理睬自己。
    李老六不禁松了口气,生怕老九是来责罚陌儿的,别人不知道当年那件事的始末,他李老六会不知道?这么多年能进九门喝酒的没几个,他李老六能算上半个!那南姑娘可是...正当李老六神游万里之时,祖师堂又进来两人。
    正是从中心集市广场赶来的李郁和李郅二人。
    两人进门先是和各位长辈话事人施了礼,却不约而同的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李玄黄,二人皆有些晃了神,若说如今为何李家堡修行风气日渐兴盛,与年轻一辈崇仰李玄黄是分不开的。人人都想如九爷一般登楼踏月,云游天阙。
    “咳咳。”是那红鸡冠的五爷在清嗓子。
    李郁李郅二人方才回过神来,默默颔首,低头报道:“今年冠礼业已结束,外门弟子无一上楼。”
    两人停了停,看向众长辈。见长辈们毫无反应,只好接着说道:“内门弟子,李陇,李阶,莫凭栏。李陆,李陵,上高楼。李阡,水自流。”
    听闻此言,原本老老实实端坐椅子上的李老六突的站起,激动道:“谁?李阡,确定?是阡儿?”
    李郁望向失态的六爷,点头笑道:“千真万确。”
    “好!好好好!我六门终于扬眉吐气了!上一个女子三境都是啥时候的事儿了!哈哈哈哈哈。”李老六说这话的时候,李家七姑奶奶就直勾勾的盯着他,半点没言语。因为上一个冠礼三境的女子正是她。
    “内门其余人等,未上高楼。”李郅见六爷正在兴头上,便小声的说了句。
    回荡祖师堂的爽朗笑声,霎时停住“什么?你再说一遍!”
    “内门其余人等,未上高楼!”李郅理直气壮的朗声道。说完,李郅和李郁两人来到祖师堂的中间。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李郅在右手末席坐下,正对着李老六,而李郁则在左手倒数第二席,位置犹在李老六前面一位。
    此时李老六已颓然坐在椅子上,身上的精气神仿佛被抽了干净,喃喃道。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就在这时,一道雷鸣声炸响在所有人耳畔!而远处一道神虹破天而起,扶摇直上,绵绵不尽的云层轰然散开,似为此神虹让位,又缓缓聚拢,如众星捧月般,将神虹拱卫其间。
    天地生异象,有虎啸起于西疆,白水江两岸更是鸟雀虫鱼万兽奔袭。
    白水江上游京畿地区,别说方圆百里,饶是过了终南山,都可见此神虹异象。
    祖师堂内除了李老六,所有人都一瞬间以形换位来到门前,看着远方那道神虹。在斜阳的映衬下,更显孤傲。
    “天生异象,速去查看。”律法长老李玄鲸话音未落,身旁的老九李玄黄已化为一道剑光,破空而去,离开了李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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